第八十一章 闯关夺将

    东方未明见这村长皮里阳秋,也不愿跟他啰嗦,想要尽快寻找回城的路径,可这村长以己之心度人,认定东方未明是小贼,寻思这小子年轻力壮,多半还有些武艺,一旦放其离去,要是纠集同伙大闹一场,岂不糟糕至极,寻思给他带上十斤茶叶,卖个交情,再搬出官府里的关系,或许能令他迷途知返。

    这本是黑道上的规矩,譬如镖局子路过哪个山头之时,纵然镖局里头有强人,也不愿与之破脸,往往奉上纹银五十两,算作拜山的茶水钱,土匪头子见镖头识趣,多半便会放上一马,当然也有不卖交情的。

    只是按例要问上一声,那时纵然出手凌厉了些,也不能怪镖局子下手太狠,显然这村长为了息事宁人,将东方未明当成了拦路的强人。

    东方未明压根就无此念,见人家村长热情好客,更是连吃带拿,心中很是过意不去,只得拼命推脱。

    但他不推还好,这么一推,反而被误解成了欲壑难填,村长见软的不成,便只能招呼村中的青壮年,先将东方未明拿下再说。

    东方未明见这村长前恭后倨,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心中更是奇怪,但见势头不对,只好夺路而逃,因之不愿与人发生冲突,不敢拿铁棒伤人,挥掌击飞了数人,施展轻功,来到了一处荒郊之中。

    但只因这么一乱,杭州城的方向,就更加难以寻觅,而坐骑也在忙乱中丢失,不知到了哪里,当真是百事齐哀,说不尽的晦气。

    但望着正午的太阳,虽然不识路径,却总不至于连城镇都难以寻觅,回到城中往来之人稍见稀疏,却始终找寻不到蓝婷的影踪,东方未明甚是无奈,心想这苗家姑娘,未免过于心急,只要静静的等着,自己就能物归原主了。

    但往来人物实在太多,其间还夹杂了不少顽童嬉戏,东方未明生怕怀中金叶子有失,不敢到闹市中行走,七拐八绕的,竟然来到了一处院子的院墙之外,院子外面的人原也不少,却意外的见到了书生垂头丧气的走了出来。

    东方未明之所以来杭州,其实还是找寻他们,不然凭他这点微末功夫,哪里能分辨纸墨优劣,寻到书生,那丹青自然也就意料之中,可东方未明不明白的是,何以这二人都是唉声叹气,倒似是丢了魂一般。

    书生口中喃喃念着什么,不知是念诗,还是念咒。

    东方未明生怕跟二人再度走失,当下快步赶近,说道:“两位前辈,当真极巧,晚辈来杭州游玩,竟然碰上了两位。”

    丹青一见是他,倒甚是不好意思,书生一见东方未明,倒是大喜过望,喜道:“我们两个老家伙是不成了,你进去瞧瞧。”

    东方未明大惑不解,说道:“这是饭铺子还是酒馆,难道兜售的酒水限量,两位没喝尽兴吗?”寻思:“难不成这两位前辈欠了银子,要自己顶缸会钞不成。”

    书生一脸坏笑道:“你别多问,这就进去瞧瞧,你师父平时教的本事,这当儿还不给他露露脸?”

    东方未明顺口问道:“露什么脸?”

    可三人在人家门前,说了这好一会子话,里面有个妖妖娆娆的女子,便来搭东方未明肩头,东方未明吃了一惊,沉肩卸力,回头却更是见书生和丹青,笑得甚是诡异。

    东方未明被他们三人,半推半就地进了院子,游目四顾,见这院子实在宽阔之极,庭中有人吟诗作曲,有人捶胸顿足,却不知何故。

    那妖娆女子将东方未明带上雅间,东方未明站在二楼向下一瞧,更是不明所以,原来这间屋子是以黑布笼罩,却又点满了烛火,不知为了什么,台上的表演极为夸张,伴舞的两个女子,身着更是大为下流,因此东方未明转过了头,竟然不忍直睹,心中却在寻思,这究竟是个什么地方,这女子如此随意,怎的本家长辈也不管管。

    来到一间雅室之中,房中却另有一个侍女,指了指桌上的试题,竟是一言不发。

    东方未明心中好奇,将试题展了开来,第一题是一卷乐谱,旁边则是一具古琴,用意甚是明了,就是照谱弹奏即可,多亏东方未明跟着无瑕子,学过几天的乐理,虽然指法生疏,但这首曲子,并不算难,只不过是入门的乐曲,东方未明虽然弹的不伦不类,但总算是勉强过关了。

    第二题是一道死活题,白棋被黑棋围在一角,不论如何,已然无可解救,眼见便要被全部提子,考的便是如何保全,那微不足道的一口气,东方未明虽然对围棋造诣有限,但日日跟着棋叟,少说也有一月有余,偶尔见他疑难,便与之胡诌几句,棋叟有时嫌他捣乱,有时却又耐心讲解,讲了若干提子,做活,逃脱的法门,没想到今日正好派上用场,歪打正着地解开了眼前的难题。

    接下来就是书法,写的是一首古诗曰:“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虽然未曾要人抄录,但要是有曹植七步成诗的本事,必然是名动天下的大才子,之前的两题未免太过儿戏。

    东方未明照抄一遍,虽然字迹端正,却说不上是何书法,好在这又不是考状元,也不是做八股文做翰林,能识字无碍,运笔流畅,也就是了。

    最为难的是第四题,要东方未明以秋为题,画一幅恢宏的画作,这可要了命也,东方未明于作画全无根基,连调色尚且不懂,要他雅擅丹青,如何能够办到。

    本想就此认输退去,但想到之前三关挑战实属侥幸,要是败在这最后一关,未免太过可惜,反复思量,实在想不到什么秋日景象,就是想到了,也不可能以画笔描绘出来。

    忽然脑中灵感陡现,沾了黄色染料,花了一片大大的树叶,上面用黑笔,画了几个破损的虫洞,也不知能否过关。

    那女仆一见之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显然她也没料到东方未明如此耍赖,想要算他过关,未免过于儿戏,但要将他拒之门外,未免不近人情,拿了书画走进了内室。

    东方未明见她如此,登时手足无措起来,他压根不知为何要弄这四个考题,而答对了与答错了,又有什么分别。

    过不多时,里面传出一阵七弦琴的声音,跟着便走出一个雍容华贵的女子,看面相女子年岁已然不轻,但却是明艳绝伦,要是年轻上十岁,只怕要论面貌之美,当世再也无人是她对手。

    女仆见东方未明这等失魂落魄的情形,还道男子均是如此好色忘义,咳嗽了一声,道:“公子请了,这是我家香儿小姐。”

    东方未明结结巴巴的道:“香儿姑娘,幸会幸会。”心中却想,果然人如其名,这女子身上果有异香,这香气甚是迷人,似乎有种令人欲罢不能的魔力。

    香儿坐了下来,说道:“公子无需多礼,妾身蛰居怡春院,已有十年光景,平素不愿与俗人争执,因此定下了这个规矩,还盼公子勿怪。”说着又站了起来,福了一福。

    东方未明忙起身还礼,说道:“好说,好说。”

    香儿继续道:“公子请坐,还不知公子高姓大名,平日爱听什么曲子。”

    东方未明将姓名说了,问他爱听什么曲子,实在不好回答,忽然想起沈湘芸还是谷月轩,似乎提过仙音的百鸟朝凤曲,当下便将这个名字说了。

    香儿眉头微皱,说道:“原来公子是逍遥谷的高足,难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只恨妾身琴艺不精,这百鸟朝凤曲,始终一知半解,要在方家跟前班门弄斧,未免贻笑大方了,不如来一首《浣溪沙》,以解公子之乏。”

    东方未明正不知说些什么,既然人家要弹琴,那还不是求之不得,当下点了点头。

    香儿微微点头,手指在琴弦上一拨,当即弹奏了起来,跟着一展歌喉,随着曲调唱道:“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

    东方未明听她曲调婉转,嗓音动听,当真是配合的极为合拍,越是品评越是陶醉,深盼她再能弹奏一遍,可那女仆,却在香儿耳边低语了几句。

    香儿忽然站起身来,躬身道:“妾身雕虫小技,倒令东方公子见笑了,奈何俗务缠身,不能留公子久候,只得暂下逐客令了,明日午时,妾身约公子在西湖中央的湖心亭一会,不知能否请东方公子赏脸。”

    东方未明听她竟然开口相邀,哪有不答应之理,当下便跟着女仆走了出来,可他路过窗缝之时,见到其余房中的景象,实非能以言语形容,不由得面红过耳,寻思原来这地方,竟然是一家妓院,书生和丹青这两位前辈老不正经,竟然怂恿自己进这地方,不知回谷之后,是否会与师父说知。

    要是书生要在师父面前告上一状,也不用给他们留脸面了,只好将他们硬架着自己,进去的事情说了。

    但书生和丹青,怎会以此要挟,反而都在好奇,东方未明是否见到了香儿,第一句话问的就是这个,东方未明甚是扭捏,书生却满不在乎,一边走一边问,生怕旁人不知道似的。

    东方未明心中恚怒,却又不想跟书生街头吵架,好容易到了一处转折,正好看到了蓝婷,东方未明正被书生诘问的尴尬,忙走上前去,将金簪递了上去。

    蓝婷一见之下好生欢喜,说道:“公子大恩,小女子不知何以为报。”说着便要去掏金子。

    东方未明推辞了半晌,笑道:“助人乃快乐之本,姑娘无需客气,只是今后还需小心防范,好在是落在了几个脑筋不灵的浑人手中,要是碰上精明厉害的,早就送到银铺融了,岂不可惜之至。”

    蓝婷道:“东方公子说的是,他日江湖重逢,有缘再会。”

    二人拱手道别,丹青忽然插口道:“小兄弟可知此人来历?”

    东方未明道:“她说叫蓝婷,似乎是苗人,跟咱们中土打扮大不相同。”

    丹青摇头道:“我不是说打扮,此人确实叫蓝婷,却是毒龙教教主,毒龙教可是地处滇南,乃是一个古怪的教派,说是邪教也不为过,教中颇多古怪的灵蛊,端的诡异莫测,小兄弟实不该与这邪教教主有过多牵扯,更不该自报姓名,万一此人千里之外,给你念上咒语,岂不是自招其祸。”

    东方未明虽然知他是一片好意,但此言未免太过离经叛道,哪有下蛊,远隔千里之外,也能诅咒旁人之法,要是真有,自己还想学学呢,将魔教的魔头,一股脑的都咒死,还江湖一个太平,岂不是好。

    书生见东方未明实在尴尬,便插科打诨道:“老鬼还说什么废话,东方老弟多半是见到了香儿姑娘,这才志得意满,没像你想的那般周全,又算得什么大事了。”

    东方未明被他一说,旧事重提,不免又是面红过耳,但这书生也不知是存心使坏,还是实在对香儿姑娘垂涎三尺,苦恋不得,因而痴迷纠缠,似乎能得香儿骂上几句,也是甘之如饴。

    书生如此纠缠,东方未明既羞且怒,想要摆脱于他,又恐失了礼数,只能捡些不要紧的言语,说些考题之类不相干的话,想要分开思绪。

    但书生与丹青,在书画上各有极高造诣,听得东方未明答得一塌糊涂,不由得甚是不悦,想要指点一番,但城中乱哄哄的,如何静得下心,就算静下心来,又去哪里去寻笔墨纸砚。

    提起笔墨纸砚,东方未明正好将无瑕子所求说了,本来这件事无瑕子不想求诸二人,但东方未明正值尴尬,相较之下,师父的脸面,哪里有自己的脸面要紧,只好直言诉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