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命在旦夕

    荆棘得东方未明内力之助,立时醒了过来,他们二人内功心法,乃是一师所传,一脉相通,本就不分彼此,荆棘本已虚弱不堪,渐渐的才恢复了些许气力。

    东方未明奇道:“二师兄,怎么好端端的,你会昏迷受伤?”心道莫不是遭了商仲仁的暗算,不然怎么忽然晕厥。

    荆棘“嘿”的一声冷笑,道:“你哪只眼睛瞧到我好端端了,之前跟那批抢佛剑的家伙,一阵剧斗下来,那个方云华连施诡计,骗得我被何秋娟那臭娘们打了一掌,后来争夺佛刀,他们一拥齐上,要不是得你相助,只怕我便要命丧当场。”

    东方未明被他说的不好意思,挠头道:“我也没帮上什么忙,都是二师兄吉人自有天相。”

    荆棘摇头道:“你甭跟我虚头巴脑的假客套,要你小子力挽狂澜当然不成,但危急之际,肯替我拼命抵挡一招两式,也就够了。这把太乙剑和太刀都送了给你,刀剑上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我,如今看来,过段时日的少年英雄会,要靠你为逍遥谷争光了。”

    东方未明道:“少年英雄会?”他始终听闻这件盛会,但不论问谁总是支支吾吾,连师兄谷月轩也是不免,本来这件事情,他连谷月轩都问不出结果,绝不会去跟荆棘问询,哪知此时阴差阳错的问了出来,生怕荆棘着恼,内心始终惴惴。

    荆棘“哼”了一声道:“文武两不全,连少年英雄会也不知?”

    东方未明道:“这件事情我听师父似乎提起过一些,但似乎有什么事情难以委决似的,大师兄也对此事秘而不宣,到底是什么玩意,二师兄能跟我讲讲吗?”

    荆棘听他这么说,反而甚是高兴,说道:“少年英雄会是武当派承办的,网罗天下未及弱冠之人参赛,弱冠就是二十岁,角逐出个武状元,上一届的冠军就是咱们的大师兄,这一回你可不能给逍遥谷丢脸。”

    东方未明更是奇怪道:“难道你已经年过二十,我还以为二师兄只比我大个一两岁呢。”

    荆棘“呸”了一声道:“谁说我年满二十了,要是我神完气足,这冠军的宝座,那是囊中之物,可我现在这个模样,若不静养三个月,绝难痊愈,你要我带着伤,给逍遥谷争光添彩吗?”

    东方未明这才明白,之所以无瑕子欲言又止,谷月轩支支吾吾,就是生怕荆棘牛脾气发作,先在谷中闹出乱子来,只是事情越拖越是不对头,到头来只怕还是要以武功决定是谁出场,那结果自然毫无疑问,荆棘便是只用单剑,单刀,也不是东方未明能够抵挡得了的。

    一路之上,倒是甚为顺遂,荆棘是江湖上的大行家,走到哪儿不论是投店还是借宿,处处都能抢占上风,他虽然脾气不好,但刀剑上的口才,向来不输于人,寻常毛贼之类,原本不敢轻易招惹。

    纵然有人居心不良,论本事比东方未明都差得远了,荆棘行走江湖阅历丰富,细加指点,东方未明依言出手,倒是轻易料理了几个毛贼,反而是九寨沟的一群精通暗器的小贼,上来就射杀了马匹,而东方未明的铁棒,对付这等细小暗器,又是颇不顺手。

    万般无奈之下,荆棘只能口授心法,手上比划,仓促之际传授了几招逍遥刀法,配合太刀的锋锐,立时便占上风,依照荆棘的心性,荒郊野外的,将他们乱刀砍死,就地掩埋,岂不干净爽快。

    但东方未明并未杀过人,心中着实害怕,为首的匪徒欺软怕硬,跪在地上哀求乞怜,一口一个大侠,说自己有眼不识泰山,今后定当痛改前非,绝不敢为非作歹,手下之人立时遣散,不敢滋扰当地百姓,也不再拦路抢劫财物。

    荆棘怒道:“满口胡言乱语,今日你们落入我手,好话说了一箩筐,要是被你打劫的,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幼妇孺,你有这么客气吗?”

    匪首磕头道:“这位大侠见谅,小的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三四岁嗷嗷待哺的儿女,求大侠饶过小的这遭,绝不敢谎言相欺。”

    东方未明“噗嗤”一笑,心道这番言语史燕也曾说过一次,那时自己感动的不得了,不成想他们都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连求饶时的口吻也都一模一样。

    荆棘瞧出来东方未明心有不忍,虽然以他体魄,一剑一个击而杀之毫不为难,但手头没有趁手锄头,要刨坑掩埋也是多有不便,只能放任这些毛贼离去,一众毛贼如奉皇恩,屁滚尿流的跑了。

    东方未明望着这些人的背影,叹道:“师父说,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是何等际遇迫得成为了强盗了呢。”

    荆棘骂道:“混小子让人家骗了,还在做梦妄想人家痛改前非,这些毛贼根本就是好逸恶劳,自小就想着欺行霸市,屡屡得手,早就无可救药了,别说是你一番‘说教’,就是把孔夫子搬出来,也是教不好的。”

    东方未明被荆棘说的面红耳赤,确实想不出什么言语反驳,好在荆棘气力不济,也没多少心神骂人,行了三日之后,转而向东,经长安,大同,朔州马不停蹄,直到了逍遥谷之前。

    荆棘虽未得及时救治,但他修炼内功已逾十年,尽可抵挡的住,见到无瑕子时,其实心中颇为惴惴,生怕师父责罚,但无瑕子一瞧他伤势如此之重,忙拿了刀圭药石救人要紧,哪里还记得他夺人刀剑之事。

    谷月轩也恰好在谷中,帮着忙前忙后,荆棘经无瑕子救治之后,内伤暂时得到遏制,但以无瑕子内力延续,终非长远之策,只好带上了平时用惯的金针,着老胡套上马车,急匆匆的要送荆棘离去。

    东方未明心中奇怪,师父既已诊治,怎有忙不迭的要套车送二师兄走,难道是嫌他行止卑劣,不容于逍遥谷门下吗?又或者是有对头上门告状,要二师兄择地远避吗?

    但他胡思乱想,无瑕子已一把将东方未明也拉上了车,一挥皮鞭,又驾车去了,东方未明实在百思不得其解,问道:“师父,事情也未必都是二师兄的错,您这般处置未免过于严苛了。”

    无瑕子没听懂他的话,愣了愣神道:“你说什么?你二师兄伤势太重,为师也挽救不得,为今之计只能运功替他护住心脉,再图良医救治。”

    东方未明更是奇怪,顺口问道:“天下间还有比师父更高明的医者吗?”

    无瑕子听在耳中极是受用,温言道:“你小子恭维师父,但话说得太满了,天下间奇人异士难道还少了,为师这点粗劣的岐黄之术,压根不算什么,未明儿,你来驾车,我再给你二师兄续些真气。”

    东方未明接过马鞭,见师父正在运上乘内力,给荆棘运功疗伤,不由得甚是紧张,一路上见荆棘虽然委顿不堪,但言语洪亢,绝无半分衰竭之象,不知怎的,竟然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但转念一想,荆棘全是靠一股意念支撑,在自己面前,他是师兄,事事都需周全,有何危险,也得他去承担,但在师父面前,他只是个小徒弟,不论天大的事情,都有师父一力撑着,一口气一泄下来,成了这个模样,倒也半点不奇。

    出谷之后一路朝北而行,过了一处岔口,东方未明问师父该当朝东还是朝西,无瑕子正与荆棘运功疗伤,实在分不得身,左袖微微一摆,意思是说,是朝西而行。

    东方未明勒紧马缰,转而西行,没到三里来路,便来到了一处与逍遥谷一般的洞天福地,门口错落的五行八卦之术,也与逍遥谷大同小异,东方未明闭着眼睛也不会走错,为难的是马车无法进入。

    无瑕子将荆棘抱了下来,递给东方未明背在身上,便往里走去,哪知迎面两枚棋子射来,一枚对着无瑕子胸口,另一枚却是对着东方未明头顶。

    东方未明背着荆棘,左手拿了荆棘的太乙剑,太刀,还有自己的阴阳棍,右手拿了佛剑魔刀,每走一步都艰难无比,哪里能对付的了,还是无瑕子袍袖一拂,化开了这一记偷袭。

    一眨眼间,谷口却多了一个少女,见到无瑕子立时磕头行礼,东方未明眼睛一花,以为适才的暗器是她所发,不由得甚是反感,无瑕子将她扶了起来,问道:“你爹爹在谷中吗?”

    那女孩道:“在的,在的,无瑕子伯伯,你可好久都没来忘忧谷了呢。”

    东方未明寻思:“忘忧谷,忘忧谷,这名字当真古怪之极,难道住在这谷里,便能忘却忧愁,无忧无虑吗?”但与这女孩一朝面,见她弯眉小口,一身淡蓝色的裙子,头上戴有一朵红花,举止娴雅,语声温柔,不由得痴了。

    那女孩一见东方未明直勾勾的盯着,脸上一红,低下了头。

    无瑕子道:“湘芸,现下不是虚礼的时候,兔崽子受了重伤,可得抓紧救治。”

    湘芸微微一惊,见东方未明背着的正是荆棘,一把便往荆棘脉上搭来,荆棘虽然昏昏沉沉,但武家本性,一遇外力立时生出抵抗之力,但湘芸手脚麻利,抽出银针一下便扎中荆棘穴道。

    无瑕子刚想阻拦,但见湘芸出手自有法度,而针灸的穴道更是不爽分毫,心道她家学渊源,或有什么奇功也说不定。

    湘芸在谷口诊治,谷中却又走出一个书生,见无瑕子却只是拱手为礼,瞥眼见荆棘伤得这般厉害,忙奔进去,叫出了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这男子身上背着药箱,显然是个大夫。

    他从湘芸手中接过荆棘,不及取下药箱,先伸指点了荆棘的各处穴道,与适才湘芸施针的位置分毫不错,嘴中却在唠唠叨叨的埋怨,似乎是在埋怨无瑕子不懂救治,何必徒劳费神,到头来反而帮了倒忙。

    无瑕子倒是并不生气,只是瞧着荆棘脸色越来越是红润,显然这位医生妙手回春,荆棘伤势再重,那也是就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

    湘芸见东方未明愣愣的,甚是好奇,问道:“我叫沈湘芸,你叫什么名字。”

    东方未明没料到这个腼腆拘谨的女孩,竟然跟自己说话,嗫嚅了半晌,就是说不出来,还是荆棘插口道:“他叫东方未明,是个十足的大傻瓜,大笨蛋,你们两个正好凑成一对。”

    沈湘芸甚是恼怒,要不是荆棘伤重,凭这几句话,可不能与他甘休,但无瑕子和东方未明却都大喜过望,眼见荆棘伤得死去活来,没想到片刻间,又能开口说话,而且言语流畅,与平素刻薄的嘴脸,又无二致了。

    无瑕子道:“真不愧都称你做神医,果然着手成春,药到病除啊。”

    那神医却甚是不屑“哼”了一声,将荆棘掷在地上,转身便回去了。还是东方未明将荆棘扶起,好在荆棘已能扶着东方未明自行站立,情形自然好转的多了。

    只是这神医那般无礼,无瑕子也并不介意,对东方未明道:“为师先回谷了,你留下来照料你师兄几天,逍遥谷和忘忧谷相距不过七八里,呼应极易,还有这谷中都是高人,你可不能失了礼数,若能学成一技,已足以扬名武林了。”

    东方未明甚是不愿,毕竟这忘忧谷到底是个什么光景,他可并不深知,更何况见那神医脾气忒也古怪,只怕不大好打交道。

    沈湘芸道:“无瑕子伯伯是谷中上宾,我爹爹那个人就是那个脾气,您也是知道的。”

    无瑕子微笑道:“你爹爹外冷内热,我怎么不知,只是老道这么一去,谷中的花花草草可没人照料了,要是麻烦花翁走上一趟,他却又看不惯我拾掇他的名贵花卉了,不如各忙各的,你有什么要吩咐传信的,不妨使唤我这个小徒弟,他入门不长,武功还未窥门径,但脾气甚好,绝不会有任何冲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