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山重水复疑无路 柳暗花明又一村

    西陵已非久留之地,刘宪章见卫氏兄妹失魂落魄,这时定是思绪混沌,心中没什么主意,便道:“卫兄弟,令堂的后事还须尽早安排才是。”

    卫凌羽听了这话,勉敛悲情,强打精神,道:“刘大哥这话不错。”于是寻了一家客栈。

    掌柜、店伴见他三人浑身染血,卫凌羽更是怀抱女尸一具,如何敢招待?就要闭门谢客。刘宪章一脚踹开大门,大手在桌上一拍,震得桌子一跳,那掌柜跟店伴哆嗦着开了两个单间。

    刘宪章扔下一锭银子,教店伴烧好了水。卫怜钗抱了嵇氏尸身,到一间客房擦洗干净母亲尸身;卫凌羽跟刘宪章自到另一间客房沐浴更衣。

    刘宪章去雇了一辆敞篷马车,到寿材店买了一口棺木,并具寿衣等物,收殓了嵇氏尸身。

    临合棺前,卫凌羽又多看了母亲一眼,见她遗容带笑,更觉凄苦,不觉泪眼朦胧。最终合棺,离开西陵。

    离城三里,刘宪章一拱手,道:“兄弟,老哥我这便要走了。不知你安葬了令堂大人后有什么打算?”

    卫凌羽南来西陵,本拟是寻林婉怡的,但这一场骨肉分离的凄惨遭遇,教他心灰意懒,便摇了摇头。

    刘宪章道:“实不相瞒,我其实是廷尉府的公差,这次来江夏是奉旨来刺杀贾大同的,但事到如今,贾大同已经有了防范,刺杀他就难了,只好先行回京。”卫凌羽淡淡地“嗯”了一声。

    刘宪章叹道:“卫兄弟,贾大同戕害卫将军,冒名顶替,这件事我会如实禀明朝廷,你……”他想贾大同为人阴险狡狯,以卫凌羽的阅历,决计不是他的对手,因此想教他暂息报仇之念,留待朝廷裁决。

    卫凌羽抱拳道:“刘大哥的话,小弟记住了。”

    刘宪章道:“既如此,我这便走了。兄弟日后若来京城,一定来找我。”抱了抱拳,转身离去。

    卫凌羽给车夫指明了路径,径直向北。

    卫怜钗骑在马背上,时而黯然泪下,时而放声嚎啕,举止失常。

    卫凌羽怕她哀毁骨立,再伤了神智,劝道:“小钗,你……”一言未毕,卫怜钗忽然跳下马来,啪地抽了他一个大耳刮子。

    卫凌羽浑没防备,被抽得眼冒金星,捂着半张火辣辣的脸颊,道:“你干什么?”

    卫怜钗叫道:“叫得好亲,谁是你妹妹了?要不是你来西陵,我娘怎么会死?”

    卫凌羽顿觉气苦,可见她玉颊惨然,睫毛上挂着盈盈泪珠,而那句话更是说得明明白白,母亲确实是因自己而死,登时满肠怒气都化作了愧疚,一时默然无语。

    卫怜钗见他不说话,又甩手打了他一耳光。

    卫凌羽愕然道:“你……干么又打我?”

    卫怜钗捂着刚打他的手,哭了起来:“你干什么不说话?你武功都练到脸上了,震得人家手疼,好了不起!你有这么高的武功,干么不救娘?”

    卫凌羽只觉得她与初次相遇时截然不同,仿佛换了个人似的。又想女孩儿家自来任性,蛮不讲理乃是常事,何况她这当儿悲极生怒,心想:“只要她能出了这口恶气,给她打几个耳光也不打紧。”

    卫怜钗见他还不说话,又想打他,手刚举起来,忽而又放下了,道:“你就会欺负我!”又哭了一会,心头微畅,见他双颊微肿,脸色如金箔一般没有半点血色,不免后悔起来,道:“哥,我打疼你了么?”

    卫凌羽摇头道:“没有。”话音刚落,啐出一口血来。

    卫怜钗这才想起他之前硬挨了天一道人一掌,忙道:“哥,你……”

    卫凌羽打断她话头,道:“我没事。”

    卫怜钗道:“你不要走了,骑马。”正想扶他上马,见他脚下踉跄,忽然两眼一闭,直挺挺地倒下了。

    原来那天一道人内力至阴至寒,他中了对方一掌,肺腑受创,当时凭深厚的内功硬撑着,但后来目睹母亲惨死,又力斗官兵,到现在心力交瘁,适才被她言语一激,觉得母亲之死,自己干系甚大,心头难安,以致晕厥。

    卫怜钗一惊之下花容失色,忙将他抱起,见他双目紧闭,脸色难看得吓人,不禁手足无措,叫道:“哥,哥,哥哥!”摇晃了几下,见他没有反应,又掐人中。

    过了片刻,卫凌羽悠悠醒转。她喜极而泣,不敢再使性子,喊了车夫,扶着他到马车上坐下休息。

    卫凌羽盘坐起来,调匀了呼吸,运起内功疗伤。天一道人那一掌几乎侵尽全力,至阴至寒的真气凝滞在心肺间不去,而他自身龙象真气至刚至猛,与那道真气相悖,运到心脉时与那真气一冲,几成水火之势。心肺间剧痛难忍,如芒在刺。心头顿时一凉,自知时日无多,默然收功,呆愣愣地抚摸着棺木。

    不一日,临近襄阳,卫凌羽遣回了车夫,在岸边雇了艘小船,先教船家渡了卫怜钗跟枣红马过河,随后接自己和殓放母亲尸身的棺木渡河。

    到了对岸,卫怜钗见他缓了这一日一夜,脸色非但不见好转,反而更加难看,眼睛里也没有了光彩,惴惴不安起来,道:“哥,你觉得哪里不舒服?咱们赶紧去找郎中给你瞧瞧。”

    卫凌羽道:“我没事。”轻轻推开她,抗起棺木往东就奔。

    卫怜钗见他虽然步履蹒跚,但能抗起一具沉重的棺木,似乎比昨儿个好多了,忐忑稍去了几分,牵马跟上。

    走出不远,迎面一只巨大的青狼疾驰而来,背上骑着一人,正是张丽华和大青。卫怜钗陡然间见到如此庞然大物,骇得面无人色,那匹枣红马更是奋蹄抖鬣,躁动不安。

    卫凌羽道:“不用怕,它不会伤害咱们。”

    卫怜钗半信半疑,但见他好整以暇,也就勒紧了缰绳,抚摸着枣红马的额头,安抚它的情绪。

    那青狼离两人还有十余丈时忽然裹足不前,望了卫凌羽一眼,忽然哀嚎了一声,眼神里流露出浓浓的关切,似是在问:“你怎么了?”

    张丽华跳下狼背,叫道:“大哥,你怎么了?脸色好难看!”

    卫凌羽道:“受了点伤,不碍事。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张丽华道:“是大青感觉到你在这里的。”见他扛着一口棺材,而身后跟着的卫怜钗从未见过,更觉得古怪。

    卫凌羽道:“这是舍妹卫怜钗。”再不说话了,扛着棺材就走。

    张丽华不禁问道:“大哥,到底怎么回事?”看了卫怜钗一眼,一副欲言又止。

    卫凌羽道声:“快走吧!”突然脚下生风,往更深处去了。

    张丽华觉得他神态反常,骑上青狼追出。卫怜钗之前对青狼大是畏惧,这时见张丽华与自己年纪相若,却能驱策青狼,好奇心起,悲伤倒减了三分,策马追上。

    一直奔到父亲的坟前,卫凌羽才停下,稍微歇息了片刻,在父亲坟旁掘土挖坑。好容易挖好了坑,埋了母亲尸身,又去削木为碑,分别立在父母坟前。

    张丽华和卫怜钗随后赶到。张丽华看到墓碑上的字,讶然一惊,瞧他目光呆滞,不知他是如何寻见母亲的,更不知他们母子又为何生死离别。

    卫怜钗看了看母亲的新坟,又看向那座长满杂草的旧坟包,哽咽道:“哥,这里面……里面埋的是爹么?”卫凌羽木然点头。

    卫怜钗到父母坟前跪下,磕了几个头,问道:“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她自打出娘胎以来,一直在太守第长大,虽不受贾大同宠爱,却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现在母亲亡故,所能依靠的就只有这位半道上冒出的便宜哥哥了。

    卫凌羽呆了一呆,心想在竹林精舍的时候,卫怜钗给了他一封信,应该是母亲生前留下的。从怀里取出信来看,几页信笺上写满了娟秀小楷。

    信中是说明自己的身世,跟明惠和尚所说基本一致。而后交代了她假扮卫怜钗出嫁的情由。时下大户人家的女儿出嫁前夜,母亲会告知其过门后如何侍奉姑爷、相夫教子。嵇氏不愿女儿成为贾大同实现野心的牺牲品,于是在其出阁前夜,告知女儿床下有条密道,教她带上金锁和这封信沿着密道出逃,而自己则在清晨悄悄换到女儿房中换上了嫁衣。

    信末交代了两件事:一是教卫凌羽寻找祖母甄氏;当年父亲左迁江夏,祖母因上了年纪,加之舟车劳顿,路上染上了病,父亲不得已将祖母留在南阳郡新野县的南北客栈。二是母亲担心自己兄妹日后生计,因此教他们去投奔外公嵇雄。嵇家本是钱唐大户,当年外公被革职后,就回了钱唐老家归养。

    看到此处,卫凌羽不禁潸然泪下,喃喃地道:“想见音容空有泪,欲聆教训杳无声。”母亲在写这封信应时已明死志,但终归放心不下一对儿女。

    望着天空中的云朵,时而如奔腾的浪花,时而如轻柔的羽毛,千变万化。世事正如这白衣苍狗,变幻无常……

    刘宪章虽说朝廷会为自己报仇,但父母之仇岂能假手他人?

    心头一横,向张丽华道:“舍妹在你这儿住些日子,你把我教你的武功教给她。”说着站起身来。

    张丽华还没来得及接口,卫怜钗已叫了出来:“你伤还没好,干什么去?”

    卫凌羽道:“圣人云:‘居父母之仇,寝苫枕干,不仕,弗与共天下也;遇诸市朝,不反兵而斗。’爹娘大仇必须得报。”他化解不了体内的阴寒真气,内伤无法痊可,没几日的活头了,总要趁着还能动弹,去杀了贾大同。

    卫怜钗道:“不行,等你伤好了再去!”

    卫凌羽不忍将自己内伤不治的事说出来,点了点头。卫怜钗松了一口气。

    张丽华将二人请进茅屋,取了些肉脯招待。卫凌羽胡乱吃过两口,就到门外盘膝打坐去了,多一句话也不说。

    入夜之后,卫怜钗与张丽华同宿茅庐。他耳力极聪,听得屋内二女呼吸匀长,情知她们已经睡着了,悄悄拿出那封信,塞进了门槛下。

    他自忖时日无多,那么日后寻找祖母自然得着落在妹子身上。她一个姑娘家,外带一个年事已高的祖母,生计也成问题,只止投奔外公这一条路子。

    那青狼就匍匐在他身边,见他作势要走,跟着起身。卫凌羽知它能通人意,竖起食指,在唇前打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它不可声张,万一闹出动静来,惊醒了屋里的卫怜钗,他可就走不了了。

    青狼目光疑惑,意欲跟上。卫凌羽又向它摆了摆手,示意它停下,自己蹑手蹑脚地走出十几丈,才展开轻功疾驰而去。

    他内伤极重,全仗着内功精深勉力支撑,那贾大同身边还有个天一道人罩着,此行着实凶险之至。不过有三阴戮妖刀傍身,即使最终毙于天一道人掌下,杀掉贾大同的把握依旧甚大。

    疾驰之际,觉得肺腑痛得厉害,更不敢放缓了脚步。卫怜钗性子聪颖,定能猜到他是因为受了无可挽回的伤势,才不告而别,决意铤而走险。

    到了襄江边上,碧波清澈,流势舒缓,两岸阒然无声,更无人烟。他出发时只想着趁着余生未了,好报了父母大仇,却忘了自己长成于太华绝顶,不识水性,渡河这种小事,目下倒成了头等的大事。

    当此犯难之际,忽然听得身后蹄踏声急,回头一望,见是青狼追来,不禁心下大急。但仔细一望,青狼背上并无一人,看来卫怜钗和张丽华并未同行,这才放心。

    他想那青狼曾与襄水老蛟争斗多次,必是会水的,可央它驮自己过河。

    直待青狼近前,卫凌羽道:“狼兄,还得劳驾你驮我过河。”见青狼抖了抖脊背,并无抗拒之意,心下大喜,跨上狼背。

    青狼一声嗥鸣,扑腾入水,它入水之后的确不溺,四爪拨着水流,游到了对岸。

    卫凌羽跳下狼背,拱了拱手,道:“狼兄,可真多谢你了!”转身欲行。

    青狼将他裤脚叼住,一个劲地摇头,似乎是知道他此行凶险,劝他不可冒险。

    卫凌羽道:“狼兄,我有要事去办,没功夫跟你闹。”挣脱了狼吻,施展开轻功往西陵方向疾驰。

    长途奔袭致使伤势加剧,所承受的苦楚更倍蓰之前。次日正午,又吐了一大口血,倒伏在路旁,昏迷了一个多时辰。醒来后勉力而行,途径一镇,不得不寻了家医馆,煎了一剂药喝了,只盼能暂缓内伤。

    到了第四日晌午,终于到了西陵地界,离县城不过十数里之遥。这时烈阳悬空,他口干如焦,内伤发作起来,胸中绞痛无已,连呼吸都滞涩了许多,只好靠在路边的土丘上暂歇。

    忽地远处传来一阵歌声: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

    这是《诗经》的一首《蓼莪》,是古时孝子悼念父母的祭歌,他此时听到耳里,不由得触景生情,眼眶湿润了。

    侧耳倾听下去,只听那人继续唱道:

    “蓼蓼者莪,匪莪伊蔚。哀哀父母,生我劳瘁。

    “瓶之罄矣,维罍之耻。鲜民之生,不如死之久矣。无父何怙?无母何恃?出则衔恤,入则靡至。”

    他怔了一怔,这段大致是说一个人父母亡故,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世上没了依靠,活着有什么意思?倒不如死了才好!

    他听得悲从中来,喃喃道:“鲜民之生,不如死之久矣……”心想如此活着,确实了无生趣,倒不如早早了此残生,去陪伴在父母左右。

    那歌声哀转悠扬,徐徐飘来: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

    这是说父亲给了我生命,母亲将我哺育,你们呵护我、疼爱我,养育我长大成人,去哪里都带着我。我想报你们的大恩大德,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他听了不禁泪打衣襟。

    其实他与父母分别时尚不满周岁,又怎知父母是如何疼爱他、呵护他的?只因从小缺乏父母关爱,觉得自己的爹娘是世上最好的爹娘,如果他们还活着,肯定会对自己关怀备至、疼爱有加,其实不过是一厢情愿的想象。

    那人唱到后来,声调逐渐高亢嘹亮,响遏行云,歌声中透一股愤慨,似是另有一番苦大仇深的隐情,盖过了伤悲之情:

    “南山烈烈,飘风发发。民莫不谷,我独何害!

    “南山律律,飘风弗弗。民莫不谷,我独不卒!”

    歌声甫歇,歌者即放声大哭了起来。卫凌羽无声揩泪,觉得自己身世悲苦,正如那歌里的蓼莪一般无二,而那歌者歌声凄楚,显然跟自己同为天涯沦落人。

    他站起身来,顺着歌声传来的方向瞧去,只见不远处的荒凉野地里,矗立着一座新坟,一位全身缟素的青年跪倒在坟前,禁不住地涕泗滂沱。

    见那青年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哭得伤心,忍不住走近了,道:“敢问仁兄,你这是遇上什么不幸的事了?”他心中本就苦闷,见这人与自己同病相怜,只想立时与对方互诉衷肠,同解千悲。

    那青年没察觉到有人到来,听见他说话,立即起身,道:“你是什么人?偷偷在我身后干什么?”

    卫凌羽见他生得长脸星目,剑眉斜飞,眉宇间透着好一股子英气,只是戚色满面,泪痕未干,不免将这份英气遮盖了许多。哽咽道:“兄台有问,小可不敢欺瞒。我在远处听兄台哭得伤心,牵动了伤心事,不自禁地跟了过来。”

    那青年怒道:“我是母亲遭强人所害,你能有什么伤心事!”提起拳头,就欲往他身上招呼。

    卫凌羽听他此说,更觉得这人与自己同病相怜,道:“我父母也是受奸人暗害。”眼泪又落了下来。

    揩了揩泪,心想自己正要报仇,这青年看着不像有武艺的样子,不如代他出头,便道:“兄台可知仇家在哪里?我愿帮你报仇!”

    那青年怔了一怔,道:“那人会武功,我瞧你比我还小几岁,怎么帮我报仇?”

    卫凌羽道:“不瞒兄台,小可也粗识些拳脚,要料理几个小毛贼不是难事!”拉起那青年的手,道:“兄台不必有所顾虑,我……”突然觉得肋下一麻,已给对方点了穴道,动弹不得了。

    他愕然道:“你……你……这是做什么?”

    那青年脸上的哀色一扫而空,露出了笑容,与适才浑不似一个人,笑道:“你还真是蠢得紧!”

    卫凌羽情知自己中了敌人奸计,这人十九是贾大同派来对付自己的,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人是如何伪装得那么逼真的?

    那青年见他脸色有异,已猜透他心中所想,道:“我以前是做挽郎的,专门给人哭灵!承蒙太守大人抬爱,收罗我在他帐下效力,今日总算立下一件奇功,为他除掉你这个心腹大患。”

    卫凌羽只感浑身冰凉,似乎被人从头灌下了一桶冰水,一颗心沉到了谷底。他知道贾大同为人狡谲,但万料不到对方狡诈至斯,竟然能想出如此无耻的毒计来对付他。

    那青年见他神色黯然,道:“哈!听说你武功了得,可还不是栽在我手里?武功高有什么用?”从怀里摸出一把折扇展开,神色间颇有得色,似乎在想着自己为太守大人立下如此大功,太守降下丰厚的赏赐自不必说,自己还能在太守大人手下的一众篾片里大大的露脸,不禁志骄气盈。

    卫凌羽气得牙关打颤,道:“那么……你是如何得知我在这里的?”

    那青年傲然道:“这个还得多亏了天一真人,你中了他一记‘阴炽符’,他能感知到你的去处。你动身来西陵的时候,他就知道了,特命我在此守株待兔。嘿!我可是等了你两日了!”

    卫凌羽心底冷意直窜,浑身血液似乎都凝结住了。情知这青年接下来就要动手取自己性命,自己只能坐以待毙。然则父母大仇未报,就这么死了,实在窝囊,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本以为自己在江湖上走动了这些日子,几经凶险,危如累卵,算是见识过了人心险恶,只要小心提防,总能避免,不意自己这些许微末道行,跟贾大同这样的老狐狸比起来还是太稚嫩了。贾大同以有心算无心,处处先着,自己一直被他牵着鼻子走。

    那青年目露寒光,脸皮抽了一抽,神情变得狰狞起来,右手屈指成爪,倏地抓向他喉咙。

    卫凌羽心有不甘,无计可施,只好闭眼等死。忽听那青年一声惨叫,紧接着一声娇叱传来:“贼杀才,好大的狗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