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第3章 够狠

    “臣亦赞同!”

    曾布终于从沉思中惊醒。

    他是新党中的另类。

    王安石视他为知己,他处处拆台,让王安石下不了台。

    和章惇合作,又对着干。

    身在新党,却干着旧党高兴的事,但你若说他是旧党内应,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他整起旧党来,比谁都狠辣。

    见没人反对,赵煦点点头道:“既如此,那就拟奏,早朝时提议。”

    “臣等晓得。”

    议政结束,赵煦宣布散场,宰臣们缓缓退出,赵煦突然道:“曾相公且留下!”

    曾布止步,内心惴惴不敢视。

    赵煦沉脸盯着曾布,良久道:“曾相公与端王有旧?”

    曾布大骇,忙硬着头皮狡辩:“官家明鉴,臣支持新法,一心为官家分忧,与端王毫无交情可言。至于拥立端王,臣实乃替朝廷着想,毕竟端王年长,懂事理,晓大义,登上九五也为承父兄遗志······”

    见曾布恬不知耻把自己置于道德的制高点,赵煦冷笑道:“倘若吴荣王在世,他年最长,你是不是也拥立他上位?”

    “噗通!”

    曾布哪还敢再狡辩,双腿一软跪下道:“臣惶恐,臣死罪······”

    吴荣王赵颢是赵煦三叔,神宗二弟,神宗驾崩前他有兄终弟及的想法,然一众大臣目光如炬,他的想法终究化为泡沫。

    后来太皇太后垂帘时,也曾有废帝而重立吴荣王的传言,但随着太皇太后崩而终。

    “曾相公,你是朕曾经倚重的大臣,朕也不忍心让你离开朝堂······这样吧,朕给你个洗心革面的机会······”

    赵煦点到即止。

    他不打算和曾布彻底撕破脸皮,这种人用好,就是一把利刃。

    “臣愿为官家赴死,而后但有忤逆官家,天不盖,地不载······”

    本以为自己政治生涯结束了,谁知转瞬就有转机,曾布痛哭涕零,誓死效忠。

    ······

    慈宁殿内,向氏看着送来的消息,心中恼火。

    尊崇朱太妃,把哀家置于何处?

    然这股火她却硬生生咽了下去。

    她拥立赵佶,就想垂帘听政,继而废弃新法,提拔那些对向家有恩的旧党官员。

    谁知赵煦重生,让她竹篮打水一场空。

    天意啊!

    向氏正在惆怅,就见内侍来禀:“圣人,官家派人送来赏赐。”

    哼!

    黄鼠狼给鸡拜年,想用赏赐堵我,打得好算盘。

    心中愤然,向氏却无奈,摆摆手道:“搬进来吧。”

    “唯!”

    内侍去搬东西,梁从政进来拜道:“内臣梁从政,恭问圣人无恙,圣人万福!”

    “起来吧!”

    向氏懒洋洋道,“回去替哀家谢谢官家,他有如此孝心,哀家甚是欣慰。”

    “内臣谨遵圣人懿旨!”

    梁从政再揖道,“官家常说圣人圣明,圣人的教诲如同春雨,润物无声,官家受益无穷。圣人母仪天下,是社稷之福,也是官家之福,官家说他会勤政爱民,把大宋治理成人人有德,无人不饱暖的大同世界,也让圣人度过一个安逸的晚年······官家还说,圣人若想娘家人了,就召进宫来唠唠,亲戚就应该常走动······”

    向氏会意,她清楚皇帝这是劝她放弃后宫权力,别再干涉朝政。

    大势已去,她若强硬,只会害了向家一族。

    向氏点点头道:“哀家明白,你回去告诉官家,专心治国,勿必忧心······你先下去吧。”

    “内臣告退!”

    梁从政走后,向氏颓然。

    是该上表劝皇帝尊崇朱太妃为太后了。

    ······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随着大太监梁从政尖锐的声音落下,元符三年第一个早朝开始了。

    “臣枢密使曾布有奏!”

    曾布率先出班,赵煦点点头道:“曾相公奏来!”

    “端王已成年,继续住在大内不合礼法,臣恳请陛下责令端王搬到亲贤宅居住,一绝天下悠悠之口。”

    所有人的目光都洒向曾布。

    谁都觉得他会启奏尊崇朱太妃为太后一事,没想到直接搬出大杀器。

    这一招够狠!

    搬出大内去亲贤宅,端王就从皇室成员瞬变宗室支脉。

    以后赵佶和他的子孙就失去了皇室优待,只能老老实实守着祖宗规矩过日子,稍有犯错就有降爵的危险。

    最重要的是,就算赵煦再崩,赵佶也无权继承皇位。

    其实去年赵煦就有这个想法,只不过由于儿子赵茂夭折而搁浅,而且皇帝无子让成年亲王搬出大内,这也不符合规矩。

    然曾布如今提出,却没人反对,自然是因为端王曾觊觎皇位。

    这事谁反对谁就会被对号入座。

    而且此时也是大臣表忠心的时候,维护皇权者才是忠良。

    “亲王成年,理应搬出大内,免得流言四起,扰乱朝纲······”

    “臣附议!”

    “臣亦附议!”

    “······”

    众臣纷纷附议,赵煦点点头,对宗正寺卿王石元道:“王卿,此事由你处理,着端王即日搬迁。”

    “臣遵旨!”

    见端王搬出大内尘埃落定,陈彦面色凝重,他深吸一口气,出班道:“臣郓州节度使陈彦有奏。”

    赵煦微微抬起眼帘,淡淡道:“卿奏来。”

    “微臣父母年事已高,膝下仅有臣一子,臣不忍父母孤苦伶仃,欲辞官尽孝,恳请陛下批准!”

    赵煦故作惋惜道:“陈卿,你为朝廷效力多年,功不可没,朕不忍你离去。”

    “陛下,虽说忠孝不能两全,可微臣父母已入耄耋,微臣恐······”

    陈彦突然泪流满面,哽咽不能言语。

    赵煦沉思片刻道:“卿有此孝心,朕若强留,显得朕不近人情,这样吧,朕应允卿请辞,卿爵位仍保留。”

    “谢陛下恩典······”

    陈彦顿感愧疚,痛哭涕零跪地谢恩。

    皇帝没赶尽杀绝,还保留他爵位,这份恩典让他永世难忘。

    陈彦的事告一段落,又有人持笏出班:“臣同知枢密院事林希有事启奏!”

    “奏来!”

    林希拿出奏疏,激昂道:“臣稽首拜上,献疏于陛下。伏惟陛下圣明,文武兼备,亲政以来,朝野上下,无不感戴天恩,国运日隆。然,国之大体,家之正道,不可不正。故有一事,关涉宗法,系乎人心,特此上疏,恳请圣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