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闻道 第四十六章 钵内物

    山崖处,冬风迟来。

    少年独身觉刺骨……

    付与褪下一具‘内敛元身’,火裔脉络转瞬即逝,只觉暖了身子,“久违。”

    “北川风雪,实在是睽阔了许久。”

    遥想当年,青衣薄衫苦度冬,日月驳驳忘却愁,如今竟是单披一袭故友红衣?

    少年忽来的多愁善感,念道:“北川风光雪漫天,只憾,未能一见冬雨绵。”

    他说罢,紧了紧衣衫,策马而驰……

    山下,一所取名‘花烛’的寨子,靠峰傍水,曲折三十余里方圆,尽为窑洞。

    一座破旧捍门,缠裹起许多杂草‘御寒’,就好比穷人布衣,缝缝又补补。

    其实是两根烂了窟的古木。

    后面...

    是一连串扦插得横七竖八的老柴火。

    以高寨作主,圈起三面合围,连为一程栅栏,勉强算作了这里的‘二道门’。

    可是也如‘捍门’般破旧。

    不过,虽沧桑多年,却也实打实‘佑卫’了此处许多年岁。

    陪着整整三代人‘花开花落’。

    因此,便可见不少寨民拔旧换新……

    可是他们不知道,真正负责拦客的,其实为一道障法,一道‘佛教’的障法。

    付与送出手掌,以掌跟触碰,禅意金光霎时尽显,毕露无疑,好比佛钵。

    而这所寨子,即是‘钵内物’。

    “目前来看,这毋量,倒是果真未与我藏实,但是……”

    少年欲说还休,自然是期冀有差池。

    他猛然使力前推...

    一道障法,立刻破碎,金光飞舞,化为三只佛钵落地,各有不同的二字。

    ‘柳梢’、‘花尾’、‘枯叶’。

    付与才欲拿起...

    就觉一股浑然天成的压胜落临,使得一具‘玉仙’身顷刻间破碎不堪。

    他更是当即俯跪在地!

    ‘亲睹’‘罗天’‘风起云涌’……

    先是退成‘枯叶’,再是‘花尾’...

    最后!

    直接遭其镇杀为一具孱弱无比的‘柳梢’身,好似一场‘土崩瓦解’。

    “妈的!这么摆老子!?”

    话音落下...

    一道法家道源所促的镇杀也随落下!

    少年四肢撑地,顿如身负万峰山。

    火裔脉络全现周身,爬上喉颈,悉数覆盖肤肉,却带起一根根青筋……

    好似可‘剥茧抽丝’一般!

    红衣佝偻,赫然长挑。

    仿佛两端受人竭力拉扯,快要隆中崩断,仅是叹:“好一个‘翻覆乾坤’!”

    付与及近颤抖,又道:“法家真是敢想敢做,只可惜如此程度,远远不够。”

    说得,他蓦然抽刀起身。

    挺立腰板,揉了揉,只觉轻松无比。

    ‘玉仙’随之再现!

    “天地为法,如我大盈。”

    止境中……

    少年再掐指诀,仍使一令黄商术法。

    不仅脱身,还将法家所定‘乾坤’翻覆,撕成‘破布’百余...

    只若一条条‘绸缎’落下!

    三只金钵相继溃烂,好似迎客鞭炮,齐鸣奏响……

    “出来见一见。”付与轻跺脚跟。

    一袭青衣随之遥遥飘过,至少年身前平整铺展开来。

    其蓦然化形一名绝美女子,只是难以掩盖颡上短犄,一左一右,微微鼓出。

    倒别有一番韵味。

    其实是一条走水化龙时,出了岔子的雌蛟,也是花烛寨后流内的‘水灵’。

    只听说,她泽佑此处之年月,甚至都超过‘佛教’所布障法。

    可谓是任劳任怨。

    “见过付官。”她楚楚施礼万福。

    少年破天荒的有些不敢接下,欲要赶紧搀扶...“我该唤您一声前辈才对。”

    “不敢的。”

    这名取作‘洛妤’的水灵,却是执意施礼,还羞腆以掩笑仪。

    她别有深意道:“付官未将我等赶尽杀已是大恩大德,万万不敢承下如此‘前辈’之称。”

    “不晓得您是恭维我,还是贬我?”

    身担不逊‘五国诸侯’之位的‘敕封官’少年,缓缓道:“毋量与我说过。”

    “只我凭心而论,若还有五帝前朝时的山水神祇,您最该当‘水神娘娘’。”

    这雌蛟化人之后,到底还是女子,又受如此赞誉,想不愈加羞涩欣喜,太难。

    她收颔躲面,道:“付官谬赞了。”

    “洛妤娘娘,我能请您帮个忙吗?”

    “付官直说,身死都可行。”

    少年诡计得逞,“劳请您在这莲花福地中,给我传两句话,两句就够。”

    “第一句只六个字,就说,‘付与但求共斩’。”

    “第二句,您只告诉藏匿在此处的纵横家与法家门子就好了。”

    洛妤神采奕奕,静待后话……

    付与咧开嘴微笑,道:“您说,如果他们不杀我,我便不再饶先了。”

    这名雌蛟水灵连连颔首,“晓了。”

    这个‘付官’不差当年的‘付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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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咱们能不要吃‘菜包’吗?”

    小丫头泪流满面,怀里紧紧抱着一只小脏猫,“‘菜包’可以自己找吃的。”

    “小钰,听话。”

    汉子挺着抖腔,挤出来这么四个字,夺过了女儿手里的猫,“去外屋坐着。”

    宋钰坐在外屋,听着米缸沿擦出的磨刀声,越发抽泣,“小菜包...”

    她揉下舍利大的泪珠。

    却闻声,“拿着。”

    小丫头忽然被吓到!

    急忙仰头,一看腰间别刀的男人,赶紧就瞥了眼里屋……

    有些不舍得。

    “叔叔,我有病,卖不上这个钱。”

    “送你的。”

    付与撇过头,笑得不太好看,“去把你自己的小猫救回来。”

    说罢...

    少年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就离开了这处不堪遮风的旧屋……

    见不远处,毋量双手合十祈福。

    “慈悲。”

    他笑问:“救一人,足矣,可你又知晓共有多少人临境如此呢?”

    “这便是兵家希冀的乱世,如何?”

    付与反问:“你道龄多少?”

    “驻颜有术,却也三十有余了。”

    少年点点头,“既如此,我唤你一声前辈,也无妨了。”

    “先礼后兵?”

    黑衣僧人如此问,付与只道:“谈不上,我如今也二十有四了。”

    午凉点了点头,“洗耳恭听。”

    付与道:“只是想问,你觉得‘五帝前朝’时的世景如何?”

    “未曾亲睹,只听闻,便觉向往。”

    少年点头认可,道:“但是,当时的盛世,同样是杀出来的。”

    毋量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