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十二章:烽火诸侯·戏也真也

    “烽火,燃起来了!”

    “呼!呼!呼!”

    四周舞者,布满山野,皆以舞呼唤上天。

    这是西周特有的大舞,风允能看出,是巫舞演变,传承至今。

    而随着一声声呼唤,那高达百米,耸立在骊山之上的烽火台,也燃起了熊熊烈火。

    烽火台中,天子视野广阔,可见周遭诸侯国,随着大周烽火台燃起,而一同举火。

    如此威势,天子颜笑。

    “哈哈哈,诸侯共尊烽火,凤鸟如何不落!”

    “我大周兴盛,功在此时啊!”

    周围人也因为天子的豪言,一同颜笑。

    即使是王后,也抿唇,以王后身份,附和天子,准备随天子一同祭天。

    这是王后应该有的权利。

    可天子却在王后过来时,挥手阻止,转首见褒姒不笑,只是在发愣。

    她的眼中,似乎透过这烽火,看见了什么。

    但天子并不在意她在看何事。

    “美人,你观这烽火,如何啊?”

    “阿?”褒姒微愣惊醒,这才要强装颜笑。

    可天子却不满道“可是诸侯之火太小,让美人都看不下去了?”

    “妾并无此……”

    “嗯…”天子蹙眉,阻止褒姒言语,上前拉住褒姒小手,往烽火台更高的问天处而去。

    褒姒惶恐不安,她并无此意。

    但,又听天子道“王后,你与伯服和宜臼,一同上来吧,问天,看看哪位世子能得太子之位。”

    王后来不及恼怒褒姒此时与天子堂而皇之,这如同**一般的姿态。

    立即行礼,带上自己的儿子-宜臼。

    另一边,伯服只能默默跟在其后。

    伯服远远一望,似乎在看远在石台上的风允。

    风允回视,笑而宽慰之。

    “伯服,来父王这,你母亲不笑,伱可得给父王想办法啊,哈哈。”

    褒姒此时心头一凌,她不是不笑,是不能笑了。

    天子要的只是一个由头,正巧,以她为名罢了。

    “呜呜……”号角再起。

    却是天子亲自祭祀问天,这样的场景,在伐楚时,也有一次。

    与其不同,这次天子动用了九州鼎。

    身处在大周宗祠内的九州鼎,此时震动不已,其上随着气运显现出一阵阵波澜,鼎上的金文与九州图,熠熠生辉,映照整个大周的成周之地。

    以此,将烽火台之景象,衬托而出,让天下诸侯皆能观望。

    “快,燃起烽火!”

    诸国之间,只要是尊崇周礼,或者为大周诸侯国者,皆燃起烽火。

    不管是周东之齐国、鲁国。

    还是周中之韩国、晋国、魏国。

    或者是偏远的燕国,曾国。

    甚至是百越这般旁枝弱系的异姓国。

    纷纷在这庞大的九州气运显现下,燃起了烽火。

    九州烽火,四方同起。

    大周大势,天下共举。

    如此强大的反馈,即使是表里不一又如何。

    燃此烽火,诸侯国气运皆往大周分润而来。

    身为天子的姬宫湦,自从亲临朝中,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强烈的气运加持。

    他不是异人,但是在大周的气运加持下,寻常时可动用近圣之力。

    而在国难之时,更可动半圣,或是亚圣之力。

    但在此次之后,气运不断上升,恐寻常时就可动用半圣之力,危难时可用至圣力。

    如此伟力,天下方才是真的尊周!

    这就是他的野心,这还是只是第一步,下一步,是削弱那些有威胁的大诸侯国!

    例如……

    申国!

    申国有南申,西申,皆是富庶之地,其又不安定,不可久留。

    “为何诸国之君,不学学叔父呢?”

    天子低喃,一旁的褒姒却听不懂。

    但顺着天子的目光还是看向了石台。

    褒姒看的是风允,而天子看的是郑国公-姬友。

    郑国东迁,正是用富庶的地方交还天子,换取不富庶的地方,以求安定。

    但是又有几人能做到呢?

    “烽火太小了,不足以展现诸侯对寡人他,对大周的尊敬啊。”

    “瞧,美人不笑,凤鸟也不来,不管是天道还是人道,都不认为诸侯尊周。”

    天子叹声,可周围人却听出了天子言语中的杀念。

    众人无奈啊,天道说了什么,都是天子在言论。

    而人道说了什么,天子也在言论。

    “轰!”

    众人一惊。

    就见大周气运加持下。

    天子周身,煌煌入天,浓厚的气运化作一道道天光,威慑四周。

    后天……

    烽火台之人,皆能听天子之不满。

    先天……

    骊山之地,皆能感天子之不满。

    近圣……

    宗周之地,皆能晓天子之怒意。

    半圣……

    圣人出,天地惊,亦贺之。

    但此非真圣,唯有惊,无贺也!

    天下诸侯皆能闻言——

    “凤鸟不落骊山,是为烽火不足显诸侯之心也。”

    “勒令烽火出,诸侯皆往,以亲上烽火,拜礼周天,其不敬者,周天之下,自然罚之!”

    此言出,诸侯却在犹豫,天子这半圣,是在展现他的力量?

    有的国

    “备车,携礼乐之军,国之盛产,拜礼周天!”

    “这……君上,可是年初时,方才上贡周天,此时再礼,国之不宽裕啊……”

    “大胆,周天之敬,岂可怠慢。”

    此君闻言,却是心头一慌。

    若是此言传出,天子以他国为出头之鸟,拉弓射之,以慑诸国,该当如何。

    君上对内侍使了一个眼色,很快,这出言之人,就谢罪在家,薄葬之。

    有的国

    “天高地远,我百越就不去凑热闹了。”

    一处山峰,简陋的火堆之旁,刚刚同响烽火的黎月闻此天声,嗤笑之后,就不作理会。

    燃烽火是尊九鼎,不尊者,被《周礼》反噬,被剥夺爵位。

    但上贡却是尊天子,不管去不去周天,天子说谁不敬,就是不敬。

    何况,天子会在此时跑来攻打百越吗?

    这一点,不言而喻。

    “诸侯不会真的诚心,天子也不会让所有诸侯都诚心,这是心知肚明的事情。”

    ……

    回归烽火台。

    风允远望,闻天子勒令诸侯之言后,与黎月之想,不无不同。

    但更多一言。

    “《周礼》就是规矩,天子就是周天,想不到,这一任天子,竟然会将诸侯间,逼迫得如此紧。”

    压迫者,必受压迫之反噬啊。

    此言,却是不能说出口的。

    天子此行,太紧,没有给诸侯余地,如此身不由己的情况,是任何人,更甚是这些养尊处优的诸侯无法允许的。

    天子是在为自己埋下祸端啊。

    风允在思……

    “如此大势之下,胜者为王,其拱卫者最得好处,另一方恐灭亡萧条。”

    天下诸侯,该站队了,这是天子的试探,也是警告,更是威胁,同时也将变成发兵之理由。

    “天子有勇有谋,但此世却没有足够的力量供他挥霍。”

    姬宫涅之父,姬静,周宣王也。

    其壮年时重用贤良之士,短暂中兴,让大周的威势再度兴起。

    但晚年时对外用兵,接连遭受失败,变得独断专行、不进忠言、滥杀大臣,宣王中兴遂成昙花一现……

    如今,风允的眼中,这姬宫涅,也是好战之人。

    可这位天子,却没有周宣王之隐忍,他不欲行其父之路。

    什么壮年养国而积蓄,待老年时再行战。

    “诸侯势大,天子等不及了。”

    “若是当初宣王没有征战连连,或许天子能有更好的局面。”

    当初的征战,消耗了大周的底蕴,但是其多是征战四方蛮夷,所以诸侯国之间却是在积攒力量,顺势的只有大周和蛮夷。

    此时,天子却是看出了大周弊病,或者说。

    天子也感受到了来自诸侯的压迫,所以才会将矛头指向诸侯。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子不会放弃自己的利益,诸侯也不会放弃自己的利益,如此矛盾,苦的却还是国中之民。”

    “利,皆从民中生产而得,知生,世人不知生也。”

    风允想起了知生祖。

    “允想起了知生祖,这位祖先,为人族生存,生产出各种所需之物,奠定了人族创造的基础,同时也滋生了物欲——为生活而追逐利好之物。”

    “逐利,是符合人性的。”

    “宽而舒适的住所、食而不尽的食物,用而不竭的财宝……,皆是利人之所需。”

    “但是有利,必有损……此时天子与诸侯之行,却是损人道而利天道了。”

    风允低声叹息。

    一旁的郑公静静闻风允之言,风允并无遮掩,此话别人或许顾虑《周礼》,说不得,但是他作为近圣,说得。

    “风子,您认为天子能得到自己所要的吗?”郑公恭敬而问。

    风允摇头。

    “允不知……因为天子想要的,远不止我们所看到的。”

    “两位世子都年幼,而天子正值壮年,如此急忙立太子……”

    风允不再言。

    而郑公大惊失色,紧忙看向周围。

    却是那些宗室子弟都在看烽火台,关注烽火台之事,而未曾观风允与他。

    “此事老夫也有猜测,但还望风子莫要言论,您的言论,恐会被诸侯所知,天下所晓。”

    闻此,风允一笑,摇头道“允却是不知,何时被天下人关注,得此殊荣啊……”

    虽是如此说,但风允还是不再提。

    此时未有定调,他也在猜测罢了,遂才不说圆满。

    再观烽火台,就见天子叩问周天。

    天子在烽火台最顶,望向摇曳的熊熊烽火,叩礼而问——

    “敢问周天,寡人何子之德,胜之?”

    天子示意王后与褒姒。

    两位为母之人,皆忐忑。

    两位世子,皆不安。

    此时的天子,与他们寻常时所见,多了一份高高在上,目视冷淡之感。

    其周身的半圣威势,让两人都难以接近。

    天子瞥来。

    王后心头一跳,腿脚一软,却是踉跄倒地,一旁的宜臼更是随着王后摔倒。

    “啊…”宜臼痛哭。

    一旁的王后还来不及照料自己,就紧忙去安慰宜臼。

    可宜臼何曾如此受痛,在泾渭之时,都是被人恭维,不曾吃苦,此番一下,再加上天子那冷漠的目光,更是惊哭不断。

    “我儿,快停下,此时不能哭啊……”

    一个二岁的蛮横孩童,此时一哭,岂是寻常皆对其溺爱的王后能安抚的。

    “够了!”天子一怒,如此场景,岂不是落他脸面。

    一旁的褒姒见此,都不由为之一吓,拉紧了伯服。

    伯服也害怕,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的父王……或者说天子。

    “啪!”王后着急,在天子呵斥下,竟然打了宜臼一个巴掌。

    宜臼吓傻,连哭都不能止住。

    “母亲,你打我?”

    宜臼却是泪水鼻涕横流,质问王后。

    可不等王后解释。

    天子怒声道“不必问天了,有无德行,此时可见,你申氏为母,就是如此教导自己的儿子的,可有母德乎!”

    望向宜臼,天子不悦。

    “年虽弱,但却晓得质问母亲,可有子孝乎!”

    母德子孝?

    王后大脑一懵,下意识要求天子赎罪。

    可天子却挥衣袖。

    “今日,烽火之前,申氏失母德,不当为大周之王后也!”

    “啊?”王后心头一震,却是天子用九鼎气运,剥夺了她的身份。

    “呕!”一口鲜血上涌,不可思议地望向天子,其面目狰狞,血污满脸。

    宜臼惊恐,却不去扶。

    “啊!”

    看向宜臼,天子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但短暂而无力,根本无法逆转这冰冷之言“宜臼,寡人第二子,嫡也。”

    “今日,烽火之前,宜臼年幼而少德,不当为天子!”

    宜臼不明所以,只觉自己之物被人所抢,可他惧怕天子,不敢说话。

    天子望向躲在褒姒与其身后的伯服,面目似乎柔和了一些。

    “褒姒,褒国之女,入宫来贤惠兼备,在泾渭时为母而德,今日在烽火之前,许为王后也。”

    “伯服,寡人之长子,为子好学,与风子学琴,自食其力,亲自铸琴,有小德之像,今日烽火之前,可许太子也。”

    大周气运动,似在探究褒姒与伯服的所作所为,但又似乎在抗拒。

    为何抗拒?

    皆因为。

    周天是以《周礼》为基础,定调,经过数百年的延续,印刻在人族之中,领衔为天。

    其如同在风泽时,风允所遇的的恶风,已经有了灵性,自我之私——维护《周礼》。

    而天子此番,废嫡尊庶,正是背离《周礼》。

    即使是天子,《周礼》又怎能轻易允许呢?

    可天子此时,为半圣之力,借助了九鼎的力量。

    九鼎,定气运,比之《周礼》还要古老,是尊德之物,所以此番天子以泾渭之试,探两位世子与世子之母的德行,是符合九鼎的定论的。

    “嗡!”

    如此矛盾下,在宗祠中供奉的《周礼》飞纵而出,与九鼎气运争锋。

    不绝也……

    这也是天子在烽火前只是许诺的原因,要等九鼎胜出,他才能正式册封褒姒为王后,伯服为太子。

    在此之前,申王后依旧是王后,宜臼依旧是嫡子,王位的第一人选。

    “寡人劝你,还是自辞其位,归申国去吧。”

    天子望向申王后。

    申王后凄惨一笑,恶狠狠望向褒姒与伯服。

    褒姒欲言,但是她如今,也身不由己。

    见此,申王后厉声道“妖女,你祸国殃民,废嫡尊庶,怎能成之?”

    是骂褒姒,但是褒姒与天子都清楚,这是在骂谁。

    一向庄重的申王后,此时却也癫狂不已,唯记得不牵连母国,不然就不是骂褒姒,而是骂天子了。

    “王后为什么要辱骂母亲,母亲什么都没有做……”

    伯服不喜地望向申王后。

    “小子,此时我还是王后,你也应该尊我。”王后紧盯这伯服,伯服慌张。

    “好了,走吧,归宫后,寡人会亲拟此书,告知天下,待吉日,行此废黜之事。”

    申王后见天子冷漠,带着褒姒与伯服离去,痛心不已,晕厥而倒……

    “母亲!”

    烽火台顶,只剩母子二人,宜臼惊慌,寻求亲近之人庇护,此时再喊申王后,却也无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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