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在建康终于坐不住了

    次日,天刚刚放亮,晨雾和炊烟笼罩着整个谯郡,偶尔传出几声鸡鸣犬吠声,显得祥和而又宁静。

    一阵纷乱的马蹄声在街道的路面上响起,声音异常刺耳,打破了这个比较安逸的早春清晨。

    百余名骑者直奔居仁巷而去,为首二人,左边骑黑马的三十上下的年纪,浓眉大眼,硬髭短髯,金黄衣衫外罩黑色披风,虽然脸上有些许风采劳碌之色,但仍不乏有贵胄之气。

    右边骑白马的五旬上下,白面长髯,细目蚕眉,身着紫色官服,外罩红色黑边披风,气度稳重,文质彬彬。

    来到刺史府门前,众人下了马,把个原本并不宽敞的居仁巷挤了个满满当当。

    人群中一人上了台阶扣响大门上的铜环,半晌,一名家丁揉着惺忪的双眼,打开一道门缝,露出头来不悦地斥道:“什么人在此吵闹?这才刚刚卯时中,打扰刺史大人清休该当何罪!”

    “我们是从建康来的,求见广陵公,速速去通报!”叩门的人大声喊道。

    家丁更加不悦,骂骂咧咧地道:“管你是从哪里来的,在这里等着吧!”

    说罢,咣当一声,把大门关闭,上了门栓。

    众人被吃了闭门羹,面面相觑后,吵嚷了起来。

    “我们要见广陵公!”

    “车骑将军啊,微臣等日夜兼程从建康赶来,有要事奏禀!”

    “广陵公,国不可一日无主啊!”

    ……

    正吵闹间,听到刺史府对面一个稍小些的大门敞开了,一名白发苍髯,青衫老者从院内负手缓步走出,开口就责备道:“什么人大清早在此聒噪?车骑将军这个点还未起床呢。”

    声音不高,但中气十足,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中。

    人群中一朱衣官服,身材魁梧的壮汉怒道:“方才家丁倨傲,你这个小老儿也架子蛮大,难不成我们这些朝廷重臣现在沦落到连谯郡士民都不如了吗?”

    老者眼皮下耷,跟闭着眼似的,闻听此言,睁开了三角小眼,犹如两道闪电般扫视众人,眼神中放射出狠厉之色,看得众人心中一凛,不敢对视,各自看向一边。

    老者目光停留在刚才说话的壮汉脸上,冷冷地道:“朝廷重臣?你们是哪个朝廷的重臣?如今皇帝都没了哪里来的朝廷?”

    这灵魂三拷问令众人无不汗颜,一时无言以对。

    壮汉勃然大怒,手指老者呵斥道:“你!山野村夫,竟敢妄议——”

    “茂和不得无礼!”人群中走出先前那个为首的三旬上下年轻人和五旬上下的文雅中年人,年轻人打断了壮汉的话,二人快步走到老者跟前,躬身一揖到地,高颂道:“小王、微臣,拜见陈少傅,打扰清休,还望恕罪!”

    哇……

    人群中发出一片惊呼声,这个其貌不扬的矮胖老者竟然是前将军、左银青光禄大夫、萍乡县公、太子少傅陈安!

    且不论官职,他可是戎马征战五十余载的大晋传奇人物。

    众人赶忙呼啦啦躬身施礼,一起高颂道:“微臣、末将等拜见陈少傅!”

    那名朱衣官服壮汉更是一揖到地,战战兢兢不敢抬头,低语道:“微臣王愉,拜见陈少傅。”

    陈安把他搀扶起来,笑道:“看你年纪也有四旬多了吧,怎么脾气还这么暴躁?令尊蓝田献侯在你这个年纪可是风趣随和的很啊。”

    陈安又向众人拱了拱手,对三旬上下的年轻人和五旬的文雅人道:“不碍事,年纪大了觉少,武陵王殿下和王司徒怎么来到谯郡了?”

    司马遵赶忙回道:“陈老将军,国不可一日无君,我和王司徒率文武百官前来恭迎车骑将军回建康,共议新君登基大典准备事宜。”

    陈安又垂下了眼皮,淡淡一笑道:“那你们继续在此等候吧。”

    说罢,转过身去缓步踏入院门,在两名家丁关门之际,从门缝里飘出一阵笑声,“哈哈哈……伪桓楚成立之际,你们也一起去了楚王府吧……”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面红耳赤,羞愧的低下了头。

    桓玄建立大楚,作为皇室成员的司马遵,琅琊王氏的王谧、太原王氏的王愉等人都参与其中,并封官职爵位。

    尤其司徒王谧,是他亲自连哄带骗把晋安帝司马德宗绑在身上,视若宝贝的传国玉玺解下来,然后带领文武百官去姑熟迎立桓玄。

    不得不说百年东晋史虽然堕落腐化,不思进取,但早中期无论是司马皇室还是高门士族,都还是有些魏晋风骨和民族气节。

    羯人石赵政权猖獗时他们未降,王敦、苏峻大叛乱他们未降,慕容鲜卑肆虐北方时他们未降,苻坚百万大军压境时他们也未降。

    而且也不纳贡也不和亲。

    作为同样偏安东南的小朝廷来讲,这就比后来的南宋、南明强上了许多。

    然而到了东晋末期,这种风骨和气节就渐渐消失殆尽。

    ————————题外话

    笔者个人认为,这跟东晋末年道教玄学渐渐衰退,儒术、佛学又重归社会主流有关。

    儒家思想固然有好的一面,但是这种学问随着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研究得越深越细,越就成为统治阶级盘剥百姓的利用工具,也是这些儒士们向皇帝献媚邀宠的伎俩之一。

    而且他们研究出来的儒术加以歪曲利用,自成一套理论学说,甚至对于国家对于民族都是百害而无一利的。

    如果国家和民族灭亡了,对这些饱学大儒来说没有丝毫影响。

    当胡虏叛贼侵略而来,恰好作为达官显贵们的他们搜刮民脂民膏已经已赚得盆满钵满,他们可以毫不犹豫地出卖他们曾经的民族同胞、曾经的共事同僚,并义无反顾、干脆利索地叛变投敌。

    因为在他们自编自导的儒学理论中还有另一套说法,叫做“顺应天命”,也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

    所以在他们的字典里,汉奸就是俊杰,识时务者就是君子。

    靠卖主求荣,靠叛国投敌,甚至靠屠杀自己同胞的功劳,在新王朝里,他们即便是挤不进去开国元勋行列,无法获得高官显爵,至不济也可用搜刮盘剥、鱼肉百姓得来的财产继续做大地主、财主。

    只要此生能继续花天酒地,锦衣玉食,作威作福,哪管百姓是生是死,哪顾得上身后背负骂名?

    所以越是有文化,有涵养,表面道貌岸然的人,在改朝换代,迎立新君,更弦易张的关键时刻,他们越表现得异乎寻常的积极。

    他们是靠出卖国家利益和民族大义,以求新纪元来临时,成为其中开创者的一份子,也就是开国元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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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归正题

    大约过了一炷香工夫,刺史府的大门再次打开,先前那名家丁走出,高声道:“广陵公吩咐,武陵王殿下若是有家事要说,可入府,若是有公事要说,请率诸公去谯郡郡衙,那里自有兖州官员接待。”

    司马遵是司马熙雯同父异母,足足小了她三十九岁的胞弟,他很想先进去借着看望阿姐的名义去找陈望表表忠心,但舍弃身后同行的文武百官又有些不仗义,只得高声回道:“臣等这就去谯郡郡衙,请回复车骑将军,臣等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