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风沙万里追逆子

    游牧民族的特点就是这样,打不过就跑,反正北边有的是地方跑,疆域远比中原大的多。

    他立即召众将前来议事,命陈顾都督诸路人马驻守平城,自己带着陈牛、柏华、秦福、马祥、花弧率领手下七千骑兵,每人配备两匹战马,五日粮食,继续向北追击。

    陈望根据多年的行军打仗经验,从扎营烧火做饭的痕迹,还有马蹄印及马、牛、羊等牲畜的粪便得出一个结论,他们是往西北方向跑的,而且还带了大批的牛羊。

    于是一路跟了上去。

    越向北,气候逐渐恶劣起来,狂风怒号,到处是尘土飞扬。

    三日后,翻过了阴山,继续向北。

    五日后追出了六百多里地,依旧是没有拓跋珪的踪影。

    一连多日面对一片黄沙茫茫,大家都疲惫不堪,人困马乏。

    十月二十八日晚,部队找了个山脚下的避风地安营扎寨歇息。

    陈望在帐中正啃着胡饼,喝着葵菜汤,心中暗骂拓跋珪这小子可真能跑啊,累死老子了。

    不过根据这些天观察粪便,他还在前面跑着,不抓住你,不但白忙活一场也永远不能去掉北方的心腹大患。

    但是抓住又如何呢?

    他们虽然建立了魏国,但本质还是个游牧民族。

    依然还是冬季休养生息,春夏养膘,秋季南侵。

    而且又不能设立郡县,派官员和军队来治理,这里地广人稀,根本不切合实际。

    还得设立一个魏王,但设立谁呢……

    陈望想想,不禁头大了,设立谁其实都一样,即便他没有野心南下入侵,他的臣子呢?他的儿孙们呢?

    ——————————题外话

    当初陈望收养拓跋珪时,有读者就预言养虎为患,最终反受其累。

    但为什么陈望初见拓跋珪时毅然决定收养,并且还欣喜万分,难道是他智商有问题吗?

    其实不然,首先可以利用拓跋珪帮自己平定天下,其次是将来利用他安抚所有游牧民族,解决几百年来的北方大患。

    目前看来是个失败的举措,但也属于正常。

    对于北方游牧民族怎样治理,笔者认为在那个车马慢的冷兵器时代,基本是没有办法的。

    唐太宗曾经把突厥打跑,但又出现过危害中原的契丹、金、元、后金,此起彼伏。

    本书为历史穿越小说,所以纯属虚构,但二十四史大家可以搜一搜,即便是胡人政权的苻坚灭掉拓跋代国时,他也无力去管理北方游牧民族,而是把代国一分为二,西边刘卫辰和东边刘库仁。

    然后把拓跋代国唯一继承人拓跋珪交给了刘库仁抚养,并明确指出日后要立拓跋珪为代国之主。

    欢迎读者一起讨论在那个时代还有没有更好的办法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

    ——————————书接正题

    正思忖间,帐帘一挑,一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摘掉脸上遮挡风沙的布巾,陈望才看出是柏华。

    于是微笑道:“处之,吃过饭了吗?”

    柏华躬身施礼道:“还没吃,刚刚巡视完营区。”

    “处之辛苦,”陈望一边摆手示意柏华坐下,一边回头对花弧道:“快拿个胡饼,煮碗葵菜汤。”

    花弧犹豫了起来,没有动地方。

    陈望蹙眉道:“怎么不去?”

    花弧支吾道:“禀,禀平北将军,胡饼已经不多了……”

    “不多了是几个?快去——”陈望怒道,柏华可是他手下心腹爱将,左膀右臂。

    柏华忙摆手打断了陈望的怒喝。

    他施礼道:“末将前来就是禀报此事,军兵们粮食快吃完了。”

    “啊……”陈望一怔,沉吟了起来。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考虑大事,倒是忘记了出发时每人只带了五天的粮食。

    柏华从怀里取出硬邦邦的半块儿胡饼,对花弧苦笑道:“给我倒碗热水即可。”

    然后转头对陈望道:“车骑将军,北地苦寒,幅员广阔,况且我们人生地不熟,又无向导,不如暂且回师,待明春再来寻找如何?”

    陈望摆手道:“不可啊,处之,时间不由我们,南边桓玄未灭,刘裕虽把桓玄赶出建康,但荆州水师依然十倍于义军,胜负难料,此次如不解决掉魏国祸患,他们必将卷土重来,且会更加猖狂。”

    这时,花弧给柏华递过来一碗热水,柏华把半块儿胡饼掰碎,泡在碗里,一边拿着勺子吃一边忧心忡忡地道:“可我们明日就断粮了,现在大草原上的各族牧民都已去了阴山以南避寒,连个人影都不见,无法补给,我们返程都没粮食了……”

    陈望手抚着杂乱的胡须,神色自若,咧嘴笑问道:“处之,如果杀马充军粮的话能抵几日?”

    “这……”柏华一惊,但看陈望不像是开玩笑,于是边嚼着嘴里香喷喷的胡饼,边思忖着道:“战马倒是很多,应该可以抵三、五日军粮。”

    陈望一拍案几,豪放地道:“明天一早继续追,明天晚上杀马充作军粮,三天之内必定能追上魏军!”

    于是,第二天兖州军继续开始追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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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初一的夜里,朔风肆虐,飞沙走石,带着呼啸声席卷了广袤无垠的漠北高原(今称蒙古高原),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同时也掩盖了七千兖州骑兵的马蹄声,前方山坡下平原地带突然出现了一片星星点点的火光。

    陈望勒住了马匹,传令停止前进。

    他仔细观看,那是魏军的营帐,建在一条不是很宽的河水之畔,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地图,这条河应该是卢朐河,由于冬季濒临干涸。

    (今克鲁伦河,蒙古人民共和国境内乌拉巴托东,肯特山附近。《汉书?武帝本纪》——遣光禄勋徐自为筑五原塞外列城,西北至卢朐,游击将军韩说将兵屯之。)

    陈望心中大喜,功夫不负有心人啊,拓跋珪,我让你小子跑,让你先跑三天也跑不出老子的手掌心。

    于是对花弧吩咐道:“传令下去,慢慢靠近魏军大营,陈牛、柏华、秦福、马祥各率一千人听我鸣镝,分别从东西南北四面杀入,投降者可不杀,放下武器站成一排原地等候。剩下三千人马随我包围整个营区,弓上弦,有逃跑者,尽皆射杀!”

    命令逐一下达到各级将领,在陈望的带领下,熄了火把。

    兖州骑兵就像一只非洲大草原上捕食猎物的雄狮,很有耐心地慢慢移动,时而潜伏,时而前进,生怕惊吓到对方。

    终于,不知何时,三声刺耳尖厉的鸣镝穿透了狂风,划破了夜空。

    兖州骑兵挥舞长枪长刀纵马杀入了魏军大营。

    熟睡中的魏军军兵从梦中醒来,万万没想到这么恶劣的天气,这么遥远的漠北竟然出现了晋人的兖州军铁骑!

    有穿着内衣从帐篷里钻出来,骑上战马就往外跑的,刚跑出营区就被外面黑暗中等待的兖州骑兵射杀。

    一时间场面大乱,哭喊声、嚎叫声、求饶声、马蹄声、刀剑撞击声、受惊的牛羊叫声响成一片……

    在兖州军的不断高声呼喊下:“降者不杀,放下武器,高举双手,跪成一排,不许乱动!”

    混乱中的魏军渐渐冷静下来,认清了形势,逃是逃不掉,抵抗更是死路一条,因为他们身上只穿着内衣有的还光着屁股。

    大多数人选择了高举双手,跪地投降。

    战斗仅仅在半个时辰就结束了,魏军大营终于安静了下来,偶尔还能听到找不到孩子的女人和找不到家人的孩子哭喊声。

    有军兵来到陈望面前禀报道:“车骑将军,柏将军命我前来禀报,已控制魏营,无一漏网,都已投降。”

    “嗯,拓跋珪呢?”陈望的脸在火光中忽明忽暗,他咬牙切齿地问道。

    军兵躬身支吾着答道:“在,在……他的帐中……”

    陈望率领花弧和五百骁骑营亲兵进了魏军大营。

    看着大营外跪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魏军,一个个脸色青白,满脸惊惧之色,心中不忍,命身边的花弧道:“传令下去,收剿武器,降兵都会各自营帐,没有命令不许出帐。”

    花弧领命,催马向前,奔驰在营中大道上,一边喊道:“车骑将军有令,收剿武器,降兵回各自营帐,不奉令不许出帐!”

    魏军降兵如蒙大赦,纷纷从地上站起身来,各自跑回了营帐。

    陈望继续向前,看到远处一名骑在马上的将领率领军兵各持明晃晃的刀枪围住了一批人,催马上前问道:“这些是什么人?”

    将领转过头来,躬身施礼道:“禀车骑将军,这些是魏国的王公大臣。”

    陈望借着火把光亮一看,是马祥,于是点头吩咐道:“让他们穿好衣服,到拓跋珪大帐见我!”刚要拨马继续前行,听到人群里有人声色俱厉地哭喊道:“广陵公,广陵公,小人并非要与兖州为敌,实是迫不得已啊……”

    陈望勒住马,转头仔细看去,因天色黑暗并未认出,于是高声问道:“你是何人?”

    “小人是安同啊,广陵公不认得小人了吗?”那人一边喊着,一边向前走了几步,但被两名兖州军用刀枪架在了肩膀上。

    陈望转身催马向前走了几步,才看清正是披头散发的安同。

    这时,人群呼啦啦地跪倒一片,齐声呼道:“广陵公,是我们啊,还望广陵公饶命……”

    陈望摆手命兖州军把刀枪收起,对安同怒喝道:“迫不得已?是谁逼迫?难道你们都要把罪责推给拓跋珪吗!”

    火把的光芒在寒风中摇摆不定,陈望的脸更显得阴森可怖。

    他当年在滁水赶下三万多氐秦军兵,下令在广固用废旧城墙压死数万慕容鲜卑军兵和王公大臣,眼睛都没眨过。

    早已传遍大江南北,是个不折不扣的铁腕冷血人物。

    大家的生死只在他举手投足间,无不战战兢兢,汗洽股栗,已经感受不到凛冬的寒冷。

    这时,人群中又站起一人来,高声道:“启禀广陵公,小人有话要说!”

    陈望眯眼望去,认识,是叔孙建。

    从小也在谯郡的广陵公府长大,这些人中他对叔孙建的印象非常深刻。

    这是个足智多谋,果敢勇略的将才。

    于是放缓了语气,沉声道:“你讲!”

    “小人从幼时起蒙广陵公收留,大恩不及言谢,只要广陵公见过皇帝陛下,如觉得我们这些人可杀,小人等绝无怨言,甘愿授首!”叔孙建不卑不亢,高声道。

    陈望心中一惊,无数个念头从脑海中划过,拓跋珪怎么了?难道他遭人胁迫?亦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于是对马祥吩咐道:“给他们披上衣服,在此等候于我。”

    “遵命!”马祥躬身施礼道。

    陈望不再理会众人,催马向那顶最大帐篷驰去。

    来到帐前,看见几个军兵正手持刀枪围着一群缩成一团,挤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女人。

    陈望勒住紫骅骝,问道:“这些是……”

    一名兖州军伯长上前施礼道:“禀车骑将军,这些是拓跋珪的妻妾们。”

    “嗯……”陈望一边答应着一边扫视了一圈女子们,下令道:“这大冷的天儿,一点儿都不知道怜香惜玉,给她们找个营帐看护起来,不得骚扰。”

    “是。”伯长躬身领命,转身吩咐道:“把她们押走。”

    话音刚落,只听一个声音传了过来,“广陵公好大的威风,多年不见,为何要将我们母子赶尽杀绝?”

    这个嘹亮清脆的声音陈望颇为耳熟。

    伯长怒斥道:“大胆!还不闭嘴!想要挨皮鞭吗?”

    说着,他拎着马鞭就女人堆里快步走去,不多时,从里面拉出两个胳膊挽在一起的女人。

    这个声音是……贺蔚!

    陈望赶忙从马上跳下,喝令道:“住手!”

    于是快步走上前,举起火把,仔细一看,果然是贺蔚,岁月不饶人,华发已生,佳人渐老。

    另外一个虽然有些狼狈,衣衫单薄,瑟瑟发抖,但依然难掩少妇韵美的女子是她妹妹贺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