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大会文武官员

    陈望不禁心里乐开了花儿。

    陈午年少稳重,足智多谋,文武双全,长身玉立,神采英拔。

    陈牛正如他的名字力大如牛,身高体阔,武艺高强,据说不亚于其父陈顾,但未经实操,谁也不敢断定。

    关键二人均是人品端正,淳朴厚重,深得陈望喜爱。

    陈午交好于陈何,经常吟诗作赋,谈论天下大事;陈牛则和陈啸交情莫逆,一凑一块儿就舞枪弄棒,切磋探讨武艺。

    二人见陈望走过来,一起躬身一揖道:“侄儿拜见伯父!”

    陈望笑着将他们俩搀扶起来,闻言道:“午儿、牛儿,你父临回谯郡时对我说起,见了你们二人要严加管教,尤其牛儿,听闻你们外祖父对你甚是骄纵,如此下去可不得了,要知道兖州军法森严啊。”

    陈安在陈望身后笑道:“哈哈,钰之听谁说的?二子均无过错,只是三个月前牛儿私自带着手下军兵去北邙山狩猎,被我打了二十军棍。”

    皮肤黝黑的陈牛摸着脑袋有些羞涩地讪笑道:“嘿嘿,我手下兄弟好久没沾肉食,带他们去开开荤,不成想被外祖父得知了。”

    “我们军中每月都有六次肉或者鱼,为何说好久没沾肉食?”陈望诧异地转向了掌管许昌粮仓的兖州参军皇甫奋。

    皇甫奋躬身施礼,平静地回道:“按照惯例,一向如此。”

    陈牛粗着嗓门抗辩道:“皇甫参军,每月六次不假,但份量却是越来越小,所为何故?”

    皇甫奋脸色涨红,他身居敏感岗位,前任卢嘏就是因为在经济方面出了问题被查出才跟着儿子跑路了,至今下落不明。

    他们如果每月克扣点儿军粮,司州各郡驻军加治所洛阳机动部队野战军近二十万人,自己腰包可是盆满钵满。

    他也不悦地反问道:“陈都尉,许昌和历阳两郡所豢养的猪羊鸡鸭鱼等每月也是按季节肥瘦不均,你怎么只看见份量少,就不见份量足的时候?”

    “这个……反正是俺觉得越来越少。”陈牛一时语塞,但底气不足,后面的话嘟囔了起来。

    陈望看着皇甫奋,微笑道:“牛儿少不更事,皇甫参军也莫要与他计较,年轻人长身体嘛,总是盼着军中分肉食那一天,这个,这个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他们只会嫌肉少,是不会嫌肉多的。”

    此言一出,巧妙地化解了尴尬的气氛,众人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气氛瞬间轻快了许多。

    大家都是当兵的出身,包括陈望在内,十六岁刚北伐的时候和普通军兵吃的饭都是一模一样,也天天盼着能有肉和鱼吃,也私下和国子学同窗们抱怨荤菜的量。

    陈望向身后的花弧招了招手,花弧把紫骅骝给他牵了过来,陈望翻身上马。

    陈安等人也纷纷上马,一行人随在陈望后面向洛阳东城门慢慢驰去。

    洛阳父老,夹道欢迎,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进了东城门后,在内城和东外郭城的大道旁更是挤满了欢迎群众,陈望面带微笑,频频向道路两旁百姓拱手致意。

    顾恺之见陈望心情不错,在后面高声喊道:“卑职的诗簿上许久没记载车骑将军的诗赋了,何不来上一首,以慰洛阳父老?”

    众文武官员和围观百姓轰然叫好。

    盛情难却,陈望想了想,高声吟哦道: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羌秦终不还!”

    这首改编的七言绝句在冽冽寒风中还真有些壮怀激烈之意。

    “好!好!好!……”人群中爆发出山呼海啸的叫好声,直冲云霄。

    整个洛阳都沉浸在一片欢乐激昂的氛围之中,仿佛在迎接他们期盼已久的守护神。

    进了内城的东阳门,一路向西,再穿过宫城南面的阖闾门,一盏茶的时间来到刚换过牌匾不久的车骑将军府。

    因这十几年来都是陈安主政洛阳,这里以前是前将军府,陈望写信来后才刚刚换掉。

    上了台阶,进了府门,陈望看到内院中竖着高达两丈多的旗杆上有一面白色引魂幡,上面横着写有黑色六个大字“兖州同袍将士”,

    陈望笑容瞬间消失了,在旗杆下停住了脚步,脸色凝重了起来。

    他知道陈安外表狠厉但也是个重情谊之人,这是在对今年夏天东征军大沼泽遇袭一役中阵亡的同袍战友寄托哀思。

    江绩、戴遁、沈林子、刘迈以及近五万兖州军,尤其是毛安之、江卣二人和陈安长达半个世纪,患难与共,经历过血与火出生入死考验的深情厚谊。

    陈望只觉得胸口越来越闷,直到透不过气,就像有一柄重锤毫不留情一下下击打,尽管如此疼痛,他表情却丝毫不显露任何痛苦,但身子却是摇晃了几下。

    陈安一见,不禁暗暗叫苦。

    他得知东征军大沼泽遇袭,江卣、毛安之等人阵亡,心如刀绞。

    听说陈望在收复青州后,哭祭阵亡将士,口吐鲜血,昏死过去,非常担心陈望的身体,本想来洛阳后不提此事,大家都高兴起来。

    但独独忘记收起来这个招魂幡了。

    陈安赶忙低语吩咐院内的亲兵,把引魂幡落下,然后走到陈望身前,向里做了个请的手势,低语道:“我把此事给忘记了,欣之,你节哀啊,快去里面歇息。”

    陈望强忍住悲痛之情,点了点头昂首向前走去,上了大堂后在正中座榻坐下,看了看两边众文武,摆手示意大家坐下。

    然后直奔主题,高声道:“大晋立国至今已有一百三七载有余,从未如现今形势复杂,内有奸臣掌权,外有胡虏猖獗,且连年天灾**,颗粒无收,东南沿海尚有叛贼袭扰,百姓涂炭,民不聊生,我心甚忧!”

    大堂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只有陈望高亢不失沉稳的声音回荡在上空,铿锵有力,余音绕梁。

    “我虽顽疾缠身十余载,但时时以天下苍生为念,在这种形势下不得不复出,陈某不才,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决心内斗奸臣,外平胡虏。古人云‘行其道,道可致也;从其门,门可入也;立其礼,礼可成也;争其强,强可胜也!’”

    他环顾了一下两旁座榻中的文武官员,接着又道:“古人还云‘圣王之用兵,非乐之也,将以诛暴讨乱也。夫以义诛不义,若决江河而溉爝火,临不测而挤欲堕,其克必矣。’所以,今日起,我将不惜这颗项上头颅,为天下无辜百姓而战,为伸张正义而战,为结束这一百多年乱世而战,诸公可否愿意追随我一同实现此愿?”

    两旁文武官员慷慨激昂,齐声高颂道:“末将、卑职等愿肝脑涂地追随车骑将军,为天下苍生而战,马革裹尸,在所不惜!”

    陈望甚是欣慰,心情渐渐好转起来。

    “皇甫参军!”

    “末将在!”

    “大军所用粮草及历阳造攻城器械现到何处了?”

    “禀车骑将军,皆已在运往渑池的路上了。”

    “很好!”陈望看着皇甫奋,赞许地点了点头。

    接着又看向窦冲,问道:“窦将军,河东那边有什么动静?”

    “禀车骑将军,魏王基本已肃清河东全境,并无其他异常。”窦冲在座榻中答道。

    陈望没再说什么,对顾恺之道:“长康,你和祖明在鲁阳关要每日训练士卒,不得懈怠,随时等我命令。”

    顾恺之、朱绰起身躬身答道:“遵命!”

    陈望下令道:“我念到名字的明日随我赴渑池,迎战羌秦,其余人各回驻地,日夜防御,不得有误!”

    众人齐声答道:“是!”

    陈望目光从在座文武每个人脸上划过,下令道:“向弥、蒯恩!”

    “末将在!”二人起身,躬身施礼。

    “你二人率军一万为先锋,到渑池后,继续率军西进,于羌秦军保持二、三十里距离即可,不可与之贸然交战。”

    “末将遵命!”

    “裴堪为车骑主簿,崔达为车骑长史随军参赞军务。”

    “卑职遵命!”

    “到彦之、沈田子、陈午、陈牛、费如,徐顺,申丰,韩财点兵七万随我为中军。”

    (后四人为当年随陈望去凉州的八名骁骑营亲兵其中四人。)

    “末将遵命!”

    “王仲德率军两万为后应。”

    “末将遵命!”

    “都下去准备吧,三日后一早,辰时发兵!”

    念到名字的众人一起起身,躬身施礼后,纷纷兴高采烈地走下了大堂。

    窦冲在座榻中气呼呼地大声质问道:“末将自来洛阳,还未立过寸功,在野王戍守了十余载,车骑将军为何对我置之不理?”

    “哈哈,窦将军,我军在河东只此一城,换了别人我也不放心,你稍安勿躁,仗有的是,待我平定关中回来,就是你的重头戏了。”陈望笑呵呵地看着窦冲道。

    窦冲强压怒气,愤愤地道:“车骑将军此话当真?末将的铁枪都锈了!”

    “绝无戏言,”陈望郑重地道:“因有你在野王,多年来解除了北邙山外黄河对岸敌军威慑,窦将军,你是我军中定海神针,居功至伟!”

    窦冲这才平息了怒气,压低声音道:“末将一直以为车骑将军把末将这个人给忘了。”

    “哈哈,哪能啊,你想想,如果没有你在野王防守的坚如磐石,我在北邙山一线得布置十倍兵力防御洛阳?还得日夜巡逻。”

    “如此,末将这就告退,返回野王。”

    陈望起身亲自把窦冲送至堂下并叮嘱道:“魏王虽为我义子,但这些年来他兵强马壮,手下骄兵悍将众多,野王孤城于河北,强敌环伺,你也要多加谨慎,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末将明白,车骑将军放心!”窦冲躬身施礼,转身离去。

    陈望看着窦冲的背影出了前院大门,心道,拓跋珪这小子自己倒是放心,不放心的是他那些贪婪的手下,万一哪天擦枪走火……

    回到大堂上,他又对柏华、马祥、秦福等人叮嘱道:“处之,如今青州也已拿下,你们几个的防区酸枣(今河南新乡市酸枣县)、白马(今河南安阳市滑县)、东郡(今河南濮阳市)位于司、兖二州中心地带,甚为重要!我西征期间,兖州空虚,你们凡事要多跟虎牢朱序、谯郡陈顾、泰山陈何互通信息,协同防御黄河南岸一线。”

    “末将遵命!”柏华等人齐声答道。

    然后柏华有些不解地问道:“如今河北皆乃魏王势力范围,不知我们严密防御谁……”

    陈望心道,自然是防守拓跋珪了,如今他刚刚灭了北方势力最大的慕容宝(后燕),拥兵四十万,即便是他没有野心和胆量敢来南犯兖州,万一他手下哪个部族耐不住寂寞,突然攻进来呢?

    但他又不好明说,因为对于拓跋珪他现在只是有所猜疑,并不想让其他人知晓。

    年龄越大,疑心也越来越重,他隐隐有些预感,拓跋珪现在的疆土规模已经东到渤海,西到朔方,南抵黄河,几年前又抢占北边柔然大部分国土(今蒙古国全境、俄罗斯联邦贝加尔湖地区,西面可达阿尔泰山西麓,东面至额尔古纳河西岸地区,核心区在今蒙古国,有时汗国向西势力可达古代西域即今中亚和中国新疆,向南势力可达中国内蒙古自治区北部一带。)。

    从地图上看,拓跋珪的魏国两只手伸开五指都捂不住了。

    人心是随着外部环境而不断变化的,这个无关于人品,实力越大,越不会安于现状,必定会扩张。

    想到这里,陈望缓缓地道:“不管是谁,若是从你防区攻破,南下一马平川,直接可以攻入许昌,切断司、兖二州,如果有失,你们提头来见。”

    柏华、马祥、秦二、梁吉,王贵赶忙躬身施礼道:“末将等谨遵车骑将军之命!”

    “嗯,一路辛苦,赶紧回去吧。”陈望摆手道。

    几个人再次躬身向陈望、陈安施礼,转身下了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