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蹚浑水

    “不可以吗?”江绾微微一笑,故作神秘的反问道,可她藏在衣袍下的双手却不自觉地攥紧。

    “呵,本王看你是真不想活了。”楚南柯懒得再与她周旋,抬脚就向门口走去。

    江绾自然知道,只要让他走了,那她今日就是必死无疑。

    “若我说那女子,是前朝的......”她忙不迭的开口,见到襄王的脚步停顿,又止住了话头。

    楚南柯愣在了原地,前朝唯一活下来的后妃就是当今圣上的生母了,不过因为那女子身份低微,当时朝野混乱、圣上的身世又颇有渊源,导致她如今还在城郊的一处私宅隐居。

    不过到底有没有这个人,谁也不敢去探寻。

    “不可能,宴席上的人那么多,更何况,你怎就认的得?”楚南柯轻嗤一声,很快发现了江绾言语中的破绽。

    “我自然认的得,殿下可还记得我的弟弟是谁,他又与圣上相遇在何处?实不相瞒,这其中种种都是江伏山告诉我的,太妃在宫外需要有人暗中接济,我自然是当仁不让啊。”江绾说得确有其事,她轻抚了抚桌上的灰尘,随后就落座在了桌边的椅子上,一副无所畏惧的架势。

    洛池州遇见皇帝那夜,皇帝是因为什么被追杀她不知道,但是她知道,皇帝的生母就隐居在城郊,这还是出宫隐居的王嬷嬷告诉玉枝的。

    玉枝与王嬷嬷是表亲,又在她被前朝残党追杀时屡次相救,那王嬷嬷自然是对玉枝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多少前朝秘辛都流入了她们的耳朵里。

    不过过去的事终究是过去的事,虽然改变不了,但能让江绾拿来编故事。

    楚南柯皱了皱眉,他背对着江绾,嘴角勾起了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这江绾一个小地方出来的小姐,此前也从来没有在京中生活过,还能知道有这号人物,着实令他对她又提起了些兴趣。

    她的故事编的倒是天衣无缝,魏王为了隐藏这段与‘太妃’的秘密,而去杀了颜言,借势江绾就可以把这理由扯到皇家颜面上去,尔后她若是让她弟弟在圣上面前推举魏成安,魏成安再顶替了颜言的位置,那这理由就更名正言顺了些,往大了说,甚至能吹是圣上下的令。

    可她不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圣上躲入破庙遇见她弟弟的那夜,正是他楚南柯派人前去刺杀的。

    那条路,根本遇不见太妃。况且那晚,圣上也并非是去见太妃的。

    有趣,有趣。

    楚南柯轻叹了一口气,原本他是想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直接杀掉的,可他如今发现她就像个泥鳅一样在土壤里来回翻动、游走,倒是有些跳梁小丑的姿态了。

    留着她,他的心里突然生出了这么一个念头。

    留着她,戏弄她,让她也尝尝被摆布的滋味。

    “既然与魏王偷情之人真的是太妃的话,那看来本王还需要提醒一下长平侯,不要僭越圣意啊。”楚南柯转身,撩起了衣袍落座在了江绾旁边。

    江绾听后心下一沉,她略带不解的双眼直勾勾的对上了襄王虎视眈眈的眼神,装作懵懂的询问道:“什么叫,‘不要僭越圣意’啊?”

    “长平侯......难不成,还打算杀了魏王吗?呵。”她嗤笑一声,将手肘抵在了桌面上。

    她的纤纤玉手轻拂过下颚,似是要将她那美人面撑起,但那柔弱无骨的手腕又好像没什么支撑力一样,轻轻垂着。

    江绾的一颦一笑看起来像是在勾引他,但楚南柯却从中看出了满满的鄙夷和嘲笑。

    此时此刻,他才猛然惊醒。

    江绾,才是这整场局中知道最多的人。

    她也不是什么泥鳅,也不是什么受伤的野狼,她还是那只狐狸,甩着尾巴在几方势力间不断横跳着,用言语挑衅着,然后再冷眼看着他们互相残杀。

    从头到尾,这件事她就没有直接插手,出手的是魏王,给长平侯府递消息的是他,如今她的这番话不过是在暗示他,该出局的时候,就要出局,他们两个,才是能捞到利益全身而退的掌局者。

    “不会吧殿下,你们玩这么大的啊。”江绾看着楚南柯有些怔愣的眼神,佯装惊讶道。

    “是长平侯,不是本王。”他语气平淡的否认道,可他脖颈处隐隐凸显的肌肉却出卖了他。

    他不甘,他必须要让江绾吃点苦头。

    江绾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聊到了这里,他们两人显然已经没话聊了。

    楚南柯未再多做停留,起身就向门外走去,连带着他的一众侍从们,也跟着撤走了。

    在院外等待的竹溪,一见到襄王衣冠整洁的从院门走出来后,就立刻马不停蹄的奔去了屋内。

    入室,只见江绾正端坐在椅子上,把玩着桌上的茶具。

    “呼——”竹溪见江绾毫发无伤,长舒了一口气,鬼知道她在外面磨了多久的剑。

    “生死不过一条贱命,我如今除了满脑子展望,实际上什么都没有,死了就死了,没必要慌张。”江绾微微一笑,满不在意道。

    “可很快就会有了啊,咱们要往好处想。”竹溪表情无奈的宽慰道。

    她的心还是有些慌,上前几步伸手抚上了江绾的肩头,这才定下了心神。

    人还在,完好无损,那就好。

    江绾瞧着竹溪这副患得患失的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她轻轻拍了拍竹溪的手背,试图调节这劫后余生的气氛:“要不要赌一赌,几日能穿上丧服?”

    “我赌今日就行。”竹溪肯定道。

    “好啊,那拿什么赌?”江绾挑了挑眉,哪可能那么快?除非颜言死了。

    “就赌你那把雁翅刀。”竹溪毫不客气道,她自觉自己是有些玄乎在身上的,从小村头阿婆就说她命硬、言实,适合去干杀人的行当,若是投生成男子,就算是做将军,也有称霸一方之象。

    不过其中应该也有她母亲时不时给那阿婆送饭接济的影响,总之,人不能妄自菲薄,别人都说好话了,那就要认下。

    “那你呢?你赌输了给我什么?”江绾站起身反问道。

    “自是那独家绝创的失魂药粉秘方了。”竹溪夸大其词道。

    江绾瞥了一眼她腰间那都起了毛边的腰带,没好气道:“天天发了月例就知道鼓捣这些有的没的,上次你做的那什么绝世毒药,还号称无色无味的,结果药人吃了怎么着,拉了三天肚子,可真是绝世毒药啊。”

    “啧,这次的不一样,到时候你试了就知道了。”竹溪撇了撇嘴,故作神秘道。

    “好啊,那这次的药人就用那酒楼管事,总之,你不许耍赖悄悄出手杀了魏王,这事我们不能在明面上参与分毫,还有,若是拿了那雁翅刀你可不能招摇,这儿不比明州,管的可是很严的。”江绾悄声警告道。

    竹溪皮笑肉不笑的点了点头,什么时候她才能入正规编队,好把她那些禁用的武器都拿出来好好‘洗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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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魏王府上几位主人齐聚一堂,唯独不见魏王的身影,不过魏王身上有差事,不在府上也是常理之中。

    魏成安和江绾对视一眼,随即低下头,各怀心事的用起了晚膳。

    秦姨娘虽为妾室,但如今有了身孕,也耀武扬威的坐在了席上。

    她身旁的嬷嬷,更是殷勤的给她布着菜,可以说是魏王妃还没动筷子,她就率先夹走了一盘中最大最好的那个。

    啪————

    魏王妃终是吃不下去了,将筷子往桌子上一撂,她身旁的嬷嬷也收回了夹菜的手。

    “秦姨娘,尊卑有序,区区奴婢,画舫船娘出身,也敢抢在我们王妃前头?”魏王妃身旁的嬷嬷率先开口,她提着嗓子,声如洪钟,惊得外面的虫鸣声都小了不少。

    “妾身虽身份低贱,但妾身这肚子里住着的可是魏王殿下的孩子,怠慢不得。”她说着,就拿起筷子夹了一根青菜放到了魏王妃的碗中。

    “王妃身子抱恙,应该吃得清淡些,不然这气血啊,补得多了反而伤了身子。”

    秦姨娘说罢,盯着魏王妃那攥紧的手轻笑一声,随即又向江绾看去:“听闻世子妃略通药理,您说说,妾身说的对不对。”

    瞬间,席上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江绾。

    秦凝摆出了一副势在必得的表情,毕竟她当初可还在管家之事上帮过江绾,怎么说,她江绾也不能忘恩负义吧。

    “不知秦姨娘从何处听得本世子妃略通药理,不过这补不补的,也是母亲自己说了算,毕竟咱们府上的一切,不都是由母亲做主吗?你说对吧,殿下?”江绾一边奉承了魏王妃,一边将话头引向了魏成安。

    她还没蠢到会向着一个姨娘说话,毕竟现在魏王已经没有几日可活,这个靠山倒了,秦凝也就该被清算了。

    就算曾经秦凝帮过她几句又怎样,没有秦凝,江绾也能靠她自己拿到掌家权。

    后宅从来不是她的战场,因为这里的权利是虚浮的。

    魏成安缓缓点了点头,他冷冰冰的目光向秦凝扫去,刚刚还跳的快活的秦凝,立刻就噤了声。

    她的双手紧紧攥着裙摆,心中实在有些气愤。

    为什么江绾不帮着她说话?她们婆媳不是早该针锋相对了吗?

    秦凝越想越气,还是没忍住轻嗤了一声,等魏王回来了,她一定、一定要给江绾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好果子吃。

    “不好了!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