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交心

    第二日的魏王妃勉强可以下地走动了,但看起来还是病恹恹的,反观江绾,她不仅笑意盈盈的接过曹莹递来的妾室茶,还对她旁敲侧击的世子侧妃之位充耳不闻。

    魏成安也不让人失望,这才第二天,在确认了曹莹从今往后只会属于他后,立刻就跑到了城东重建的梨花苑内挑选新欢去了。

    曹莹也自然知道‘得到了就不珍惜’这个道理,不然她也不会吊着魏成安那么久,如今的她哪有了往日的傲气,低垂的眼眸里满是对未来的失望。

    这么‘和和气气’的早晨,还是江绾入府后第一次体会呢。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江绾这个笑面虎闲来无事就去魏王妃面前‘刷好感’,原本魏王妃以为自己会恨江绾,但没了弟弟的日子却让她感觉出奇的轻松,甚至连魏王对她的态度也好了不少,一时不知是福是祸,又加上她听闻自己晕厥时是江绾在一旁端屎端尿,她的好儿子连喂药都不肯帮忙,简直令她气不打一处来。

    人心都是肉长的,魏王妃觉得,她好像没有那么讨厌江绾了。

    可江绾的心不是,她的心中,是无尽的野心。

    初夏时节,难得的休沐日,魏成安陪着江绾回门,其实也就是走个过场,毕竟他可是京都的世子爷,江家落魄,他原本是不想去的,可江绾好像怀孕了。

    这莫名多出来的一个孩子,让魏成安还没有做好当父亲的准备,但总归是会有这么一天的,他也不得不面对。

    回了江府,一片喜气洋洋,‘江伏山’作为太史令自然是忙的,尤其是现任皇帝继位之前还发生过一堆的破事儿,他们的工程巨大,根本没有什么休沐一说。

    不过江绾的继母是开心的,她看着一封封出自江伏山书童之手的‘家书’,只觉自己的儿子出息了,总算是光耀了江家的门楣。

    “蓉儿,快,见过世子爷。”江绾的大伯母虽迟但到,她将江绾那个还未出嫁的堂姐推搡至魏成安身前,安的什么心思人尽皆知。

    今日的堂姐明显是一副精心打扮过的样子,她娇羞的垂下了头,悠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涂着晶莹的口脂,穿着浅粉色的留仙裙,娇软欲滴,看得魏成安的眼睛都直了。

    江绾微微一笑,正愁离得远了怎么报复这个可恶的大伯母呢,这就上赶着来了。

    她得赶紧让魏成安纳了她,这样她才好将大伯母施加在她身上的一切如数奉还。

    “许是天气热了,怎么总觉得身体乏累,我就先不与长辈们叙旧了...”说着,江绾就向身后的玉枝招了招手准备走,却被她的继母拦了下来。

    “别急着走啊,都说回娘家还要再铺一次红绸的,为娘已经命人备下了,你们二人舟车劳顿,一起去看看吧。”江夫人满面荣光,眯了眯眼示意江绾不要将机会让给她堂姐。

    “这怕是不妥了,”江绾丝毫不给江夫人面子,将手从她的袖间抽了出来,“我许是有身孕了,与世子殿下...还是分房的的好。”

    江绾笑得灿烂,转头向魏成安看去,只见他竟还有些害羞的点了点头。

    她这番说辞无疑不是在给大伯母暗示着什么,只见大伯母听了后,竟比江夫人还要高兴,这历来皇亲贵胄的正室有孕了,都需要从娘家挑人来固宠,天大的机会送到她们母女面前,怎有不应之礼呢?

    “哎呦,你看你,有了身孕也不早说,都有小世子了还非要舟车劳顿跑回来,半路上要是出了意外,咱家这小庙哪担待得起啊。”江夫人夸张道,江家的宅斗向来是另一个阶层的,这句话不仅是在说给江绾听,也是在说给大伯母听,让她别打小世子的主意。

    “是啊,这可是世子殿下的第一个孩子,担待不得,但女儿实在是想您了,弟弟也是,硬要托女儿回来问候一下您的身体。”江绾附和道,字里行间都是在告诉大伯母,想要魏成安可以,动她的孩子,还得掂量一下。

    “为娘还年轻,身子骨硬朗着呢,若不是你父亲有事去了晏川回不来,为娘定要叫他好好说说你,怎能如此不顾着身子。”江夫人亲昵的拍打了一下江绾的胳膊,大伯母在一旁面带微笑的看着这副‘母慈子孝’的场景,心中直翻白眼。

    魏成安站在一旁,这江家长辈与小辈间的氛围看起来不错,可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么别扭呢?

    暮色沉沉,就在江绾准备入睡时,她的窗沿被敲响了。

    推开一看,窗外站着的,竟是魏成安。

    少年郎身姿挺拔,站在被夜风吹得沙沙作响的柿子树下,双眸熠熠生辉,满脸期待看着江绾。

    “夫人,我们明日一早去赏荷吧,明州的荷花远近闻名,我早就想看看了。”魏成安笑道。要不说他女人缘好,这自带的氛围感真不是盖的,这幅他站在夜风中的场景,就连江绾这种铁石心肠的人看了,都恍惚间有种一眼万年的错觉。

    “荷花有什么好看的。”江绾说着,撑着下巴倚在门框上,夏风微凉,拂动着她单薄的衣袍,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看得魏成安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口水。

    “我知道有个地方,现在就能带你去。”说着,江绾快步走入里屋,披上了一件披风,就走出了屋子。

    蝉鸣声阵阵,江绾带着魏成安悄悄的出了江府。

    傍晚的街道上唯有星星点点的火光,她就这样拉着魏成安小跑着,二人的衣摆飘动,轻轻拍打在一起,两道奔向远方的年轻身影,好像约定好去私奔的情人。

    魏成安紧跟着江绾的脚步,生怕她腹中的孩子有什么闪失,而江绾笑得畅快,因为习惯使然,每每她成功逃出江府时,都会走这条街。

    左拐右拐,他们来到了一片盛开着蔷薇花的地方,这里的蔷薇无人打理,一朵又一朵粉嫩的花肆意生长着,浓烈的花香充斥着他们的鼻腔,仿若误入了月神的后花园。

    “怎么样,这里与那远近闻名的荷花畔相比如何?”江绾俯身,指间揽过一株蔷薇花细细嗅闻了起来。

    魏成安望着月光照耀下一望无际的蔷薇花海,还有沉醉于花海中的美人,他顿时觉得,他似乎才刚刚认识江绾。

    “荷花畔我没去过,但这里确实是人间盛景。”魏成安轻笑着走到江绾身旁,他俯身在她的耳边问道:“你是如何寻到的这种地方?”

    “唉,”江绾低下头轻轻叹了口气,她的眼睫低垂,瞳孔中似乎有着化不开的忧伤,“我曾经在江府的日子并不好过。”

    魏成安愣了一瞬,他先前就觉得江府气氛奇怪,原来还真是如此。

    “若不是嫁与你,我怕是这辈子都脱离不了那片苦海了。”江绾扯着嘴角苦笑道,她眸中带泪,抬头向魏成安看去。

    月光的照耀下,她的眼泪仿若融化的银水,泛着亮光,看起来价值非凡。

    “别哭,”魏成安的心头动容,他抬手轻轻拂去她眼角的泪水,语气温柔,“你如今已是我魏府的人,没人再敢欺负你了。”

    哄女人这事他向来手到擒来,只不过今日一见江绾私下这副脆弱的模样,他才知道,她性格如此软弱原来是因为在江府过得不尽人意。

    “你也知道,我的生母早亡,江夫人心中只有弟弟,我的父亲在江家排行老二,处处受大伯一家压着,从前,我三更天就要起床端着水跪在大伯母面前,等待她醒来伺候梳洗...”江绾说着,语气渐渐委屈了起来,她斜靠在魏成安的颈间,鼻头酸涩,热泪打湿了他的衣襟。

    魏成安恍然大悟,怪不得他母亲让江绾日日跪祠堂时,江绾都没有一句怨言。

    “大伯母最喜欢的事就是给我立规矩,原本去年秋天魏王妃亲临江府时,她还想着让堂姐顶替我来着,不过老天有眼,她突发恶疾,堂姐见无人帮衬心中有没有底,只能将我从柴房中放了出来。”江绾唏嘘道,她的双手紧紧环住了魏成安的腰身,其中不乏几分真情实感,不过并非是想要寻求魏成安的依靠,而是发自心底的愤恨,就算面前是个树干,她也会如此的。

    “竟是如此...”魏成安听过的女子悲惨遭遇编着成册都不成问题了,可这是江绾,他的世子妃,终归是不一样的,“阿绾竟然遭遇过这些...”

    魏成安眉头微皱,目光同情的向江绾看来,江绾心中不屑,因为真实情况还要比这惨上百倍,若她说她从小住在庄子上,临出嫁前还差点被真正的江伏山送给他的狐朋狗友们玩弄,不知道魏成安如今又会作何感想。

    阴影渐深,气氛迷离,魏成安的双唇缓缓俯下,江绾的心中有些错乱,这绝对不行。

    她一吸鼻子,猛地一把将魏成安推开,声音俏皮的与他嬉闹道:“你来抓我呀!”

    提起裙摆,江绾头也不回的跑进了蔷薇花丛中。

    “小心!”魏成安在她身后哭笑不得,无奈的追了上去。

    玩闹至深夜,二人回到了府中分道扬镳,江绾许是真累了,一沾到床榻,就沉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