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一场假象

    chapter279

    “我去给你拿药。”

    姜武回头,离开病房去车上拿了胃药又以最快的速度返回。

    站在饮水机前接了一杯水,将药片递给慕林琛。

    慕林琛摆了摆手,唇边的血迹已经干了,双眼肿胀着,刚刚定是又哭过了。

    姜武看着他,心里莫名的难受,从前的boSS意气风发,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慕林琛不愿意喝药,姜武也不能硬给他灌进去,这个人性子一向强势,他不愿意做的事情,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强迫他。

    姜武将杯子放到桌上,只好是说一些其它的来转移他的注意力。

    “慕总,分公司那边来信了,说是之前被人扣在海关那儿的那批货有消息了,对方要你亲自去签字授权,你看这……”

    慕林琛黯淡无光的眸子有了一丝反应:“交易地点是在哪儿,有约好时间吗?”

    姜武很惊讶:“慕总,您……真的要亲自去?”

    慕林琛点着头。

    “出来也挺长一段时间的了,我有些想童童了。”

    他轻轻的笑着,齿缝间还溢着血,整齐洁白的牙齿,口中血液汹涌。

    他稍稍动了动,脸色比刚刚更加苍白。

    “这四年来,我总是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着,想来是因为童童吧,童童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留给我的东西,所以,我该活着,哪怕如行尸走肉。”

    姜武没说话,他想起来这四年里,慕林琛无数次的站在慕氏大楼的楼顶,无数次的想要轻身,却最终都没有走到哪一步,心中百感交集,感慨万分。

    慕林琛继续说道:“如果我告诉你,那天晚上我是真的看到她了,你信吗?”

    姜武低声说道:“我去找酒店的负责人问过,也找了当天参加宴会的其他人,他们都一致表示并没有见过一位红衣女人,还有当天的那几名保安也问了,都说没有见过这样一个人,甚至我还看了当天的监控视频,没有任何问题。”

    “所以……”

    姜武眼前闪过当天的场景,身子颤栗了一下,抬起头,目光坚定的望向慕林琛:“真的是你看错了,您被自己的幻象给欺骗了。”

    慕林琛摇晃着脑袋,伸手抓了抓姜武的衣领,喉结滚动,他想说些什么,但喉咙干痛。

    他嘴唇蠕动:“姜武,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疯了?”

    说完,手一松,放开了捏住姜武衣领的手:“或许吧!”

    “我若是不疯,又怎么会老想着她能回来,就算是回来找我寻仇的,我也甘愿,可事与愿违……”

    慕林琛哽咽一声,抬手拍了拍姜武的肩:“或许,真的是我看错了,是我出现了幻觉。”

    他只能是这样劝慰着自己,心里阵阵泛酸,如果这不是幻觉该有多好,他是真的见到了她,该有多好。

    她还活着,该有多好。

    姜武叹了一口气,将慕林琛从地上扶了起来,扶到病床边,还是劝他把胃药给吃下去,不然这身子骨会越拖越糟糕。

    慕林琛没吱声,自始至终低着头,像是在沉思些什么。

    他摊开手,看着手心里的几粒药片,发着呆。

    姜武端起桌上的水杯朝他走过来,突然又背过身去:“水凉了,我重新给你倒一杯。”

    慕林琛在医院里住了半个月,人清瘦了许多,整张脸都透着病态,病房里的灯光照在他身上,给人的感觉,他不像是一个真人。

    情绪也是时好时坏,发起疯来,就算是身边最为亲近的姜武都恨不得能给他一刀,帮他解脱。

    姜武倒了一杯水,慕林琛边喝边问:“我记得,那天在她身边还有一个男人,她是不是因为喜欢上了别人才装鬼来吓我的,姜武,你能不能帮我去打听一下,那个男的到底是谁?”

    慕林琛喃喃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对他怎么样,相反,我会给他一笔钱,感谢他照顾了她四年。”

    慕林琛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回事,他在心里不停的告诉自己,童颜已经死了,不会再出现了,就像姜武说的那样,他认错了人,出现了幻觉,他只是因为太想她,才会凭空臆想出一些场景来。

    可是,盘旋在脑子里挥之不去的身影又是怎么回事?

    他快要被搞得神经衰弱了。

    姜武笑起来:“慕总,你到底在说什么呀,什么男人,没有的事。”

    慕林琛挑着眉头:“你确定?”

    姜武声音铿锵有力:“确定。”

    慕林琛不死心,又问:“那上次我让你帮我查的那个女人你查了吗?”

    人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奇怪的物种,撒了一个谎就会不断的说谎来圆上一个谎。

    姜武想起刚刚在走廊里医生同自己说的话,虽然他也不想这样去刺激他,更不愿意骗他,哪怕是善意的,但或许,只有让他认清现实,他才能彻底的从梦境里出来,活得像个人样。

    也不管慕林琛陷得有多深,他都一定要将人给拉出来,哪怕过后会被他怨恨,受到惩罚,这个坏人,此刻,他姜武做定了。

    “哪个女人?”

    姜武一脸懵的神情,一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的样子。

    慕林琛喝完了药,身子疲乏得很,靠在床上休息。

    他听到姜武这么一说,偏起了脑袋,手托住下巴,那下巴上已经蓄起了一层胡须。

    慕林琛耐人寻味的视线落在姜武的身上,但自己的目光越是逼近,姜武的神情就越认真,一本正经。

    “就是……就是之前我们在酒店里,在电梯里看到的那个女人。”

    姜武也偏起脑袋,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自己这位大老板。

    “慕总,您在说什么呀,什么酒店,我们到达广州之后根本就没住过任何的酒店,您是不是记错了?”

    慕林琛瞳孔张大,本就肿胀着的双眼这会儿跟有血泪流出来了一样,瞪着人的时候有些怕人,饶是姜武也因着这目光,眼神迅速的闪躲开,不敢去直视他。

    慕林琛陷入回忆,他想了很久,想起来了,抱着自己的头:“艾利斯顿国际大酒店。”

    他十分肯定自己没有记错,又补充:“十八楼。”

    他记得十分清楚,那一天飞机晚点,两个人并没有直接回清梦居,前来接待的人给他们安排了临时的酒店,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要去分公司开会议,回房间去拿电脑,本来住的26楼,可电梯在到达18楼的时候突然停了,然后,然后他便看到了一个人,一个酷似童颜的女人。

    可是当他从电梯里出去的时候,人就不见了,后来他还和姜武一起去前台打听那人的信息,当时本来是要立马换房的,可因为时间的关系,一直等到晚上工作结束之后,才从26楼搬去了18楼。

    当时因为时间太晚,又不太确定到底是不是她,哪怕有看到男人从她的房间里出来,他也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可,一个人的眼睛就算会骗人,那么,记忆呢,也会撒谎吗?

    他明明记得那样清楚。

    慕林琛手扶住床沿,手背上暴出青筋。

    他望向姜武,眼神探究:“你再好好想想,究竟是我记错了,还是你记错了?”

    姜武跟了他十多年,两个人肝胆相照,形同手足,他没有理由去诓骗他,而且他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骗他。

    姜武这个人做事沉稳,人又内敛,就连玩笑都很少开,没有必要在这样的事情上误导他。

    对于姜武,慕林琛还是很信任的。

    慕林琛的这一个眼神太过犀利,跟要吃人一般,直看得姜武心中发毛,但他毫不胆怯闪躲,直视着对方,微微带笑:

    “这就更不可能了,慕总,您忘了,您有洁癖,平时不管是出差还是去哪里都不可能会住酒店,您嫌酒店环境差不干净,就算会住,可艾利斯顿国际大酒店那是只接待外宾的,我们又怎么进得去?”

    姜武这话不假,他是有洁癖,还挺严重,广州他也不是第一次来,每次都是直接回清梦居,好端端的他又怎么会想着要去住酒店呢?

    清梦居是他在广州的一处房产,每次来这边他都是直接去那边的,不为别的,只因远离城市喧嚣,图个清净。

    慕林琛还是有些迷惑,他自言自语:“所以,根本就没有什么人出现,我也没有去过什么酒店,我们是一下飞机就回的清梦居吗,那……”

    修长的手指在下颚上点了两下:“那是谁来接的我们?”

    姜武:“是张叔派人接的我们。”

    张叔原本是街头的一位拾荒老人,一辈子无儿无女,几年前经人介绍寻了位老伴,只是没想到却是被骗了个血本无归,慕林琛认识他的时候,他正一个人坐在街头痛哭,双目无神,说不出的凄惨。

    他看上去年纪并不大,也就六十出头的样子,听人说他的头发是在一夜之间白了的。

    慕林琛本来是要直接走掉的,他是生意人,不是慈善家,没有那么多的爱心去同情可怜别人。

    可那天,在见到张叔的第一眼,慕林琛竟鬼使神差的朝着他走了过去。

    就这样,张叔被带回了清梦居,帮他看着这一处宅子,也只有每次慕林琛出差回来之后,宅子里的灯才会亮起。

    张叔虽已年过六旬,却十分爱干净,哪怕是久不住人,房子也被他打扫得一尘不染,就连宅子外头的一草一木也被修剪得整整齐齐。

    真真正正做到了面对自己的工作一丝不苟。

    可能是因为经历过人生的大起大落,张叔的身上有着一种别人没有的豁达,慕林琛对他也是十分尊重,不会刻意为难。

    慕林琛哑着嗓子问姜武:“张叔他派的谁来接我们?”

    姜武:“是他的侄子。”

    慕林琛支起脑袋:“张叔有侄子吗?”

    姜武:“有的,上次您来广州,他还同您提了一嘴,您给……忘了?”

    “是吗?”

    慕林琛坐起身,姜武替他将床往上摇了摇,摇到一个适合的高度。

    男人半躺在床上,陷入沉思,姜武背过身偷偷的擦了擦额头的汗,好险,差一点就要编不下去了。

    好在,张叔的确是有位侄子,也好在,关于这位侄子,张叔也的确曾同慕林琛提起过,只不过,自己这位大老板贵人多忘事,不,他也不是贵人多忘事,是除了已经故去的夫人和小慕童以外,任何人任何事都激不起他的兴趣,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了。

    慕林琛终于不再多问了,尽管心里还是有着许多问号。

    身子慢慢的躺平下去,姜武用纱布给他手腕上缠了一圈,血早就已经不流了,可白色的纱布上还是又浸出了血迹。

    目空一切的双眼直勾勾的盯住自己被纱布缠住的手腕。

    缓慢开口:“你说的对,是我在自欺欺人,我不过是做了一场梦,现在梦醒了,却把梦里的场景当了真, 可原来不过是一场假象,她要是真的还活着,这些年就算能忍得住不来找我,不至于连童童也不管不顾。”

    在这个世界上,骨肉亲情是最让人难以割舍的,没有任何一个母亲会舍得下自己的孩子,不管她有多心狠。

    况且那个时候,小慕童还尚在襁褓,她都没能回来看一眼,那就只有一个原因,她确实已经不在了。

    不要他和童童了。

    慕林琛嗤笑了一声:“你给我带了什么,还真有些饿了。”

    经这一提醒,姜武也想起来,目光快速的锁在了桌上放着的餐盒上,好在上面打了结,打得很紧,饭还是热的。

    姜武将盒饭取出,连带着小方桌也一起推到了病床前。

    慕林琛抬了一下头,漂亮的眼睫毛一眨一眨:“你吃过了吗,一块儿吃点?”

    姜武刚要拒绝,慕林琛已经将其中一双筷子给递了过去,拿出另一只空的盒饭,将自己饭盒里的饭菜扒拉出一半出去。

    慕林琛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这么同人分着吃一份盒饭了,那些年居无定所,只能在街上晃荡,母亲更是常年不着家,就算是在家,家里也没他待的地儿。

    因为她要忙着招待形形色色的男人,他在只会碍她的眼。

    在慕妈妈看来,只有将这些男人给讨好了,荷包才会鼓起来,也只有荷包鼓起来,自己同这个拖油瓶的儿子才会生活得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