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血清

    南山经深处,暗云不见散,和雾气接融,向连排红松缓慢涌动。

    三棱主塔,左侧翼,右防御,构成一座精致堡垒。

    高楼林立,灯火通明,石桥悬在中央,一个在东,一个在西。

    流水声,脚步声,责骂声,交杂一起,搅乱了原有秩序。

    男人嘴唇青紫,躺在一张贵妃椅,昏迷不醒。

    哐当一声,大门被人踹开,少年拎着一个人从外走进。

    “快点!要是耽误了,我要你这条命!”

    喻修手松得粗鲁,那人受惯性,一头撞上贵妃椅,痛得呲牙咧嘴,下意识要揉,想到开头警告,悻悻缩回手,开始查验男人伤势。

    “喻会长这是中了蛇毒。”

    “废话!”喻修骂骂咧咧,“让你来是救人的!说!需要什么,我立刻让人去库房取!”

    那人低头犹豫,猝不及防又受了喻修一脚。

    “哑巴了?!”

    “你折磨他有什么用?”喻圆推开门,瞥了一眼地上的人,于心不忍。

    “龚医生,先起来说话。”

    “谢谢三小姐。”龚医生得了话,缓缓起身,不料领口被喻修一下子攥住,勒得他满脸通红。

    “我哥要是出事,我要你们所有人陪葬!”

    一只手隔空伸来,抓着喻修,逼迫他收手,他皱眉,转头对上陈慕研,表情更是不耐烦,“滚开。”

    “二舅哥,龚医生做了喻家这么多年的私人医师,劳苦功高,论资论辈,你都不能这么对他。”

    “况且......”陈慕研顿了顿,“大舅哥要不是为了救你,也不至于......”

    喻修眼中迸发出杀意,当即唤出混天绫,缠住陈慕研身体,喻圆尖叫出声,携鞭要打,陈慕研却是微微一笑,云淡风轻地提及,“蛇毒虽猛,可大舅哥应该还有的救,只是龚医生没有第一时间告知,定是因为库房中没有对应药材,对吧?”

    龚医生闻言叹息,“姑爷说对了一半。”

    喻修不再搭理陈慕研,目光投向龚医生,“把话说清楚,怎样才能祛除我哥身上的蛇毒?”

    龚医生摩挲下巴,语重心长,“二少爷可知在现实,人若中毒,要如何根治?”

    喻修冷笑一声,握拳要往他脸上砸。

    “我说我说!”龚医生不再兜圈子,直言道:“如果被蛇咬,最好立即找东西在伤口近心端绑紧,并赴医就诊,及时注射抗毒血清。”

    喻修视线落到喻心舟身上,“你的意思是,要让我哥现在退出游戏?”

    “最好......”

    “不行!”喻修态度坚决,“要是我哥醒了,知道我将他送出游戏,那他谋划的一切都功亏一篑了!”

    “谋划到被蛇咬,大哥也蛮厉害的。”喻圆抱肘还不忘嘲讽。

    喻修微眯起眼,冷不丁让混天绫缩紧,陈慕研倒吸冷气,五官扭曲。

    “喻修!你心情不爽别拿我男人发癫!”喻圆怒不可遏,“我有说错吗!要不是你们私下和暮那舍搞的什么劳什子联盟!我们现在会这么被动吗?!”

    “马后炮谁不会做?”喻修表情不屑,“我就该让你和姓陈的死在祀场。”

    “你!”

    嘶——

    贵妃椅上传来动静,喻修顾不上喻圆,滑跪向前,放轻音量,生怕吵到他。

    “哥......”

    喻心舟睁眼,淡淡扫过少年,视线辗转一圈,落在他身后的龚医生上。

    “游戏我不会退出。”

    龚医生心领神会,于是道:“那就只有在游戏里制作血清了。”

    “要怎么做?”喻心舟问。

    “最常见的办法是将蛇毒注射到马的体内,等它产生抗体,然后再抽取马的血液提取血清。”

    喻修一听,急忙号令,让人去找几匹马来。

    龚医生反应快,拦住了即将出门的会员。

    “大少爷所中的蛇毒来自蛇生肖,普通的马根本承受不住。”

    喻修脸一沉,抓着混天绫要往外走。

    “回来。”

    喻心舟连声咳嗽,喻修顾不上,急忙折回,“哥!普通的马不行,我就去逮马生肖!大不了和不死鬼魇的人拼了!”

    男人换了个姿势,龚医生见状,立马交代会员,去库房取几味珍贵药材,给人服下。

    “慌什么?我不还没死么。”喻心舟垂眸,睫毛繁密,像缝上一层黑羽。

    “陈慕研,上个赛季在奇缘猎到的水马还在吗?”

    “大舅哥说的是那匹优质水马?”陈慕研挑眉,“在的,我这就给你牵来。”

    他转身,迎面撞见应徇,对方却是招呼不打,直接经过。

    陈慕研翻了个白眼,冲后面的喻青青道:“小姨子,你这下属真没礼貌,可得好生管教。”

    “等什么时候你不让三姐吃其他女玩家的飞醋再说吧!”喻青青没好气地说。

    应徇走到贵妃椅前,冲喻心舟行礼,语气恭敬,“喻会长,有人黑进了我们的情报网,致使先前搜集的暗网名单泄露。”

    “暮那舍应该是收到了那份名单,所以才会中途反水,倒打一耙。”喻心舟在龚医生的调理下,开始运气,等唇色好些,才开口道:“对方是谁?”

    “白色曼陀罗。”

    喻修攥着红绫,目光阴沉,“早晚我要掀了那女人的大本营。”

    “还有件事。”应徇有些犹豫,“我们收到消息,会内一名叫关小华的玩家在一个小时前死亡。”

    “死的人多了,这有什么稀奇?”喻修皱眉。

    “他不是死于祀场。”应徇说,“他是在做支线任务时死去的。”

    “我查阅过他死前行程,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

    喻修最讨厌卖关子的人,他瞥了应徇一眼,扬起手中的红绫,以作威逼,应徇汗毛直立,生怕触怒这位阴晴不定的少爷,连忙道:“和他一起的,有一个叫张诡的人。”

    “张诡?”喻修念叨着这名,忽而眉目舒展,猛然转头,看向喻心舟。

    “哥!是鬼章!”

    “鬼章?在哪儿啊?这赛季没见着他,还怪想念的。”伴随一阵马蹄声,陈慕研牵马进入。

    喻圆碰碰他胳膊,责备道:“怎么去了那么久?我看大哥脸色更不好了。”

    陈慕研尴尬地笑笑,“看守的人没拴马,我追了半天,所以才......”

    “废物。”喻修嗤笑,“喻圆,你挑男人怎么喜欢在垃圾堆里挑?”

    喻圆说着就要扬鞭,陈慕研挡在她面前,一副嬉皮笑脸。

    “二舅哥说的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嘛。”

    喻修懒得和他拌嘴,一心扑在喻心舟身上,直接越过陈慕研,亲自将马牵到龚医生面前。

    “快点!”

    龚医生大汗淋漓,取出工具开始提取喻心舟伤口的毒液。

    水马在受过蛇毒后发出痛苦嘶鸣,只见它轰然倒地,腿脚抽搐,不过半刻就停止挣扎,一命呜呼。

    一只优质异兽就这样没了,陈慕研很是心痛,偏偏喻修是个肯为了哥哥散尽家财的,接下来的半小时里,他又折腾死了三匹优质骏马,两匹稀有战马,甚至将主意打到神级异兽身上。

    “不行!要是神级异兽也没办法形成抗体怎么办?!”陈慕研抱着异兽不撒手,“你不能暴殄天物!!!”

    “你给我让开!不然我连你一块儿杀!”喻修气急败坏地要踹他。

    “喻修!你敢!”喻圆挡在陈慕研跟前,一副母鸡护崽的姿态。

    城堡内争执不休,悬崖对岸,女人望着这出闹剧,笑容满面。

    “一份名单便能摧毁两大公会的联盟,还致使喻心舟身负蛇毒,喻家兄妹现场翻脸。”

    “名易,你说,我该怎么报答你呢?”

    男人生得好看,斯文优雅,站在女人身边,足足高出半个头,镜框上推,不见谄媚。

    “像我们最初说的那样。”

    “哦?”白曼罗偏头,眼波荡漾。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这么执着鬼章的下落?”

    “抱歉,白会长。”

    简要落下话后,男人就要转身。

    “难道你不想知道鬼章的下落吗?”

    脚步一顿,波澜不惊的瞳孔终显震荡,男人侧头,询问间不难听出声线颤抖。

    “他在哪?”

    “探子来报,付苏离开祀场后,独自骑着狻猊去了索尔村。”白曼罗嘴角上扬,“在那里,她救了一个人。”

    “奇怪的是,那人长相普通,和我们所认识的鬼章全然不同。”

    男人冷哼,“那又如何?他最擅长伪装欺诈。”

    说完,他便要离开。

    “你这就要走了?”白曼罗遗憾道:“还以为你会陪我一起赢下这个赛季。”

    “白会长已经得到了暗会名单,破坏了喻心舟和暮那舍之间的联盟,眼下只需派人抢夺东皇钟碎片,候在祀场守株待兔即可。”

    “可我实在不忍心你孤身一人赴死呢。”

    “白会长觉得我会死?”

    白曼罗勾唇,“敢一个人独闯不死鬼魇的公会地,不是找死是什么?”

    “名易,别怪我没提醒你,每个公会在游戏里的选址地都不简单,像无量光明建的这座堡垒,看似怪异,实则易守难攻,而我们栖息在北山经的冰阁,一旦发动暴雪,外人只会迷航,最终困死其中,更别提暮那舍亲自设计的那座哥特式教堂有多变态。”

    “而不死鬼魇的公会选址......”

    “我知道。”男人说,“在一片墓地中,且入口不定期更换。”

    白曼罗耸肩,摩挲着伞柄,遗憾开口,“长得漂亮,死了可惜。”

    男人笑笑,不再搭话。

    “喂,苏名易。”女人忽然开口。

    “要是没死,加入白色曼陀罗,如何?”

    苏名易摆了摆手,没有答复,背影逐渐隐于浓雾,像从未来过。

    亲信上前,鸣起不平,“会长,此人不识抬举,您何必招揽!”

    白曼罗伸张五指,运动关节,转而抛出问题,“常人可黑不进喻家设防的情报网。”

    “那他要是心怀不轨怎么办?”

    “苏名易对鬼章有恨,我能感受得到。”白曼罗莞尔,“只要这恨意一日不减,于我来说,就是好的。”

    树叶落,飞鸟散,女人回眸,觑见林子里有影子闪过。

    有人忙不迭跑来,向她示意,“会长!刚刚在附近发现羊生肖继承者的逗留踪迹,是否要除掉他们?”

    “撵走即可。”白曼罗声轻力重,说起话来,喜怒无形。

    “要杀他们的,可不止一个。”

    女人话锋一转,问向亲信,“蚣蝮回来了吗?”

    亲信敛眸,嘴角上扬,“已经照您的吩咐安置好了,不过做东西的人跑了,需要派人追吗?”

    “不必。”女人挑眉,“他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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