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口水也是水

    待琉璧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后,西陵旭才收起那张深情真挚的面孔,灿若星辰黑眸微微眯起,嘴角的温情也变成冰冷的嗤笑。

    呵——也只有这种刚进宫的小宫女才会掉进自己编织的情网。

    这种宫女变宫妃的戏码,只有画本子上才会出现,哪怕自己不是皇子,只是一个普通官员的儿子,也绝不会看上宫女,更不敢和宫女纠缠在一起。

    拍了拍身上的貂裘,西陵旭将属于宫女的低贱味儿掸掉之后,又朝着冷宫的方向而去。

    皇宫的西北角杂草丛生,这是历来犯错或者不受宠的宫妃最后的安息之地,进了这里的妃子,绝不可能活着从里面走出来,可娴妃毕姝桐却不这样认为。

    当日的百日宴上,她确实被自己说出来的话吓傻了,但能在后宫屹立多年,且让那对“傻帝傻后”甘心信服,娴妃绝非等闲之辈。

    到了冷宫之后,她知道淮王已经难逃一死,若是自己继续哭天抢地的叫冤,只会被杀掉,于是她开始装疯卖傻,并且成功骗过了所有人。

    无数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娴妃都在想自己当时到底是怎么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淮王埋的炸药会变成了烟花,为什么自己会把那种不堪入耳的苟且之事公之于众?

    她想不通,而且直到现在,她也还是没想通。

    不过没关系,想不通就想不通吧,她毕姝桐不信天不信地,就算失败一次又如何,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轻易认输,因为她知道,自己还有最后一张底牌,那是西陵沧无意间留给她的。

    虚掩的门被“咔吱”一声推开,神色阴霾却又面冠如玉的年轻男子径直步入破败的宫殿之中。

    “你要的东西,我带来了。”

    “呵呵,不愧是我儿子,看来计划很顺利,那个小宫女已经对你死心塌地了。”

    “这个东西,你准备怎么送出去?”

    “怎么,不相信我?”

    母子俩在昏黄的烛火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更多的时候,是娴妃在说,西陵旭在听。

    面对娴妃,西陵旭的感情是复杂的,娴妃是他的生母,这个事实无法改变,但把自己害的从云端跌落谷底的人,也是眼前这个女人,难道就因为眼前这个不守妇道的婊子是自己的生母,他就活该被牵连吗?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西陵旭是恨娴妃的,恨她当初为什么要和淮王苟合,更恨她既然做都做了,又干嘛要把自己爆出来!

    当初得到娴妃的消息,邀他来这里商量要事时,他是拒绝的,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人,有什么资格和他共谋大事!

    但宫里那些闲言碎语像一张张无形的网,缠得他日不能暇,夜不能寐,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他快要窒息了。

    还有渝帝,自从那日之后,渝帝对他明显的疏远像一把利刃刺得他心口生疼,他不明白,就算母妃犯了错,可他依旧是大渝优秀的二皇子,依旧是他的亲生儿子,为什么父皇非要把他和母妃划为一类呢?

    最终,他还是来到了这里,因为这里,恐怕是皇宫之中,唯一能带给他温暖的地方了。

    “没有。我只是在想,何时才能熬到大业完成的那天。”

    “成大事者,能屈能伸,我在冷宫都熬的下去,你有什么坚持不下的!”

    娴妃看着眉眼酷似淮王的儿子,心里一阵唏嘘,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到大业成功的那天,更不确定北戎那边是否会信守承诺。

    但现在的她别无选择,不仅要让自己相信,更要逼着儿子相信,因为这是他们母子二人在这深宫之中坚持下去的唯一信念。

    “母妃,儿臣想问你一件事。”

    “说吧。”

    “我的生父,究竟是谁?”

    黑眸直直地盯着坐在面前的中年妇人,不给她任何躲闪的机会,他的身世,他的身上究竟流的是正统的帝王之血还是乱臣贼子的恶浊之血,这个答案对他来说,非常重要!

    听完西陵旭的问题,中年妇人并没有急着回答,她拿下发尾的簪子,将眼前即将燃尽的灯芯挑了挑,“你是皇家的血脉,这一点不用怀疑。”

    轰——

    胸腔里的某个东西,似乎在身体里炸开了,五脏六腑都被炸得粉碎,炸的西陵旭痛到无法呼吸,痛到连站都有些站不稳。

    “旭儿,我......”

    “我明白了,若是没有其他事,我先走了。”

    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西陵旭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令他恨之入骨,却又无法痛下杀手的女人!

    雪依旧在屋外静静地下着,看着儿子落荒而逃的背影,娴妃第一次质疑,自己当年,是不是做错了......

    舒穆禄做梦都没想到,矿洞竟然被大渝的官兵攻陷了,六名工头全部招供,而且矿洞内部完好无损,一点都没有打斗的痕迹。

    这是今岁最后一次收矿,舒穆禄本打算收矿之后就返回北戎,与家人好好过个年节,他这些年为了完成大将军王的任务,一直化身游商在大渝行走,为了不引人怀疑,这些年的年节他一直留在大渝,只有在贸易的淡季才偷偷返还北戎,与家人团聚。

    接收工头给的矿石时,舒穆禄意外被化身矿工的官差控制住,脑子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就眼前一黑,再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的舒穆禄发现自己正靠在一辆马车里,稍一挪动,就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都被绑了起来,再一抬头,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就出现在他头顶上方。

    周围很安静,透过车帘往外看,可以看出此时正是黑夜,借着月光,舒穆禄暗暗观察了一下四周,发现车厢里只有他和一个小女娃,小女娃此刻正好奇地看着他,她的肩上还有一只画眉鸟。

    “小妹妹,叔叔有些口渴,你能给叔叔,倒杯水吗?”

    试着和西陵钰套近乎,想要引诱小娃娃帮忙解开身上的绳索。

    “给。”奶娃娃把小食指放进嘴里吮了吮,转而又将食指递到舒穆禄面前。

    “我,是想要喝水。”舒穆禄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要求,他以为娃娃太小,没听懂他的意思。

    “口水也是水。”

    奶娃娃说的理直气壮,再次把吮过的食指伸到舒穆禄面前,“甜哒。”

    作为一名铮铮汉子,舒穆禄表示绝对不吮小娃娃的口水,但两人大眼瞪小眼没多久,舒穆禄就败下阵来,竟然鬼使神差地觉得,大丈夫能屈能伸,吮一吮也没什么,等取得小娃娃的信任,就能忽悠她帮自己解绳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