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1 章 这衣裳,死了也不一定能穿上

    都察院。

    顾晨手里头端着皇后娘娘,叫人送的羊肉汤,眼睛看着外头今年的初雪,他思绪翻滚。

    他也不知道,此次远在新繁的宝船有没有牵扯进去。

    为了避嫌,四川道不归他管,他也不好去问范从文。

    “在想什么?”

    “你要是再不喝,这汤都该冷了。”

    这时候,范从文走上前来,拿过他手里的汤碗,笑盈盈地道。

    “你不喝,给我喝得了。”

    皇后娘娘的手艺,那可是一绝,平日里都尝不到呢。

    “你喝吧。”

    顾晨也懒得和他抢,他媳妇熬的羊肉汤也很好喝。

    不缺这一碗。

    “光曦,你别担心了,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范从文喝完碗里的汤后,小心翼翼地左右看了看,才低声道。

    “我刚替你看了,新繁县的税收和往年差不多,就算四川道的税收有问题,那也和宝船没关系。”

    说起来,他和陈宝船,也有半年的同僚时光。

    对于他有没有犯事儿,他还是怪关切的。

    听到了自己想听的答案,顾晨的嘴角勾起了一个笑容。

    “四川道的事归你管,你和我说这些不合规矩。”

    “以后别说了。”

    说罢,他抬脚就走,只不过走到半路又折了回来。

    “我不爱喝羊肉汤,我下午那一碗,也给你喝吧。”

    宫里送吃食,都是送两顿,半上午和半下午。

    冬天肚子饿得快,马皇后经常做了吃食让小黄门送前头来,所以他们都摸出规律了。

    “行,那我就不客气了。”范从文看着他的背影无奈摇头,笑道“光曦这人,倒是挺傲娇。”

    今年这雪下得大,顾晨下班回家在宫门和郭桓遇见。

    好家伙,那眼神差点杀死他。

    顾晨却表现得早上那顿吵,压根就不存在似的。

    朝着郭桓,露出两排大牙,送上一个灿烂的笑容。

    “哼!”

    郭桓气得拂袖入了他家马车,然后立刻让车夫赶紧走。

    “老爷,您又得罪一位大官儿?”

    顾安一看这阵仗,就知道自家老爷今日战绩颇丰。

    “嗯,差不多吧。”

    苏婉盈在车箱里头,垫上了不少羊毛褥子倒是暖和。

    顾晨便把手里的汤婆子,塞进了顾安的怀里。

    “抱着吧,冻坏了,以后怎么挣钱养珍珠啊?”

    说罢,他便进了轿子。

    顾安抱着汤婆子,在雪里傻傻地站了好一会儿。

    他这会儿,不仅仅是手暖了,这心里头也暖了。

    因为下雪路滑,顾晨的通勤时间都比以往多了一半,到家后,却看见家里停了马车。

    “谁来了?”

    投石见他回来,连忙上前和顾安一起为他拍掉身上的雪,然后递上早准备好的新汤婆子。

    “老爷,是大老爷和大太太,还有大爷来了。”

    这个大爷,说的就是顾灏。

    “哥哥嫂嫂来了?”

    顾晨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喜意,立刻往厅堂里走。

    “告诉厨房,晚上吃羊肉锅子,再烤一只肥鹅来。”

    “再去地窖,把上几个月,太子殿下赐的御酒拿来。”

    他早叫哥嫂,带侄子来应天定居,可他们总怕给自己添麻烦,不管说什么都不肯过来。

    这次来了,就别想走了。

    “欸。”投石立刻笑道“夫人早就已经安排好了,麻酱也还是买的城东麻酱铺子那家。”

    “鹅也是用荔枝木烤的,顺便还烤了一只鸭呢。”

    主子们吃不完的,他们做下人的可就有口福了。

    媳妇懂他啊!

    顾晨脚步匆匆进了内院,老远就听到厅上笑语晏晏。

    那洪亮又稚嫩的笑声,不是自家皮小子又是谁?

    刚进内厅就见一位,十**岁的帅气大小伙子。

    此时正抱着修哥儿挠痒痒,小家伙笑得满脸通红,一边滚,一边说自己知错、认输了。

    “你们兄弟,素日也没有见过,没想到竟如此不认生。”

    见他回来,大家都站了起来,苏婉盈为他解了绯色披风。

    顾淮便迫不及待地,扑上前就给了他一个熊抱。

    “二弟,大哥想你啊!”

    爹娘走的早,他们兄弟相依为命,如今却不怎么见了。

    “胡说,大哥若是想我,怎么不肯来应天住?”

    “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就应该住得近些才是。”

    顾晨眼底含泪,又给嫂子严氏鞠了一礼。

    “嫂嫂一路辛苦了。”

    哥嫂身上穿得还是粗布麻衣,可见自己送回去的钱他们都没花。

    “坐车辛苦啥?”

    “原本,是不该来叨扰小叔的。”

    严氏摆了摆手,有些苦笑着指了指灏哥儿。

    “我们这次来应天府,一来,是看看你和弟妹,咱们一家人,也许久没有一块儿过年了。”

    “二呢,是这孩子不成器,乡试的时候落了榜。”

    说到这里,她艰难地搓搓手,有些难以启齿地道。

    “家里的先生说,他的资质,就算是中了举也不好中进士,中了进士,当官也是勉强。”

    “让他在家当个启蒙先生也好,可这孩子死活不肯,非想要和二叔你一样科考做官,我们这才想着……”

    原本找苏县丞说说,能进白鹿洞书院也行的。

    只是,他们不好意思!

    亲兄弟都不好开口的事情,怎么好意思问妯娌娘家开口?

    本来,他们就帮不了二叔什么,怎么好张嘴呢?

    “我知道嫂嫂的意思了。”顾晨拍了拍侄子的肩,笑道“灏哥儿读书的事,交给我就可以了。”

    “来,坐坐坐,都别站着了。”

    顾晨其实心里有些酸涩,哥嫂含辛茹苦把原主养了那么大,给他读书,为此耽误自家孩子开蒙。

    自己是光宗耀祖了,可他们二人为儿子求学还要小心翼翼。

    不该,不该,实在是不该。

    顾晨看向有些丧气的大侄子,好声好气地安慰道。

    “灏哥儿,你也别难过,不中的又不是你一个人。”

    “你看看外头那些,四五十才中举人也不在少数是不是……不是,跟你说话你哭什么啊?”

    “哎哟,你说你这孩子……”

    顾晨还没安慰两句,这孩子眼泪就跟断线似得哭出了声。

    “二……二叔,四五十才中举,那我什么时候才能……才能穿上绯色的官服,死的时候么?”

    那还有什么意思?

    顾晨“……”

    死了也不一定能穿上啊!

    “好了,好了。”

    “二叔我就是跟你打个比方而已嘛,可能你三年后就中了举、四年后就中了进士呢是不是?”

    “男子汉大丈夫,别哭了,哭什么嘛?”

    虽然落榜确实是很难受,原主曾经就见过因为落榜,而哭到晕厥的那些四五十的大爷。

    可这都是命啊,命里无时莫强求。

    “二叔,我这心里苦啊。”顾灏哭得那叫一个委屈,哭诉道“寒冬腊月,烈日酷暑,我日日苦读,不敢懈怠,怎么就能落榜了呢?”

    落榜前,先生说他前途无量。

    落榜后,就说他天赋不行,你叫他如何肯认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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