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归期如梦

    仁世国的庆功宴就在今夜。

    沈叶慈的心思中难免有些激荡。

    回到仁世国的这些日子,曾经经历的风霜相较当下的宁静,如今弥足珍贵。

    忆宵已来通传,叶梁离开了仁世国王宫。沈叶慈轻叹一声,倒也不细究,只问了一句:“那菊花酒饮了多少?”

    忆宵忙着回忆,也说不出头绪,末了,也只回答的出:“恭姑姑让人送了一坛,如今已见底了。”

    沈叶慈让忆宵吩咐御厨房,今晚的菊花酒改为桂花酒,外加一些羊羔肉,必须清水炖煮。

    于是御厨房又开始忙碌起来,煮羊羔的泉水统统要去野外担来。

    仁世国这味佳肴已有数年未曾烹饪,若干年前,叶梁曾说:“这羊羔肉太残忍,不如以后就不要再烹饪了。”

    仁世国后来便养了那些羊做宠物,一时间也曾有过些许兴味盎然。

    沈蔼堂却一直有出售羊羔肉,不同于仁世国王宫。

    恭姑姑于是吩咐人,去沈蔼堂拿些羊羔肉回来,这一去一来,花去了不少时间。

    申雪天所在的耳堂国,每年入冬必吃羊羔肉,习俗是清泉煮之,滋味万般。对于寒冷之隅,这美味终是很诱人。

    叶柠在御厨房的忙碌中,静静而立,眼前的烟火和食材已准备妥当。

    绿油油的蔬菜,新鲜的瓜果,各类点心。鲜活的鸡、鸭、虾,居然还有几只蟹。

    整齐的桌案,菜刀的响声,洁白的衣衫,御厨房的人忙碌地井井有条。

    叶柠准备了蜂蜜、桂花,酿了鸭子,刚才还鲜活着的生命,转眼已成餐桌上的美味。

    每一次宴席,总有些活物消失。好像人的生命也这样,出生如露水,亦未见朝阳。

    叶柠的手一边摩挲着鸭肉的纹理,一边感知前一刻的温度,往事前尘尽回心底。

    “这蜜汁鸭有何艳绝的地方,云阁的桂花也是桂花呀。”

    “这你就不懂了,玫瑰谷并非只有玫瑰。玫瑰谷最出名的其实是桂树。”

    “尉迟南玦最喜欢玫瑰谷的桂花。人圆月圆,桂树飘香,才是一年最好的光景。”

    叶柠听来的故事来自甫莫菡之口。

    “那,尉迟大哥最喜欢桂花糕?”

    “不,不,不!他不喜欢!”甫莫菡连用了三个不字,纤手绕着发丝,一脸的真诚。

    云阁有一味菜:蜜鸭,是用桃花的蜜做的。如今被叶柠改良了,叶柠喜欢桃花酥,却不喜这桃蜜鸭,什么理由说不上来。

    于是,叶柠突发奇想,庆功宴上若准备一味桂花蜜鸭,一则尉迟南玦开心至极;一则厌恶至极,无论哪种,都很有趣。

    叶柠想:“这意外的惊喜,保不齐可以令尉迟南玦忘却心事。毕竟这么久以来,为了自己和家人再返仁世国王宫,每一个人都花费和用尽了力气。大家都倦了,都需要被照顾,需要休息。”

    叶柠想着,便欢乐的笑了。她的眼前是眉头一皱,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的尉迟南玦的那副面孔,俊朗而动人。不,是动气。

    “哈哈哈哈哈……”

    叶柠已经在想象这个美丽的夜晚。

    当然还有心中的白月光。

    仁世国的御厨房兵荒马乱,在申雪天的眼中却是另一番光景。

    昨夜趁着月色,申雪天从御厨房拎出一坛桂花酒。

    申雪天,不喜菊花酒。这酒,申雪天怎么喝,怎么都有一种挥之不去的苦涩,仿佛叶梁的面孔,总是七上八下的在心底泛滥。

    曾经的美好过往都快被这菊花酒给淹没了。

    于是申雪天想到了桂花酒。

    申雪天与尉迟南玦曾在梅树下对饮,当日便是桂花酒。申雪天想确认一下,仁世国的桂花酒到底与耳堂国有何不同?

    于是便出现了一幕,菊花篱下饮桂花酒的申雪天。夜,深,月,浓,一人,一酒,千枝菊花,菊满地,人千愁。

    申雪天仰头饮酒,几杯下肚,便觉天地辽远,这仁世国的冷暖情仇,仿若云散云聚,身边亦无佳人,亦无知己。

    申雪天吹奏了一曲,天上人间。一时间仁世国王宫的各处均有所闻。

    沈叶慈大为惊讶,申雪天的萧声,从来只听未闻,耳堂国的风韵万种被申雪天吹得淋漓尽致。

    忆宵想得是:“这是谁在奏?若是大公主在就好了,她一准喜欢。”

    紫寒听得勾想起了思乡情愫。

    唯有一人岿然不动,拿在手中欲饮的酒迟迟没有送入口中,这人是叶衔之。

    回到仁世国之后没两天,叶衔之便神龙见首不见尾了。不因有他,叶衔之心中盘算着未来沈叶慈的寿辰。

    之前千辛万苦,如今无论如何要设法为沈叶慈准备寿辰的礼物。一定要珍贵,以慰藉沈叶慈的心。

    好巧不巧,这一天才刚寻了礼物回来。是一株千年的人参,和一尾上等的白色狐狸毛制的披风。

    叶衔之喜饮菊花酒,这酒解了叶衔之连日的疲顿。却因听到申雪天的萧声,令到叶衔之心中寒意顿生,四国之中何等人能奏这箫声,叶衔之知道这不是尉迟南玦。这一曲,放眼四国是如此优越的存在,一曲之下,万物皆生,万物之灵,脱腾而来,始有相思,终有一别。

    叶衔之循着萧声,夜会了申雪天。

    自此一夜,天海一别。

    若干年后,尉迟南玦问叶衔之:“那一夜,你们聊了什么?”

    叶衔之苦笑而摇头,“秘密终究是秘密,就算时光倒回,我也只愿那天未曾存在。”

    尉迟南玦又问:“你那尾狐狸毛的披风可是来自域外?”

    叶衔之沉默许久,叹了口气,“如果那天你在仁世国王宫,那该多好。”

    仁世国庆功宴前夜,远在千里之外的耳堂国,亦是风雨飘摇。

    叶梁被人抓走了。

    清晨的那一幕深深刺入尉迟南玦的心。

    云阁天高云淡,气爽风清,尉迟南玦眼见叶梁入了云阁,自己还未现身,便有不速之客捷足先登,人影明晃晃地冲着叶梁去了。

    然后,擒了人,就飞身去了云阁外的一辆马车,青色的车篷,绝尘而去。叶梁仿佛失了知觉,未听到一声呼喊。

    尉迟南玦的人影更快,飞身之际,被那陌生人打了一掌,并且听到对方说:“要人活着,就别追。”说完,在空中划了一记劈空掌。

    那个手势宛若一道炸雷,在尉迟南玦心中划下一道深痕。尉迟南玦伸手飞出一颗石子击中车篷,“人在,你在!人亡,你亡!”

    有人会问:“为什么尉迟南玦不击中马匹,阻挡来人呢?”

    若干年后,同样的话有人问尉迟南玦,尉迟南玦的回答是:“马匹若惊,车中昏迷的叶梁才真是九死一生,谁知道对方会不会同归于尽。”

    “你若守信,必再见佳人!”来人见尉迟南玦未伤自己,未伤马匹,只击石警示,于是留言而退。

    尉迟南玦听到“佳人”二字,心下一动,任由来人离去,未再拦截。

    尉迟南玦的暗卫快如狡兔,如风幻影,当天夜里已回报尉迟南玦:“劫持大公主的马车已入了仁世国。”

    喜欢花落可问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