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跑!

    她终归没见过这般骇人场景,心脏咚咚地跳着,喉咙发紧,背后浸出一层冷汗,下意识的抓紧江清宴,压着他缓缓蹲下,力竭将两人藏在石头堆后面。

    江清宴也死死盯着前方,面皮紧绷着,额头上冒着汗,分明也害怕,却轻巧地挪动着脚,挡在了宋清阮面前。

    那群黑衣人背对着她二人,自成规矩地站成两排,将领头的人挡得死死的。

    宋清阮竭力叫自己冷静下来,心中周旋着能脱身的法子。

    不知那领头的人说了什么,只见前排的人齐刷刷地将淬了血的剑扔掉,恭敬地跪了下去。

    宋清阮凝神看着,却见后排的人毫不犹豫地举起手中的剑,一刀抹了自己人的脖子。

    竟是一声惨叫都没发出。

    随着咚咚的倒地声,后排站着的人紧接着将剑抵在自己脖间,闪着寒光的剑利落地划破近在咫尺的喉咙,血溅四方,当场自刎殒命!

    宋清阮只觉胆战心惊,紧紧捂住胸前的玉坠,盼望着宋国公嫡女这层关系能保她二人一命。

    原本还整齐站着的人七歪八斜地倒地,唯有一身穿黑色锦服的男子立在原地,在烈阳的照射下,那身锦服上的暗纹九龙图若隐若现。

    她心中越发惊骇,竟敢将九龙图穿在身上,定是有谋逆之心。

    这场谋命灭口的杀戮,注定不简单。

    隔着帷帽,宋清阮看不清他的脸,却知这人狼戾不仁,暴厉凶戾,断不是个好惹的。

    男子甚至都未看那些死尸一眼,漠然抬手,拭去溅在下巴上的血珠,不动声色地俯身,随手拿起一把剑,斜斜地翻转着,似乎在看那上面的血珠。

    宋清阮紧张起来,他若是要走,必然要经过这里。

    忽地,一缕刺眼的光照到她眼上,宋清阮下意识地闭眼,再睁开眼时,发现男子凝神看着剑。

    她心觉不好,还未做出反应,便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道冷冽的声音:

    “出来。”

    男子浅笑着,古井无波地看着寒剑上反射出来的那带了帷帽的女子,赫然抬头看向宋清阮:

    “我说,出来。”

    宋清阮大睁着眼,脑中盘算着应对的法子,撞见一个怀有谋逆之心的人行凶,她能带着江清宴活着脱身吗?

    男子似乎没了耐心,拖着剑往她这边走,一步一个血脚印,将脚下的枫叶踩出簌簌的声响,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宋清阮见瞒不住,拉住江清宴低声嘱咐他:

    “若是寻着机会,你立即跑去庙中寻人来!”

    说着,就要出去,却被江清宴拉住袖子,他眼中闪着坚定,道:

    “母亲,您才要跑回去!”

    “儿子会武,没事的!”

    宋清阮厉声道:“江清宴!”她不同他说什么命令听话这些话,而是迅速同他分析利弊:

    “你贸然出去同他打,只会叫他起杀心,他那般身手一瞧便知不是常人,你怎能打得过!”

    “兴许他瞧着我是个女子,不会坏了他的事,便放了你我二人。”

    江清宴被训得不吱声,但依旧执拗地看着她,就是不放手。

    话虽这么说,宋清阮还是握了一块石头在手,掐着腿,扶着她的石头堆站了起来。

    男子瞥了眼她手下的摇摇欲坠的石头堆,骤然停住脚。

    宋清阮强打起胆子,将帷帽放得更低了些,将语气放缓:

    “男女有别,还望壮士莫要再前行。”

    她不敢提自己看见了什么,也不敢提自己的身份,只装作是来许愿的香客。

    “适才上来许愿,未曾料到壮士也在此处,还望壮士体谅,先行一步。”

    “许愿?”他面色狠厉,抬剑将她的手从石头堆上挑起,呵斥道:“撒谎。”

    宋清阮胃里一阵恶心,却不敢收回手,道:

    “是真的。”

    “京中人人都道宋国公待其嫡女有多好,我便也想来做一个石头堆,做个寄托。”

    她随手指了一个:“那个,便是我的。”

    男子侧过头去看,她也悄悄抬眼打量,隔着网纱瞧见他雾鬓剑眉,醉玉不羁的侧脸,一时猛地怔住。

    前世的记忆冲击着她的脑海,叫她眼前止不住的发晕。

    怎么会是他?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撞上郁斬。

    郁斬本是内侍省出身,并监管宫内各个部署,因心狠手辣城府颇深,得了手握禁卫军大权,专权干政十分嚣张,搅得前朝乌烟瘴气,却无人能奈他何。

    凡是不满他的异议者皆活不过三天,更是被人视为权倾朝野的阉臣妄相,可又忌惮他的势力滔天,再恨也只能敬畏地喊一声,掌印大人。

    就是这样一个跋扈自恣断无亲缘的人,却在上一世,认了叶罗懿为义妹。

    他亲手抄了宋府,只为帮他的义妹出气。

    那时她已并病入膏肓,偶然听见丫鬟闲谈,得知她母家以放贷的罪名被抄家时,几欲崩溃。

    她母家怎可能做这种事!

    她们说,郁斬从宋府搜出了大量票据。

    她们说,郁斬抄家时,带着他的义妹,护着她举起剑,亲手捅了宋国公一剑。

    叶罗懿有他护着,朝堂上下无人敢招惹。

    宋清阮当时不知道叶罗懿是谁,也不知为何会惹来如此的杀身之祸。

    直到江骁带着叶罗懿出现,她才恍然大悟。

    宋清阮不知道他现在同叶罗懿是什么关系,不敢说自己是宋国公府的人,更不能叫他认出自己。

    郁斬回眸看她,眼中带着隐隐的杀意。

    这一处的石头堆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她在撒谎。

    “谁派你来的。”他上前一步,逼问着:“说。”

    京中人人都知道他在查八年前那起军粮的案子,牵连了许多人的利益,人人都想将他灭口。

    她突然出现在这里,连他手中沾了血的剑都能视而不见。

    宋清阮见他握剑的手势微变,暗暗抓紧了手中的石头,立即道:

    “我没有骗你,我真的不晓得你在此处。”

    “不说实话?”他冷冽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死物:“不想要全尸。”

    突地,他被人抱住了腿,低头一看,是江清宴。

    郁斬低头看他,小小的一个孩子满脸写着不准伤害我娘的表情。

    宋清阮紧张地望着他,见他走神,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手中的石头砸向他。

    “跑!”宋清阮一把抓起江清宴,卖了命地往外跑。

    身后传来一声剑刃劈碎石头的巨响,宋清阮不敢回头,身后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领子突然被人抓住,她用尽全身力气推了江清宴一把。

    “莫要回头!”

    身子被人抓住一把捞进怀中,冰凉粗粝的手握住她的后脖,毫不怜惜地将她狠狠摔在地上,染了血的剑赫然刺到她脖间。

    只差一毫便能刺破她的脖子,割断她的喉咙,将她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