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平平无奇的殿试

    建炎十一年八月初一,天高云淡,秋高气爽,远远地鸿雁从宫城上空飞过。淡淡的微风不仅吹过来一阵桂香,似乎也把之前风波骤起吴玠家庭伦理事件、水木两党党争甚至是议论纷纷的军功授田遗漏吹淡了,何况就是没有冲淡,今日也注定会被规模庞大的殿试所遮蔽。

    当这日一大早,**百个老中青三代太学生涌入高大壮观的宣德门,然后在宫墙内右行过威严至极的大庆殿、宣德楼后,再转行向西以后,这群年轻帝国精英们还是忍不住心神恍惚。

    毕竟,不说之前宣德楼之巍巍然,大庆殿之轩轩状,只是前面,便是集英殿所在了,而今日在集英殿殿试之后,直接出来再向西,便是那贴榜唱名的西华门。

    此时此刻,大宋百余年的文华仪式,所谓养士百年。加上一年前靖康耻雪燕云收复的巨大成就加成,到底是给这些年轻的帝国精英们带来了巨大的震慑力与冲击感。

    就在无数太学生从东西华门中间的宽道上走过,缓缓转入集英殿时,殊不知,同一时刻,赵官家早已经带着一大帮人立在集英殿旁的皇仪殿皇仪门上许久了,不得不说,赵官家的脾气多少年来就是一直如此。

    相公们也是懒得管他,一早赶回来的吕公相已经淡定到连眼皮都不抬一下了。谁让这位官家十几年了一直桑树鱼塘,就是不修宫殿,以至于崇文苑还是破破旧旧的,拿来考试也是寒颤。

    再有嘛,宰执们也在这皇仪门上看的热闹。

    只能说和建炎三年那次科举没什么差别,只是赵官家苍老了容颜,而陪伴在他身边的宰执,除了一样更加苍老的吕好问和越来越话少的御史中丞李光,都换了别人。

    长江后浪推前浪,虽然有些伤感,但到底是国家注入了新血液的一种表现,正如这些即将登科的学子们。

    不过到底是经过的大场面多了,赵官家这次看完了进士,也没再发出什么虎狼之言重要指示,却是扶着金带,穿着大红袍,戴着硬翅幞头,引着数十名文武重臣,自皇仪殿侧门转入集英殿中去了。

    上的殿来,赵官家端坐御座,左右文武列于阶下,士子们经礼官引导归于几案之后。听着礼部尚书翟汝文请官家当众御笔出题,发放下去,又强调了一遍不必计较文章规制、旧俗,言之有物即可,便让人答题。

    整个过程顺利的让人觉得可怕。

    本来宋朝一百七十年,科举制度改来改去,改到靖康前宋徽宗丰亨豫大的时候,干脆连科举都没了,变成了三舍法(县学、州学、太学),考到太学生直接就能授官。但是我们赵官家是何等人物啊,今天能来的人物哪个不知道官家名为中兴实为开创,大家别说是这种场合,就是私下里也不会拿“祖宗家法”说事的,因为他们都清楚,赵官家本人就是活着的祖宗,他的改革就是家法。

    不过这就是让人犯嘀咕的事,这次科举都颁布题目了,底下的士子们已经开始刷刷答题了,他居然一点幺蛾子,啊呸,创新做法也没有,真是让宰执们大感意外。

    一边的韩世忠到没那么多心思,既然已经开考,他干脆拿着分考题参详起来,市井里猜的有几分准,一共四道题,连他这种粗人也看得懂,

    第一个是时政大问题,赵玖开篇名义,大战之后,国家百废待兴,何事最为紧迫?民生问题又该如何最快解决?

    第二个不免还是有关于军事,赵官家直接说了,居安思危,军队应该保持一个是么样的份额,又该东南西北如何配置?

    第三个是则是众望所归的的军功授田中出现的各种问题如何解决?

    最后一问,却又绕回到了儒家根本,或者说大宋王朝百年弊病之所在,天子该如何对待新时代的文武问题。

    韩世忠看了半天无聊,官家与其他文武重臣一并转出集英殿去皇仪殿之后,却是不一会儿又不知道和张荣聊什么去了,他干脆放开了,看着身边并坐喝茶的岳飞曲端,问道“小岳,小曲,你们都是中过进士的,咱们武人中的文人,给俺讲讲,这里面怎么没有黄河这个事,官家这半天不是一直没停下吗?”

    曲端虽然大战之后收敛不少,但本性仍在,尤其是面对打他二十二下杀威鞭子的韩秦王,忍不住道“元帅谦虚了吧,论职位,您现在是我等的长官,论文采,俺曲大也写不出那‘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的文字,怎么敢关公面前耍大刀?”

    韩世忠牛眼一瞪,当下就要不乐意,岳飞头大如斗,赶紧向二位爷眼色示意,旁边几位喝茶的相公已经看过来了,再要闹出动静,去了皇仪殿左侧偏殿廊下几位尚书、九寺正卿也要笑话了,道“秦王,师尹(曲端字)兄,天气还热,先喝杯凉茶吧,据说是后宫里的贵人新研究出来的。”

    这文武之分可是妥妥的大宋特色了,别看韩世忠曲端心里都有点不服岳飞年纪轻轻独当一面,可一来这些年来岳飞已经通过无数功绩证明了自己,本人又格外谦逊(只要不喝多了);二来面对文官,怎么也是自己人,因此两位西军将痞难得卖了个面子,一起熄火,听岳飞说“历代治水都是专才,就咱们大宋来说,诗人大家过江之鲫,但是治水名臣又有几个?小弟猜测,官家也怕贸然放到殿上来说五花八门,应该是准备先选出一批能务实的进士来,在从中考察治水人才,毕竟刘安抚使(刘洪道)已经回来了。”此人以前就是水部都监,颇有干才。

    复又叹气,道“其实小弟比谁都急迫。谁让我是河北人呢?”韩世忠、曲端想起三易回河的破事,虽然跟他们没关系,也干巴巴安慰了几句,无非也就是黄河现在从头到尾都是大宋的了,一定能治理好,不让子孙后辈再看到洪水滔天,赤地千里。

    这时,有人竟然起身交卷。弄得岳飞等人愕然,这才喝了三盏茶啊。

    当然比他们更愕然的是赵鼎,因为他分明看到,第一个交卷的竟然是他儿子,赵汾。而随之,李光也没空笑话韩世忠等粗鲁武夫了,因为紧随其后的是他至交好友的儿子,至今寄住在他家的李秀之。

    既然有人交卷,宰执以下,所有人便都汇集殿中,讨论新科进士们的文章,再不说闲言俗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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