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我像只四脚畜生

    我没有错过亦芷眼底一闪而过的算计。

    但那也只是一瞬间,她复而回眸冲我一笑:“你这话问的奇怪,现如今名正言顺,能继承父皇大统的也只有他。”

    是吗。

    那为什么刚刚她的眼神告诉我,她不是这么想的。

    陆凝也是太子,可是从上次见夏侯珮,还有陆衍的态度,我都觉得,这个太子或许只是挂名,而不是承载了所有人的希冀。

    否则这么多年,陆凝也不需要付出那么多力气,在太子之位上站稳。

    以前我是成安王妃,所有的出发点都是为了萧牧野,以王府为己任,觉得他做的事情都是对的。

    但如果我跳出那一层身份,当一个旁观者。

    如果我只是沈妙缇,或者只是谢司遥。

    我就会觉得,身为皇帝皇后的父母,对陆凝也未必公平。

    当年萧牧野能做到战神的位置,可谓一手遮天,战功远超他父亲,除了他的能力以外,陆衍的纵容也分不开关系。

    而那时候的陆凝也呢?

    他还在因为祭天仪式的失误,被陆衍冷待,浑身上下,除了那个太子的头衔值钱,再没有别的。

    凡此种种,从前看来是顺理成章,现在却觉得刻意。

    无非是一山不容二虎,陆衍不允许太子过于实权在握。

    如果不仔细想,确实很难发现这些被刻意忽略的细节。

    比如,陆凝也虽然小的时候性子冷,不爱说话也不近人情,但他从来不是乱杀无辜的人。

    转变是在什么时候开始的?

    具体的我记不清,好像是他十五六岁,萧牧野接过老成安王的权柄开始?

    这些事情里面会不会真的有关联?

    而亦芷现在,对自己的亲哥哥,又究竟是什么样的态度?

    我不敢妄下定论。

    “只是闲聊,公主若是这么问我,我必然是不敢答的。”

    她似乎觉得好笑:“也有你不敢答的东西吗?本宫见你往山洞里跳,得罪萧牧野的时候,不像是有顾忌的人。”

    可能是我的所作所为,让她觉得我很豁得出去。

    其实根本不是,如果面对的人不是亦芷,大约我会多一些理智。

    谈话变得不纯粹,我在试探她,她也在试探我。

    怎么会变成这样。

    “还在这聊呢,”燕北桓快步走过来,视线在我们身上一扫,最后停留在亦芷脸上:“公主将其他的都打点好了?”

    “好了。”

    前头宾客攒动,传来许多热闹的调笑声,也有几个面熟的大臣妻女过来见礼。

    燕北桓大概装惯了,一副热情好客的模样,揽着亦芷的肩招呼人。

    终于将人都劝入席,走之前又回头看了我一眼,似笑非笑:“谢姑娘要不要一起赛马?”

    我刚才仔细打量了,陆凝也还没到。

    不过想来,今日来的男宾,大约都是要上场的,就陆凝也姗姗来迟,也逃不过。

    再者,就赛马不可能是单纯的赛马。

    大费周章,再回门宴上来这么一出,不知道燕北桓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还特意问我这么一句。

    我没有立刻拒绝:“我骑术不精,燕北帝这么问,就是刻意想要看我出丑。”

    我并非不会骑马,尤其入王府这么多年,总会遇到危急时刻,所以不像未出阁时,碰见要骑马的时候就回避。

    更何况我现在是谢司遥,也不会骑马的话,跟沈妙缇像的就太多了。

    “不对吧,”燕北桓状似惊讶:“谢姑娘骑术不精?可孤王怎么听闻谢姑娘刚回京都不久,有一回便与护卫驰骋去了城外?公主被劫持那次,谢姑娘不也闻风而来,并且比任何人都要快速吗?”

    他话一出口,我尚未有任何反应,反而是一旁的亦芷轻轻蹙了一下眉。

    燕北桓知道我那时候跟周拓甩开陆凝也的暗卫出城,去见罗隽的事情!

    他在京都有眼线,还是这些日子,他费力查过我?

    表面上一副有礼带笑的模样,实际上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谢姑娘的行踪,陛下倒是了如指掌,”亦芷的情绪我分辨不明:“看来谢姑娘果真是京都诸位角逐的对象。”

    “公主应该注意自己的身份,这种小肚鸡肠,妇人之间的言论,往后当着别人的面,就不要说了。”

    燕北桓的声音不大,但是话里充斥的警告口吻,却不容忽视。

    当着人前他尚且是这个样子,不知道人后,单独只有他和亦芷的时候,又是怎样的一番相处姿态。

    从前我与萧牧野,即便一开始是两个陌生人,他对我说话尚且也不会用这样的语气。

    再想想亦芷身上那些伤,我不由更为怒气翻腾。

    “燕北陛下是不是太敏感了?公主并未说什么过分的话,而且,我毕竟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不知道燕北帝刚才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

    他越是要拐弯抹角,我便不介意明着说。

    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都别耍那种欲语还休的心思。

    “谢姑娘胆子不小,自己自顾不暇,还想帮别人出头。”

    我注意到他握着亦芷肩膀的那只手收力,指甲几乎陷进亦芷的衣衫里。

    有的人就是这样,表面上笑着,其实一肚子坏水。

    我见不得他这样,上前两步,抢过亦芷的手:“前面做标记的地方,我似乎看见一只鸟窝,公主不如同我去看看?”

    “要开席了,还跑去那里做什么。”燕北桓不放手。

    脾气上来了,有时候我也不会管什么礼仪不礼仪,只觉得亦芷身上那些伤都落在了我自己身上。

    不,比我自己伤了,还要难过十倍百倍。

    凭什么?

    凭什么这样对她。

    我也不放手:“回门宴不是燕北帝要办的吗?现如今宾客齐聚,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这会正热闹不是吗?”

    “倒不如说说,你与公主不过两面之缘,”燕北桓要笑不笑:“替她出头,得罪孤王,划算吗?”

    “这就得罪您了?燕北帝是在坦言自己心胸不怎么宽广吗?”

    这次他是真笑出来,冷冷一声。

    亦芷居然在他的掌下发了一个抖。

    这么害怕,激的我火气更大,不知道亦芷平日在他手下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现在撞上了,有心要为亦芷出头。

    “燕北帝,这里还是云苍,你少拿大周的做派对付公主!”

    甚至因为生气,我还摸到了自己袖中的那柄短刀。

    大概在外人看来,我此刻就像一只被激怒的四脚畜生,要跟燕北桓拼命。

    没等我上前去踩他的脚,一道很急的脚步声传来,扯住我的手,把我往肩上一扛。

    身体离开地面,我蹬着两条腿,不服气:“放下来,你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