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我是沈妙缇

    叫的是谢司遥,可是又不像在看谢司遥。

    那朵牡丹太令人遐想,我心神不宁,搡开他的手。

    无论是萧牧野这个人,还是他靠近的气息,相比起孟冬宁,都是他带来的痛苦更深重。

    他有什么资格露出这样一脸珍惜,追悔莫及的表情?

    但是被我连续拍开几次手,萧牧野也没有恼。

    他只是摇晃了一下,好像真的受了很重的伤的样子。

    一副脆弱不堪的模样。

    蹲了太久,双脚酸麻,我干脆扶墙站起来,看萧牧野的时候有些虎视眈眈:“成安王应该不是好心发作,要来助人为乐,有什么事说吧。”

    他看起来想伸手扶我,但被我的眼神逼退了。

    于是收了手站在我面前,他说:“我看见了。”

    “什么?”

    “没什么,”他又神经质似的摇头:“山洞里时,提到冬宁见过的人可能是江德明,这件事关系沈家,”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从出现在赵府,他就总是露出这种欲言又止的表情。

    沉思了一会他才继续说下去:“本王不会善罢甘休,但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你不要多管闲事。”

    这才是我熟知的萧牧野。

    不可一世,不近人情。

    但重复利用这样的说辞真的很可笑,他以为我会信,他真的能真心为沈家复仇?

    “王爷想要怎么不罢休?一边是你为其卖命的皇帝,一边是你的青梅挚爱,王爷要大义灭亲,还是要背弃主上?”

    萧牧野的话也就只能听听,他从前不会为沈家主持公道,现在沈家一个人也没有了,我更不信他真的会为此冷落孟冬宁,因为沈家挑战陆衍。

    更何况这背后不止陆衍。

    他应该也明白。

    就算他要跟皇帝翻脸,那沈家也只不过是他的借口。

    萧牧野的名字里就带了个野字,野心勃勃的野。

    他不会满足于一个外姓亲王的位置。

    也不要借着沈家的名号,信誓旦旦说要给沈家报仇。

    我的一句话似乎刺伤了他,萧牧野握紧了身侧的拳头:“你不信?”

    “我信王爷权势滔天,也信你将来康庄大道,”我不知道自己笑的很难看:“但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离太子远一点!”他急声道。

    果然,萧牧野只是那可笑的占有欲作祟,觉得我像沈妙缇,就不允许我同陆凝也走的近。

    大概是看见了我脸上的嘲讽,他情绪更为激动:“你以为太子是什么好人,能帮你在朝堂站稳脚跟,能给你想要的?”

    “他比你想象的要阴险毒辣上几倍,他能承诺给你的,本王也可以!”

    脚上酸麻缓解了一点,我站直了,背靠在青砖上,抱臂看他:“然后呢?成安王需要我付出什么?”

    “什么?”他的表情带着一点难以置信。

    “王爷快一年没纳妾了,是要娶续弦,还是添一个三房?侧王妃还未临盆,喜事要什么时候办?”

    没问一句,我就走近萧牧野一分。

    到最后咫尺之距,他高上许多,我需要仰头看,才能看清他的所有。

    这张人皮,我曾经花费了许多时间力气去养。

    才从躺在床上只剩皮包骨,养到脸颊生出健康的血肉,看上去饱满俊朗。

    我用整颗心浇灌的,舍不得磕碰一下。

    但他转头就去抱孟冬宁,与她亲密无间。

    我现在看着这张脸,都得用十二万分的力气克制自己不伸手去挠。

    信他?

    凭什么?

    我的信任早就在王府的一幕幕里消耗殆尽了,任谁拿绣花针也缝补不全。

    他又怎么敢跟我说,陆凝也不值得信任?

    逼近他时,他想往后退。

    我偏不让,我攥住他的衣领,将他拉近了,恶毒又蓄意:“太子再不可信,他陪我跳过深潭,跃过山洞,你呢,你为沈妙缇做过什么?”

    他的脸色越来越白,呼吸也渐渐急促。

    即便他对沈妙缇的爱未必是真的,可是愧疚却有七分像真的。

    这样茫然无措,被人戳到痛点的表情取悦了我。

    我却不想罢休:“啊,你在山贼手里救过她,令她对你死心塌地,一穷二白也要嫁入王府。”

    “然后替你打理王府,令王府产业遍布云苍,还给你怀了个孩子,然后她死了,没准你不是误解她,她还有救,但你毫无信任可言,所以她死了。”

    萧牧野好像站不住了,捂住心口,气息越发粗沉。

    甚至嘴唇张合着,叫沈妙缇的名字:“妙妙”

    “你的妙妙已经死了!”

    我厉声开口:“她要是还活着,看见你这副虚伪后怕的模样,也该恶心透了!”

    轰

    白日惊雷,一道闪电跟着划过。

    已经死过一次了,可是内心的恐惧并不会轻易消除。

    我攥着萧牧野衣领的手猛然一抖。

    他的手随之覆上,握住我,将我摁进怀里。

    萧牧野好似也进入了梦魇,他浑身都在发抖,双手抱的太紧,勒的我几乎喘不过气。

    “别怕,不怕了,我在。”

    我在。

    多叫人妥帖安稳的两个字。

    曾经我以为是给我的,后来我知道,给我的不过是附赠,这些都是给孟冬宁的。

    因此同样令我恶心:“放开!”

    我挣不脱,就干脆一口咬在萧牧野的侧颈上。

    几乎瞬间就尝到了嘴里的血腥味。

    牙齿陷进他的肉里,听见他的一声闷哼。

    天幕又寂静下去,没有下雨的意思,那道惊雷也似乎只是错觉。

    萧牧野终于松开手。

    但他痛苦的神色依旧没有改,颈侧的牙印在流血,嘴唇很苍白。

    “我知道了。”很久之后他点点头,“你如果还是要卷入这些朝堂是非,我就按我自己的方法来。”

    他自己的方法?

    又是什么意思?

    我讨厌他总说一些似是而非令人听不懂的话。

    但我还没来得及回,大概是刚刚失控的时候发怒声音大了一些,引来了一个下人。

    方才萧牧野拉着我来这的时候,吩咐过不许人打扰。。

    但是赵府有个人敢不给萧牧野面子。

    赵知近。

    果真是他的人,朝萧牧野行了礼,踟蹰着道:“王爷,我家老爷说,谢姑娘是他的贵客,您若是事情说完了,让小的将谢姑娘领过去。”

    赵知近对萧牧野说的话定然没有那么客气。

    “你家老太爷好端端办个赏花宴,原本就醉翁之意不在酒,这是等不及了吧。”

    萧牧野随意将脖子上的血迹一擦,转而看向我,用唇语道:“不要去。”

    不去如何试探。

    不试探如何往下走。

    到了这一步,萧牧野阻拦我已经没有用了。

    我冲下人道:“我马上就来,还请稍候片刻。”

    听出我还有话要跟萧牧野说的意思,下人微微欠身,率先离开。

    等到人出了拱门,我才收回视线。

    方才的失控不再,理智回笼,我颇有些疲惫,玩弄人心最累。

    萧牧野目光炯炯地看着我:“赵知近当初为何会在收到信笺之后突然暴病,你应当已经想过蹊跷,他没有那么简单,你不要引起他的怀疑。”

    “看来你很清楚他会怀疑我,”回来之后我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萧牧野,猜来猜去挺累的,不如我直接告诉你,我是沈妙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