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有人见过她

    他生的一副唇红齿白,手腕上似乎还戴了只小铃铛,动作间丁零当啷响。

    挤开了人群,他一跃至前,天生爱笑的脸令人感到格外喜庆。

    停在陆凝也面前,他不伦不类地作了个揖:“拜见太子殿下。”

    又朝向萧牧野:“参见成安王。”

    说这两句话时没笑,等礼作完,面对我时又展露了个大笑脸:“司遥妹妹。”

    妹妹。

    我刹那间明白面前的人是谁。

    赵庭安。

    听人数次提起,但是从未见过面的赵庭安。

    我以为他同样是个书卷气很浓,跟赵知近一样一板一眼的青年,没想到他看起来年岁很小。

    小就罢了,还是个自来熟。

    他拱到我身边,脸看着小,身量却极高,傲慢地抬了抬下巴:“我跟司遥妹妹虽然未完婚,可也是实打实有婚约在的。”

    两边的百姓又议论开了。

    “这就是赵家长孙?不是说从小身子骨极差,在外头养到十六七才回来的?”

    “是啊,这也看不出来身子骨差。”

    “模样真俊,看来这谢司遥是真攀上高枝了。”

    “就是看起来年纪也太小了,他今年该二十有一了吧?”

    “似乎是。”

    我收敛了心神,想起从前赵爷爷提起赵庭安。

    确实是从出生起身子就不好,一直托人养在寺庙里,说是在佛祖蹭蹭香火,续续命。

    后来确实好了,接回京都那年恰逢我嫁给萧牧野。

    算起来,他确实比我大上一岁。

    叫妹妹也不过分。

    不知为何,此时我下意识去看萧牧野,却发现他紧盯着赵庭安,神情难辨。

    收回眼神时恰巧撞上陆凝也的,他看的是我,不过很快也别开了。

    “二位贵人来谢府找司遥妹妹,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赵庭安歪头问道。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他将我挡在了身后。

    大约是无意的,因为他一派天真的脸上只有好奇。

    陆凝也背过一只手:“孙家命案未定,本宫听下人汇报谢姑娘不见了,特来看看。”

    “太子朝政繁忙,倒是有空关心姑娘家。”萧牧野在一旁讥讽。

    只要碰在一起,总是恶言相向。

    往常我可能作壁上观,今日却只有厌烦。

    偏偏一边还有个死心眼的赵庭安,他听完陆凝也的,了然地点头,又看向萧牧野:“那您呢?”

    “本王有正事。”萧牧野突然神情严肃地转向我:“借一步说话。”

    一个多时辰前,我在谢府前厅发的疯他似乎已经忘了。

    如此严肃正经,倒像是真有话说一样。

    未等我说话,赵庭安已经替我痛快答应:“行呀,不过我也有话说,劳烦成安王快些。”

    他说完,又张着大笑容看我:“司遥妹妹,成安王讲道理的,你别怕。”

    他就是不讲道理我也不怕。

    “本宫的警告已经带到,谢姑娘好自为之。”陆凝也不再停留,带着下属来的迷惑,去的也迷惑。

    我轻轻叹了口气,缓步上前。

    萧牧野一挥手,他的亲卫不知从何涌来,驱散了人群。

    谢府门口的百年槐树下,树干需要几个人合抱才能围住。

    不远处是赵庭安左顾右盼的身影,谢司媛也从府里跑出来。

    我收回目光,语气冷淡:“成安王长话短说。”

    “你很厌恶本王?”他逼近一步,非要用身上的气势压迫我。

    那股冷香气味挥散不去,我皱着眉,亮出袖中的短刃,用刀柄抵住他:“请成安王自重!”

    不远处的亲卫霎时要冲我拔刀。

    萧牧野制止,只是以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我:“你为何会随身携带小刀?”

    我一顿。

    将这事给忘了。

    从前的沈妙缇,每每出门便带一柄刀防身,已经成为了习惯。

    “我从小被弃养乡野,遇见过的惊险不计其数,身上带刀很奇怪吗?”我平心静气地问。

    不等萧牧野说话,我又接着问:“王爷究竟什么事?”

    “你还没回答上一个问题。”他目光炯炯。

    似乎非要一个答案。

    我不懂他在想什么,从前我以为自己懂,但他令我失望过太多次。

    “算不上,”我违心地道:“只是不希望跟王爷有交集而已。”

    若是那个玉珠男人当真与萧牧野有关,又是导致父母亲身死的直接人物,那我绝不只是厌恶。

    如果没有直接关联——那他也逃脱不了关系。

    “你与本王的一个故人很像。”萧牧野突然道:“她也习惯在身上藏刀,因为当初王府的生意摊子大,危险多。”

    他竟然直接提起。

    我失神了一瞬:“然后呢?”

    他似乎也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本王一次也没陪她去面对过难缠的货商。”

    睫毛很长,藏住萧牧野眼睑里的情绪。

    无非是不值钱的后悔。

    仿佛一个时辰前,在谢府前厅胡搅蛮缠的人不是他。

    我眨了一下眼,眨掉眼底的几分涩意。

    “王爷说的是王妃吧,”我的喉咙有些堵:“人已经不在了,忏悔又有何用?”

    “不。”萧牧野突然一改方才沉浸的表情,他攥过我的肩头,鹰一样的眸紧盯着我:“有人见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