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艺高人胆大

    “你们抓我过来干什么!”说话时才发现他声音稚嫩。

    至多不过十五六岁。

    如受惊的鹿一般,瑟瑟发抖地看向我。

    他很害怕。

    “近半年多来他一直躲躲藏藏,也算是命大,竟然没叫人抓住。”

    我朝他走近,蹲下身细声道:“不要怕,我不要你的命。”

    他依旧紧盯着我,估计在琢磨我的可信度。

    然后整个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抱住了双膝,他下巴抵在膝盖上,眼泪簌簌往下掉:“为什么追杀我我什么都没做!”

    站在他的立场,他当然不可能知道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的是什么。

    我递了块帕子过去,温声道:“往后不会了,你叫什么?”

    青年大约能感觉到我没有恶意。

    他迟疑的目光缓缓消除,问我:“你先说是谁。”

    “谢司遥。”我没有隐瞒:“我在查一些事,查到一些与你有关联的线索。”

    他显然对这个名字陌生,又看了我半晌才道:“罗隽。”

    “多大了?”

    我将他拉起来,让他坐在椅子上,拿了一罐药膏,给他身上的小伤口上药。

    罗隽愣愣地盯着我动作,他用空着的一只手抹了一把眼泪:“十六。”

    “你可以告诉我,七个月前命你送往京都赵家的信,是谁交到你手上的?”

    我替他将伤口擦干净,抬眸直视他的眼睛:“这个答案于我很重要,事关半年来追杀你的人。”

    罗隽不可能听不懂。

    他微微睁大了眼睛:“是我送了不该送的东西?”

    “我只是在京都周边跑跑腿,赚些零花,根本没有招惹过大人物!”

    罗隽突然激动起来。

    我自然知道他的愤懑,因为我父亲母亲又何其无辜?

    “罗隽,世上凡事有果,必然有因,我同样想知道真相,所以你告诉我,给你这封信时发生的经过?”

    但罗隽突然机警起来,他目光灼灼:“如果你姓谢,照你说的,那封送往赵家的信应当同你没有关系。”

    他虽然年纪小,但是显然心思敏捷。

    我当然不能说我是沈妙缇。

    于是只能迂回:“京都孙家命案一事,你有耳闻吧?”

    他脸色一变。

    孙家命案的事,这几日已经闹得满城风雨,周围几座城无人不知。

    罗隽当然听过:“这、这跟那封信有什么关系?”

    “孙家命案,太子和成安王都牵扯在内,你以为只是单纯的仇杀?京都风云变幻,我怀疑起因就是那封信。”

    我没有危言耸听,父母亲留下的那封信不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但是自从进门听见罗隽遭遇追杀开始,我就知道事情并不简单。

    一定是担忧父亲的信泄露什么,才会追杀罗隽。

    “那、那我一定会死?”他面露恐惧:“如果我知道会这样,当初就应该给那个女人!”

    女人?

    我的心口怦怦跳起来:“什么女人?你拿着这封信去找赵府的时候,遇到过谁?”

    罗隽拽住我的手,求生的本能令他如同抓紧一根浮木,指甲陷入我的皮肉。

    “你得答应我,你不能让我死!”

    周拓在一旁抢声:“在我的雇佣失效前,我不会让你死。”

    他声音冷酷,却带着令人心安的笃定。

    我不由看了他一眼。

    “是、是个侍女打扮的人,”罗隽回忆着:“她不知为何会有我的行踪,找到我,见过那封信。”

    侍女关心我爹娘下落的人,我只能想到孟冬宁。

    因为当初她就知道爹娘遇险!

    “她只让我老实将信送去赵府,别的不许多提,还给了我钱会不会就是她让人追杀我?”

    不会。

    不论是不是孟冬宁,如果在意那封信的内容,就该在当时杀了罗隽。

    同样的,赵知近也知道那封信的内容,但是他没事。

    那就说明背后的人不是冲着内容来的。

    不是孟冬宁,但是可以断定,孟冬宁不光知道父亲那时候涉险。

    她还知道那是父亲的绝笔。

    但她依旧选择隐瞒。

    要有多恨我,才会枉顾两条人命?

    罗隽抓在我手上的伤口,竟然也感觉不到痛了。

    但除此之外,罗隽一定还见过什么。

    招惹他杀身之祸的真正原因。

    “不是她,你最初接到这封信时,曾见过什么人?”

    罗隽努力回想。

    毕竟时隔半年,他说:“我当初并不知道这封信特殊,那个老先生在茶棚给我时,也是稀疏平常的语气。”

    他突然一拍掌心:“但是在我离开茶棚不过百米,曾见过一匹快马,马上的人——右耳垂上有一枚玉珠!”

    “对!”罗隽大叫起来:“大男人少有戴玉珠的!”

    我呆坐在原地,只觉得背后阵阵发寒。

    耳垂上戴玉珠的男人,我曾见过一个。

    当日在与赵知近相约的楹花楼,坐在萧牧野对面的黑衣人。

    更乱了。

    这件事,兜兜转转,竟然与萧牧野又扯上关联?

    戴玉珠的男人跟罗隽见到的事同一个么?

    思绪纷纷,我竟然难得恍惚。

    但无论如何,那个黑衣人至关重要。

    “你有头绪吗?知道是谁?”罗隽依旧抓着我的手。

    我摇摇头:“我只能查。”

    从小屋离开,我踩空了一阶台阶,差点栽下去。

    周拓及时出手扶稳了我,他拧着眉:“你还好吗?”

    自从雇佣周拓,他从未问过我一句关于身世的问题。

    但我想他是知道的:“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们只接任务,不关心雇主是谁。”周拓说:“你要查那个戴玉珠的男人?”

    当然要查。

    但是我更想知道,从前我只以为我父母的死,孟冬宁有故意隐瞒的过失。

    萧牧野顶多是薄情寡义,因此造就了恶果。

    但如果,他从一开始就与这件事有关呢?

    如果是这样,那他就该死了。

    带着茫然回到谢府,却远远的看见一道身影矗立在门口。

    未等我下马,陆凝也面带寒气朝我看过来。

    “看来谢姑娘当真艺高人胆大,连本宫的人都敢甩。”

    呦呦鹿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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