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双雄出山,干它一票

    “义海郡?怒云江?”

    宁海禅闻言神色轻松,背着双手仰天长笑

    “阿七勿要惊慌,为师早就布置好了,各方面都有打点。

    什么灾,什么劫,休想伤我徒弟半根汗毛。”

    秋长天斜睨一眼,嗤之以鼻

    “你所谓的布置与打点,莫不是找水君宫的老相好?亦或者让你师父陈行领进门?

    老宁,听我一句劝,别仗着自个儿拳头硬,小觑灾劫之威。

    从古至今,神通不敌天数,更何况你一凡夫。”

    宁海禅并未理睬,片刻后冷声道

    “若天公尚在,缘何会有道丧?若天公开眼,缘何孕育浊潮?

    三千年之久的动荡黑暗,放在史书上,不过‘人皆相食’、‘白骨遍野’等寥寥几行字。

    可背后的斑斑血泪,你我真能视若无睹?

    即便不谈那些,十四府外的哪一方人世不是烘炉焦土?

    宛若薪材熬炼,个中的水深火热,唯有亲历者才知道。

    我倒是觉着,道丧之后的赤县神州,未必还有天公。”

    这话落在外面,高低能被治个大逆不道的罪名。

    秋长天摇摇头,并不与宁海禅争论,他只是没甚出息的风水道人。

    当年拜进观星楼,师父就教过,入这一行首要谨记的,便是拎清自己,时刻对天地保持敬畏之心。

    切莫觉得,凭着几样布置科仪、摆布风水的手段,便可以肆意妄为了。

    亘古亘今,许多大名鼎鼎,如雷贯耳的风水大师。

    最后都死在“逆天行事”与“改易命数”的妄念之下。

    “想不到,师父居然还有老相好。”

    白启挑眉,颇为意外。

    对于宁海禅和秋长天的谈话内容,却似充耳不闻。

    毕竟他还未站到那個高度,很难评判谁对谁错。

    只能专注于自家师父的风流韵事了。

    “正印是金火铸印,偏印为黑水滔滔。

    庚金极,丙火盛,又有壬水相济。

    说明你平时立身处世,既有锋芒、亦有烈性,且还存着一丝柔韧,遇事对人,可进可退。”

    秋长天言归正传,重新把话题转回到白启的命属印相上,做出批断

    “比你师父一昧刚强来得好。”

    白启扮演乖巧的小辈,赶忙躬身一拜

    “谢过秋叔提点。”

    秋长天颔首,坦然受下

    “相书有云,水命动摇,多主浊滥。正所谓,阳水身弱穷,**身弱贵。

    幸好伱偏印藏水,有烜赫显耀的金火压住,切合自身运势。

    水性润下,顺则有容,喜金生扶,得火均济,上上品也。”

    他笔走龙蛇,飘逸写就几句谶言,太虚烛息法眼瞅着白启那张面相,又道

    “日行一善,或有福报,日除一害,能积阴德。

    往后收获什么金、火、水三行的天材地宝,不妨给自己留着,增进命属气运。

    虽然以宝材灵物,填补五行命属,这一说法并无确切根据,但八柱国的那帮勋贵深信不疑,大都如此做过。

    就我观察,有益无害,可以一试。”

    白启牢记于心,打算委托给柴市、火窑,请他们帮忙收集一二。

    “这两天多走走、多逛逛。天煞日将至,四行失其序,今日是丙火大旺,明天就该壬水泛滥。

    你让县上居民做好应对,避免下河遭灾的同时,自己也可以碰碰运气。”

    宁海禅难得点拨。

    “徒儿晓得了。”

    白启双手抱拳。

    “你先回家歇息着吧。”

    宁海禅摆摆手,担心自家徒弟在通文馆待得久了,沾染秋长天这厮的霉运晦气,影响日后的运程。

    “徒儿告退。”

    白启识趣离开,心想道

    “秋长天,宁海禅,义海郡的瘟神煞星都聚齐了,莫不是奔着浊潮上升?”

    他正思忖着,忽然听见刀伯叫住自己

    “险些忘了,小七爷回去之后,记得跨个火盆,再用艾叶泡澡,今天穿的衣服就别要了,把自己弄干净些。”

    老刀郑重其事,认真交待,生怕白启不放在心上似的。

    “好的,刀伯。”

    白启眯起眼睛,略有几分疑惑之色。

    难不成,自己招惹啥脏东西了?

    还要以火盆,艾叶来除祟?

    ……

    ……

    “至于急着赶你徒弟走么?”

    秋长天靠进座椅,停了太虚烛息法眼的催发运转,不满地说道

    “我全身额外再贴了七八张的六重紫符,压制霉运。

    老天爷都要给几分面子,让我今夜睡个舒坦觉,好生喘口气。”

    宁海禅嘴角一撇

    “小心驶得万年船,我就收了这么一位亲传徒弟,倘若因为你的缘故,沾上难以冲刷洗脱的晦气,我找谁讨债?

    说不准,阿成这些年走得坎坷,便跟你有极大关系。

    亏他还叫你‘秋先生’,结果离了黑河县,差点没被打死。”

    秋长天气得破口大骂

    “姓宁的,你少血口喷人,不能各家出了啥破事儿,都往我头上赖吧!

    你咋不说,太上皇试图突破神通秘境,迈向断裂的长生之路,最终失败,根源便在于我?

    干脆把三千年前,从天外坠于赤县神州的堕仙,也甩给我好了。

    赤县神州之所以弄成现在乌烟瘴气,正是因为三千年后,有个叫秋长天的祸害出生!”

    宁海禅轻轻抿着放凉的茶水,淡淡道

    “你看,又急。

    堂堂道宗的真传,半点定力都没有。”

    秋长天呸道

    “我打坐养气的时候,你还在怒云江玩泥巴呢。”

    宁海禅抬头瞅着低垂乌云,竖起一根手指

    “再收留你一炷香,让你尝尝老刀的手艺,吃顿饱饭。

    记得走远点,别留在黑河县过夜,我怕晚上打雷下雨,吵得睡不着觉。”

    秋长天点点头,突然问道

    “咳咳,老宁,有没有兴趣出山,再干一票?”

    宁海禅瞥了一眼,通文馆的空旷正厅只余他和秋长天,老刀转去后厨准备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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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都金盆洗手好久了,打打杀杀,坑蒙拐骗的事儿,已是过去。

    老秋,俗话说,人生要得良师,处益友。

    我近日反思,觉着自己的名声如此差,多半就是因为遇人不淑,碰见你了。

    想我宁海禅,本该是一生无瑕的儒雅君子……”

    秋长天无奈地翻个白眼,这厮脸皮之厚堪比城墙

    “千石灵砂、三座宝地、还有三种品相极高的罡煞之气,事成之后,五五分账。”

    宁海禅眉头微皱,很是不悦道

    “我岂会为那点儿蝇头小利,食言而肥!”

    秋长天懒得理睬,默默在心里倒数十声。

    等到第八息,只见宁海禅扶住额头

    “罢了,念在你我相识一场的情分上,勉为其难帮你一次。

    老秋,快快仔细说清楚,对方什么来路,家里有何靠山,属于哪方势力,是该打死,还是弄残?”

    秋长天低头一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宁海禅这辈子都做不成庙宇里的泥菩萨。

    “天水府,大将军赵辟疆。”

    他压低声音说道。

    “滚!”

    宁海禅没好气地吐出一个字。

    自己吃饱了没事做,寻神通巨擘的麻烦?

    “你看,又急!我都还没说完……”

    秋长天原话回敬,过了一把瘾后,看到宁海禅神色不善,连忙道

    “你也知道,因为浊潮动荡上升,所以才有天煞日的种种异象。

    我特地推算过,这一次的范围不算大,只囊括怒云江、伏龙山等地,堪堪把天水府覆盖进去,像那种波及整个赤县神州的大灾大祸,近百年已经很少出现了。”

    宁海禅叹气

    “老秋,你啥时候才能改一改这个喜欢兜圈子,讲废话的毛病?”

    秋长天正说到兴头,被宁海禅奚落,脸色有些挂不住,咬牙切齿道

    “那你这没耐性的毛躁习惯,何时能够变一变。”

    宁海禅继续喝茶,无意与秋长天斗嘴,后者手指敲了敲桌面,斟酌道

    “三练皮关,熬炼神形,须得真功根本图。四练气关,内炼窍穴,亦要肉壳采气之秘法,对照周天星辰,地脉浊煞,开辟窍穴,炼化入体。

    而想叩开神通之门,非临摹神魔的绝学,方能做到引火烧身,打破虚空。

    你师父陈行为何被排帮之主洪桀说服,选择留下十三行,一方面可能担心闹得太大,你无法收场;另一方面,未尝没有自知无法踏破四练气关,安心做一富家翁,跟那寡妇过日子的打算。”

    宁海禅眼皮掀起,闭口不言。

    通文馆的三大真功,走到四练就到顶了。

    天底下,除了龙庭与七大上宗,以及某些前古道丧的隐世传承。

    再无其他地方,掌握通往神通秘境的方法途径。

    “除却龙庭与大宗之外,旁的武夫、散修,欲要更进一步,唯有两条路。

    要么给朝廷办事,赏一个上三等的贵籍,再立下功劳,就可以受赐绝学;

    要么……”

    秋长天抬头瞥了一眼宁海禅,后者接过话头

    “浊潮。”

    “不错,只能寄希望于浊潮。这也是道丧之后,亘古通今的三千年间,越是天骄妖孽,越容易沦作邪魔的原因。

    浊潮吞没了赤县神州,多少诸圣道统,百家法脉的传承,遗失在其中。”

    秋长天唏嘘

    “我观星楼历代道子,十有五六,坐化了断之根由,皆在于被浊潮魔染。”

    宁海禅平静道

    “老秋,转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你是想牵扯到,堕仙元府上,对吧?

    据说寇求跃叛出子午剑宗,便是因为得到这座堪称赤县神州第一秘藏的仙府消息,所以才义无反顾沦作邪魔,对自家恩师颜信举剑相向。

    这消息传了几百年,龙庭的太上皇找不到,道宗的各大掌教找不到,凭啥让你发现了?”

    秋长天语气笃定,眼神坚定

    “凭我是观星楼三百年来,天赋最高者!

    凭我以道艺四境之身,神魂遨游虚空,叩问天公而不死!

    凭我霉运缠身,晦气冲天,老天爷都想弄死我……宁海禅,你可晓得为何越是厉害的风水道人,越被天公所忌?

    因为他们所泄露的天机,往往十有**能够成真!

    敢问赤县神州,不计其数的风水道人中,谁比我秋长天,更让老天爷欲置之死地而后快?”

    秋长天的一番话掷地有声,宛若铿金戛玉,让宁海禅瞬间无言以对。

    这尊瘟神,可是经过神通巨擘的亲自认证。

    但凡不信邪的货色,个个都倒了大霉。

    “行吧,说说你手里掌握的消息,我考虑下干不干这一票大的。”

    宁海禅正色以对,秋长天有一点讲得不错,他与师父陈行分道扬镳,其中一大原因,就在于后者认为,通文馆的传承无法更进一步。

    那些历代祖师的绝学,并未妥善保留下。

    仅存的三大真功,只能成宗师,却通不了天。

    而无法晋升神通巨擘,便还要仰赖龙庭的鼻息,遵守朝廷的规矩。

    灭四家,与灭十七座行当,所造就的轩然大波,并非一个等级。

    所以,面对师父陈行的拦路,宁海禅极为难得地退了一步。

    “我有三条谶言,分别指明天时、地利、人和。”

    秋长天提笔写了三行秘文,谨慎地把声音凝成一线,避免落入外人耳中

    “天时是‘浊潮临世七星曜,一剑光寒十四府’,我在观星楼摆下‘金箓大醮’,算出浊潮将息,于一场席卷赤县神州的大祸后。

    那些年,我与你游历各处,走访了不少地方,哪里浊潮动荡,我便赶过去,为的就是弄清楚脉络流向,判断时候。

    我感觉,离着不远了。”

    宁海禅嗯了一声,老秋这人不正经的时候,极为不靠谱,可一旦正经起来,做事极为牢靠,值得相信。

    “地利是‘怒云江崩龙泣血,三阳悬空白成道’。前半句说得可能是水君宫,唉,那头老龙估摸着也是心里有数,才任由咱们带走它的子嗣;

    后半句,大概在于白阳教?他们信奉‘三阳劫变’之说。

    只是‘阳’在‘白’前,有些古怪,让我吃不准。”

    秋长天道出两句谶言,最后神色凝重

    “第三句是人和,我至今未能解。

    ‘夜隐启明坠,日现长庚升’。

    星相书上记载,天之将白是启明,黑夜难尽为长庚。

    这一句,却反过来了。”

    宁海禅咀嚼意味,低声道

    “启明,长庚,都是太白。

    宛若双子,其一现,另一隐。

    你可有什么猜度?”

    秋长天犹豫良久,好似定了定神

    “你刚才所言,宛若双子,我觉得很对。

    老宁,你觉不觉得,启明、长庚很像……一对兄弟。

    而且是皇家的手足!隋王登基,永王跌落!人和之谶言,应在……龙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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