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开张大吉,方来贺

    一次聚会,一顿酒菜,足足吃得快上三更天才停歇。

    反正黑河县没什么宵禁的规矩,这帮公子哥儿自然是尽兴而归。

    临散场的时候,那位柴市的宋二公子好似无意提及

    “我听说炭坊有个林老六,他不长眼得罪过白兄弟?”

    白启微微一怔,自从妖鱼帮他解决掉杨泉祸患,教头出手压住杨猛。

    他心底那份小本本上的人名,就剩意欲买他阿弟为奴仆的林管事了。

    本想着啥时候练筋大成,趁夜套麻袋打闷棍,好生教训一番。

    至少也得叫这厮卧床不起半年左右,才算解气。

    结果一直没能腾出手。

    白启收起嘴角噙着的温良笑意

    “是有些过节。怎么,二公子打算做和事佬?”

    宋二公子喝得不少,张口喷出浓烈的酒气

    “哪能,手底下没规矩,惹恼了白兄弟,就该罚!

    早几天前,我便跟父亲讲过,夺了他的管事位子,打发进山砍柴。

    这厮吃不得苦,前日传来消息,采药跌崖摔死了,尸身刚刚找到。

    白兄弟,真是对不住,我还打算将他绑了,上门负荆请罪,任由你发落……”

    目光从搭在自个儿肩膀的那只手挪过,转到宋二公子神色随意的语气上,白启忽地一笑,好似释然

    “人死账清,恩怨就算了了,难为二公子这么上心,真真过意不去。”

    宋二公子摆手,大喇喇说

    “应该的,岂能因为奴才办事不力,坏了咱们的交情。”

    似是醉意上涌,这位柴市二公子下楼的脚步都有些踉跄,小厮赶忙上前搀扶着,让楼外等候的伙计背送回家。

    “白兄弟,以后每月记得都过来聚一聚,闭关练功难免憋闷,还是要散散心,一张一弛,文武之道嘛。”

    被众人吹捧到飘飘然的何泰,望着站在东来楼门口的白启,笑声爽朗道

    “你是从鱼栏出来的,虽然说改了户,但不妨碍咱们多亲近,多走动。

    我对东市铺子的阿水很器重,早就想要提拔,即便没有鬼纹鱼的孝敬,管事空缺也该给他。”

    白启嗯了一声,颇为和善

    “我有今天,多亏梁伯照顾,一直很念水哥的情分,水哥能扬眉吐气,想必也惦着少东家的大恩。”

    何泰满意地笑了笑,自个儿专程打听过,白阿七这人很重情义。

    大田湾的长顺不过舍了一碗米,他就愿意出手摆平王癞子。

    与其像柴市的宋其英那样刻意拉拢,不如拿捏软肋,从梁三水入手。

    这一招,是从老爹何文炳那里学来。

    叫做“以恩诱之”。

    “七哥,鱼档开张定要知会一声,我好前去捧场。”

    邓勇最后抱拳告别,他可没柴市、鱼栏两位少东家的排场,披着夜色孤身离开。

    转眼间,闹腾喧嚣的东来楼门口,只剩下白启一人。

    他抬头望了眼高挂的大红灯笼,笑声莫名放开,让正在关门的跑堂有些惊愕。

    这位客人喝醉撒疯了?

    白启一边笑,一边往外城走。

    曾几何时,柴市炭坊的林管事,是压在自个儿心头的一块大石头。

    没想到去的这么容易,甚至无需动手。

    有拉拢心思的柴市宋二公子,就已经料理妥当。

    夺掉管事身份,将其打入尘埃!

    “杨泉像条哈巴狗似的,讨好攀附的少东家,跟我称兄道弟……通文馆的名声加持下,我就像换个人一样。”

    白启脚步平稳,行过冷清的长街,再次感慨人情冷暖的变化之快。

    他期望着有朝一日,自己的名头也能如雷贯耳,传遍八百里黑水河。

    ……

    ……

    翌日,白家兄弟起了个大早。

    白启劈柴,白明烧水。

    两口大木桶热气腾腾,他们钻进去打皂洗澡。

    渔民整天泡在船上、码头,去鳞刨腹,处理内脏,难免沾染鱼腥味。

    久而久之就腌入味了,很不好弄干净。

    幸好白启待在通文馆药浴几次,气血渗透全身筋膜,将其冲淡,近乎于无。

    否则昨晚的东来楼聚会,搞不好还要被公子哥儿嫌弃,闹出些不愉快。

    “阿兄,今天鱼档开张,肯定好多人来吧?”

    白明泡在热水里,使劲搓着身子。

    “梁伯,水哥,断刀门的邓勇,通文馆的话……宁师必然不会掺和,刀伯可能会到场。

    还有虾头和周婶,长顺叔他要帮忙操桨驾船,估摸着十几号人。”

    白启身子结实,高出木桶一截,瞅着没那么黝黑的细嫩皮肤,手掌脚板脱落的老茧,啧啧道

    “还得是钱养人,这才过去多久,就完全不像被风吹日晒的打渔人了。”

    半晌后,两兄弟擦拭干净,穿戴完毕。

    白明是从成衣铺子订制的棉服,厚实保暖,戴着顶毛绒绒的帽子,只露出张小脸,颇有几分唇红齿白的好模样。

    白启则换上通文馆的行头,黑色直襟的劲装袍服,束腰带,穿长靴,加之宽肩阔背大长腿的骨架子,衬得极为英武。

    各自的卖相都不差!

    辰时过半,东市铺子门口人头攒动。

    伙计、力工,打渔人,还有凑热闹的乡民,竟然一窝蜂聚在码头。

    黑河县外城的贱户,没啥玩乐,赶集、庙会就是最大的节目,平时难得看到这么多人。

    今天格外欢腾,是因为短短两月不到,从打渔人摇身一变,成为鱼档老板,白七郎的事迹一传十、十传百,落到众人耳中。

    他的生意开张,自然是谁都想过来,瞧一眼这位黑水河打渔人里出类拔萃的少年英才,究竟长得啥模样。

    梁老实吃了几条银沙鲤,腿脚又利落些,没缩在摇椅上

    “阿七身板越来越好了,啥时候想成亲了,让三水给你张罗。”

    白启眼角抽动,他才什么年纪就要被催婚?

    赶紧祸水东引道

    “水哥还没成亲吧?黑河县好人家这么多,梁伯你多关心下,争取早日抱孙子。”

    果不其然,梁老实的火力转移,怒瞪梁三水

    “我找了多少媒婆说和,这混账一个都没瞧上!”

    梁三水正捂嘴偷笑,眨眼就被老爹呵斥,立刻摆出张苦瓜脸。

    寒暄一阵,等到巳时。

    白启带着阿弟白明,大步走到摆好的香案面前。

    上面红烛、瓜果一应俱全,算是比较郑重了。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羡慕、嫉妒、钦佩……各色目光混杂,交织于手捏三炷香,对着黑水河躬身敬告的白启身上。

    “真了不起!”

    “年纪轻轻就开了一家鱼档!”

    “长顺他们都把船并过去了,能免摊位抽成哩!”

    “这么好?我赶明儿也跟着阿七混得了!”

    “别个不一定肯要你……”

    众人交头接耳的时候,吹吹打打的喧闹声浪倏然盖过来。

    邓勇带着一帮断刀门的师弟们,腰悬皮鼓,口中喊着“白记鱼档,开张大吉”,人声鼎沸,就差舞龙舞狮了。

    隆重程度,堪比过年!

    另一边,像是鱼栏的少东家何泰,柴市的二公子宋其英,天鹰武馆的韩隶、神手门的祝小姐,皆是鲜衣怒马,驰骋而来。

    他们身后跟着大帮随从,清一色的衣衫鲜亮,气派阵势惊得乡民蜂拥散开。

    “白兄弟!今日你的鱼档开业,我等前来祝贺!”

    何泰略一拱手,人流往两旁自动分开,生怕挡住少东家的道路。

    “太朴素了,怎么不宰三牲?昨日有七八个猎户合力打了一条野猪,干脆给白兄弟你送来,好生祭一祭龙王爷!”

    宋其英大喇喇道。

    “宋二公子要显摆,还是等过阵子的庙会吧。”

    祝小姐掩嘴轻笑,明眸划过比昨晚更加英挺的白启,颇有几分赞许。

    渔民当中,竟也有这般拔尖的人儿。

    诸多穿粗布麻衣的乡民,望着那些满身富贵气的公子哥儿,不禁自惭形秽,埋低脑袋。

    可心里头又念叨

    “白阿七啥时候有这么大能耐了?跟大户家的少爷搭上关系了……”

    眼见乌泱泱一大片人越聚越多,梁老实赶紧提醒道

    “阿七,该出船下河了,免得耽误吉时。”

    白启朝着四周拱手,鼓气发声,洪亮有力

    “感谢各位父老乡亲,过往伙伴前来祝贺,小小鱼档开业,本不值得一提,多亏朋友捧场。

    咱们都在黑水河讨生活,靠着龙王爷赏饭吃,今日敬告上苍,祈祷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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