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指点,出路

    小老头鸡爪似的手掌,直接拿住白启的右边胳膊。

    动作十分凌厉,好似苍鹰扑落,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

    “这就是真正的练家子?好厉害!也不知道在哪个层次!”

    白启只觉身子一轻,双腿离地,整个人竟被拎起。

    全身筋肉不由自主地剧烈弹抖,发出水流哗似的细微声音。

    难以想象,梁三水他爹瞅着平平无奇。

    腰背佝偻,瘦小如猴,好似风烛残年的糟老头。

    体内居然蕴含着极为凶悍的气力,能将一百几十斤的骨架轻易提动。

    “爹,你这是干嘛?咱们可不能明抢!”

    梁三水瞪大眼睛,显然还没搞清楚状况。

    “滚一边去!外行人啥也不懂!

    好小子,当真是养出气血,拿捏住了!”

    小老头啧啧称奇,没搭理咋咋乎乎的梁三水,笑着把离地几寸的白启稳稳放下。

    进而两指并拢,飞快在少年的肩膀、腰胯、脊柱等地方戳动。

    嘶!

    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响起。

    好似电流窜过,让人有种半边身子都发麻的酸疼。

    白启双脚踩在地上,表情有些扭曲,险些踉跄跌倒

    “这是摸骨?看我有没有成为武者的天赋?”

    梁三水他爹五指像铁钳,捏得自个儿胳膊生疼。

    这般大的劲力,怪不得把他当小鸡仔似的随意摆弄。

    “好,很有精神!

    两腿筋肉结实,下盘扎得稳重。

    腰、背、胯、脊骨,都还成,没长歪,是块练武的好材料。”

    小老头仔细打量,浑浊眼眸放出光彩,好似发现泥沙掩埋下的圆润蚌珠。

    既感到意外,也觉得惊喜。

    黑河县的打渔人,没有八千,也有一万。

    里面能够成材的好苗子,每年未必凑得够双手之数。

    没成想,正好叫他撞见了一个。

    实在难得!

    “你没进武馆拜过师?只靠吃肉干饭,就能把气血养得这么好?”

    小老头眼中透出怀疑之色。

    须知,练武不是无中生有。

    气血要壮,拳脚有力,首先得自身条件好。

    比如体格强健,筋骨结实,经得起锻炼。

    不然的话,站桩、抡石锁、练招式,磕磕碰碰受伤几次,人就废了。

    怎么打熬功夫?

    “未曾进过武馆。因为没钱,孝敬不起茶水。”

    白启摇摇头,如实相告

    “我就用几百文买了一本《八段功》,每天打渔下河的时候,自个儿琢磨瞎练。”

    真是无师自通?

    八段功?什么三流的货色?

    都没听说过!

    小老头眼角抽动,有些难以置信

    “只值几百文的大路货,也能叫你练出名堂?

    人人如此,黑河县的那么多家武馆,都可以关门大吉了!”

    看到小老头不信,白启张口念了几句八段功歌诀,然后道

    “字字属实,不敢欺瞒老伯。”

    梁三水他爹眉头紧锁,忽然扭头就踹了自家儿子一脚

    “你个不成器的混账东西!人家辛苦劳作之余,还不忘勤奋练功。

    你若有白阿七一半的努力上进,怎么会一练门槛也迈不过去!”

    这关我啥事?

    梁三水委屈巴巴,却不敢还嘴。

    “露身蹬水足上功,斜肩抗水破浪行……不堪入耳!

    很下乘的水战功夫,寻常人练个十年都未必拿捏得住气血!”

    小老头听完八段功的歌诀,并不觉得有什么精妙之处。

    极为普通的泅水术罢了,堪堪入流的粗劣招式。

    卖几百文都算贵了。

    “没有师傅指点,领你进门。

    却能养出气血,感应拿捏,很不错。

    老夫名叫‘梁老实’,你唤我一声梁伯即可。”

    梁老实背着双手,瞅了眼抄网里的银沙鲤

    “小子,你要想清楚了,五十两银子,足够让你进内城顶好的武馆。

    放着拳脚功夫不要,单听我这个糟老头子的指点,可划不来。”

    白启双手抱拳,正色道

    “小子打听过,像我这样的打渔人,即便花几十两银子拜师,也未必能得到什么真传。

    一家武馆开的大,招的弟子必然也多。

    馆主师傅哪能挨个指点,悉心教导。

    到时候,无非跟着师兄练拳。

    若无好吃好喝,大补药浴,也难有成就。

    等到五十两用干净,我又要回黑水河打渔。

    与其如此,干脆把这条银沙鲤送给梁伯。

    换成一份人情,一条出路。”

    白启这番肺腑之言,让梁老实颇为动容。

    十七八岁的小小年纪,能将事情想得这么透彻,殊为不易。

    但他仍然不想接下这条银沙鲤,招惹杨泉他爹。

    自己因病养老这么多年,儿子又不争气。

    做事只求稳妥,节外生枝毫无必要。

    “宝鱼,让三水花钱买。

    指点,老夫也能给些。

    不过,认师傅攀交情就免了。

    老夫是鱼栏出来的练家子,一身武功皆拜东家所赐,难教徒弟。”

    梁老实叹息道。

    如果早个二十年,以他的脾性,见到这种成材的好苗子。

    必定抢着收下来,绝不至于畏首畏尾。

    可惜现在年岁大了,腿脚不灵便,连带着心气衰退,懒得再多管闲事。

    “无妨的,黑水河八百里,怎么会缺宝鱼……这条银沙鲤,就当送给长辈的见面礼。

    以后打上来其他的好货,再明算账也不迟。”

    白启像是不经意地,提到自己非同寻常的打渔本事。

    “啊?阿七,你真有把握再弄到银沙鲤?”

    梁三水面带惊讶,他感觉眼前的少年变化极大,不再是以前唯唯诺诺的小心样子。

    好像铁匠铺子里头淬过火的刀剑胚子,开始展露锋芒。

    “水哥,你应该知道,我不是喜欢讲大话的那种人。

    一口唾沫一个坑,说到就做到!”

    白启昂首挺胸,俨然信心十足。

    他从看到梁老实的僵硬腿脚开始,便想到凭借银沙鲤攀个交情。

    倒不是单纯为了找个靠山,阻挡杨泉。

    主要黑河县上升的门路不多。

    抛开卖身进鱼栏、柴市、火窑,然后托关系熬资历当个管事的这条路。

    无非就是花钱入武馆,拜师学武艺。

    若自身有财力、有天赋,能被师傅赏识相中。

    能成为亲传,扛得起武馆的招牌。

    这才算出头。

    至于勤勤恳恳,本分做活。

    估摸着一辈子也难翻得了身。

    梁老实是鱼栏的练家子,他要愿意做这个引路人。

    绝对比白启花几十两银子当敲门砖,去武馆碰运气强得多。

    “你这娃儿,当真聪明得很,若非老夫已经有个蠢儿子了,非得把你认下。”

    人情熟练,本事也有,梁老实那份拒绝的心思一退再退,最后叹道

    “罢了,三水,你把这条银沙鲤处理干净,熬汤喝。

    阿七,咱爷俩去后院,给你好生指点下。”

    铺子里,梁三水瞧着抄网里活蹦乱跳的银沙鲤。

    又抬头望向一老一少的前后背影,忽然面皮一抖

    “坏!引狼入室了!

    爹该不会看到阿七有本事,就收他当干儿子,把我送去黑水河打渔吧!?”

    inf。in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