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7章 信阳侯的真恩人

    沈隽意回来时,莫敛舟也已经匆匆忙忙赶到了,他的行囊并不多,只精简到一个箱笼。

    这次去乡试需要的资金更多,好在有些乡绅听说他为案首,愿意给予资助,他也就能更充沛的路费。

    他同路的亦是先前具结的那些同窗,而今聚在一起,正在三三两两的说话。

    见到沈隽意走回,人群发出小声的议论,莫敛舟顺着视线望去,就看到他走到姜映梨身边,两人正在小声说话。

    而很快凌降曜和谢知刚几人也从后头书院里走了出来,随同一起的还有黎衡,另外还有一位身长玉立,恣意风流,介于青年与中年间的男子。

    他穿着很骚包的紫色长袍,腰间系着玉腰带,手里持着一把洒金折扇,哪怕身边站着两名少年郎,却依旧没有半分被比下去,甚至愈发显得成熟有魅力。

    莫敛舟是识得黎衡的,但这位男子他却并不认识,但他却听说过。

    这是平阳公府的三爷,凌崖迟。

    此刻,那位凌三爷走到沈隽意身边,笑容态度都很是温和,脸上都是对着晚辈的宽容。

    这情况让莫敛舟倍感奇怪。

    哪怕先前已经看过谢知刚等人拱卫沈隽意,但他依旧不明所以。

    沈家人的嘴巴很严实,村里人是打探不到半分消息的。

    凌崖迟也没对沈隽意说什么,只是些嘱咐和吉祥语。

    对于善意,沈隽意也没多排斥,拱手作揖道了谢,就开始准备启程。

    然而有个问题,沈隽意和郁齐光两人本来是打算同车而行,奈何现在有谢家提供的马车,那就多了车驾。

    钱倒是已经平摊了。

    最后就稍微奢侈一把,两人一辆车地出行。

    当然车队里有更奢侈的对象,凌降曜是单独一人一辆车,还不用说他带了护卫和仆从。

    所以,并不算是打眼。

    眼看着时间不早,他们就得先出发,必须在天黑前赶到下一个驿站落定。

    本来他们只是有功名,并没有官位是用不到驿站的,但一来是特殊情况,二来则是驿站并不是长年能有官员入住,故而空窗期时,驿站也会租出去,以增加点收入。

    而这批学子就是个大头进项了。

    姜映梨也没多余的可嘱咐,目送姜青檀和沈隽意上了马车。

    临行前,沈隽意撩起车帘,看着站在下方的她,阳光打在她的脸上,愈发显得她肤色晶莹透白,眼神灿灿,仿似黑曜石。

    他心底骤然燃起些许不舍。

    姜映梨以为他有事,走前一步,“还有什么事吗?”

    沈隽意微微伸手,触了触她的脸颊,指尖滚烫,眼神温柔。

    “没事,好好照顾自己。”

    自从两人成亲,还没离开过这般久。

    从前不觉得,现在却还没离开,就已经开始想念了。

    只是,这般亲密的话,自是不好讲出来的。

    指尖持笔落下的茧子磨得脸颊微微发痒,姜映梨对上他的视线,心底也浮起离愁。

    她强自压下,“家里都会平安的。你和阿檀出门在外,更得多加注意。”

    “我们,”她抬起头,“我,都会等你们回家的。”

    沈隽意心口一软,声音温软,轻轻应着,“好。”

    而这时,旁边马车的车帘也撩了起来,沈隽意听到响声,不由收回了手,循声望去,就见凌降曜打起帘子,笑容和煦。

    “姜大夫放心,我自是会照顾好表弟。近来没干扰,姜大夫可得多多研制药品才是,莫要叫旁事扰了心神。若有要事,尽管去寻我跟前的红螺帮忙便是。”

    这就是卖个好。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凌降曜现在最在意的就是那些药了。

    姜映梨笑了笑,“多谢世子。”

    谢知刚也翻身上马,此时哒哒哒过来,大嗓门道:“放心吧,弟妹,有我护着弟弟,定然不叫人伤他一根毫毛。”

    “但凡他掉了根毛,回头你寻我麻烦就是,我脑袋都给你。”

    沈隽意:“……”

    姜映梨:“……多谢。不过,脑袋就不必了。”

    恁血腥了点吧!

    谢知刚嘿嘿一笑,“我可是在大哥跟前立过军令状的。”

    史霜客这时候也鼓起勇气,探头出来,小心翼翼道:“那什么,沈夫人……”

    面对着这些气势十足的人,他余下的话就吞吞吐吐说不出了。

    姜映梨秒懂,“史公子放心,我会经常过去看望阿梅姐姐的。”

    史霜客松了口气,拱手道谢,连忙缩回了头。

    道别完毕,大部队就开始出发了。

    车队连成两排,陆陆续续的出发,此次报名的人倒也不算太多,可因着路途遥远,携带东西和人员多,队伍倒也算是壮大。

    听说等到了下一座县城,还会碰上其他的学子,届时还能凑成一路队伍,人多自是也就更安全了。

    姜映梨注意中间那辆车撩起的车帘,一闪而过的莫敛舟的脸,她收回目光,四处张望,这次没看到姜青柚,倒是挺让她意外的。

    竟是没来给莫敛舟送行。

    莫非两人还真闹掰了?

    不应该吧?

    姜青柚费了那么大的功夫才得到的人,沉没成本如此之高,她如何撒得开手?

    当然,如果她真的舍得,那就更不容小觑了。

    凌崖迟也看到她,主动走了过来,“侄媳妇。”

    姜映梨初始还没反应过来这称呼,旋即神色有些复杂,“……您还是叫我姜大夫吧!”

    怪别扭的!

    凌崖迟挥了挥折扇,“诶,这称呼总是得合规矩的。”

    “……您看起来可不像是守规矩的人。”姜映梨的视线在他骚包的装扮上一扫而过。

    凌崖迟委屈:“你可不能以貌取人。整个平阳公府,我可是最规矩端庄不过的人。”

    现在的姜映梨对此很是一言难尽,但后来她却不得不感慨,凌崖迟还真是没骗她。

    他真是平阳公府最后的良心了。

    “……阿隽可没认亲。”姜映梨推辞,“都说出嫁从夫,您可莫要为难我。”

    闻言,凌崖迟以一种很奇异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

    “您这是什么眼神?”

    “我本以为,我们是一样的人。”凌崖迟以扇掩嘴,眼珠微转,小声道。

    姜映梨挑眉,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一名有些眼熟的男子快步走了过来。

    对方看着比凌崖迟稍微年长些,见到姜映梨时,忍不住看了她好几眼。

    直到凌崖迟在他腰间狠狠拧了一把,他才倒吸口气,惊呼出声,“小弟,你干什么?”

    凌崖迟眯眼斜睨他,“你身上飞了只虫子。”

    说着,他还挥手拍了拍那位置,“现在被打死了。”

    黎衡:“……”

    “当真?”

    他怎么感觉他就是想拧他!

    不过,他也没计较,就是颇为委屈道,“你为何不让我跟小师弟说几句话啊!我好些话想勉励他呢……”

    害得他只能跟去勉励莫敛舟一人。

    “以后有的是机会。现在是要紧时,自是该让他心无旁骛的去考试。”凌崖迟淡淡道。

    沈隽意对认亲排斥,黎衡又是个嘴上没遮拦的,现在上去免不得激怒人。

    “这分明是好事……”黎衡嘟囔,见小弟瞪自己,只能摆手,“好好好,我不都听你的了吗?到底谁是哥哥啊!”

    说着,他又拿眼去斜姜映梨。

    姜映梨微微扬眉,颇为好奇的问道,“这位是?”

    真不怪她一时没认出来人。

    实在是当时救人心切,就粗粗看了一眼,记得是个气宇轩扬的男子,穿着富贵,但时过境迁,现在都过去快小一年了,谁还记得匆匆一面之缘的人。

    毕竟,谁还能记得人海里中你举手之劳,日行一善的人呢!

    亦或者是,谁会记得自己吃过的小面包长什么样呐?

    她还能觉得眼熟,已经是记性不错了。

    一听美人问起自己,黎衡精神抖擞,刚要回答,就听凌崖迟淡淡道:“哦,黎衡,算是阿隽那不成器的师兄吧!”

    “喂喂喂……”黎衡不满。

    凌崖迟:“就算上官老师来了,也是这么说。”

    黎衡一噎。

    “那也不能这样吧……”

    他不要面子的吗?

    他好歹算是个长辈吧!

    凌崖迟嗤笑。

    长辈还盯着小辈看个不停?

    黎衡讪讪然的别开眼,小声嘀咕着听不懂的话。

    姜映梨打量着两人,笑了笑,“你们二人的感情真铁啊!”

    “铁?”凌崖迟好奇。

    他觉得姜映梨挺有意思的,总是能讲出些令人不懂的话。

    “嗯,就是我们土话,”姜映梨想了想,“铁就是好的意思。”

    “哦,那我们是很铁。”黎衡恍然,得意地揽过凌崖迟的肩膀,拍了拍,“毕竟我和小弟可是亲……”

    “侯爷!”

    一道熟悉夹杂着惊恐的声音骤然响起。

    几人望去,就看到不远处站着的姜青柚。

    她显然是着急忙慌赶来的,额角的发丝都是湿漉漉的,身上的衣裳都有匆忙落下的褶皱。

    她胸口剧烈起伏,手里还提着个包袱,见到凑到一起的几人,眼底都是惊怒和恐惧交加。

    黎衡愣了愣,旋即笑开,笑容很是慈善温和,“是阿柚啊!你是来送莫敛舟的吧?刚才车队就已经走了,你来晚了。”

    姜青柚看他这副如旧的态度,心中的惊慌稍稍安定,她紧了紧提包袱的手,掌心都是湿漉漉的汗水。

    她深吸一口气,走了过来。

    “是啊。夏夜还是寒凉的,我本来连夜给他缝了件披风,结果早上起晚了,他又出发得早,我赶在后头的牛马车,竟是紧赶慢赶都没赶上。”

    “你有心了,想来莫敛舟心中也清楚的。不过没关系,我刚看过他,凡事都不缺的,我给银子他也拒了。”黎衡宽慰,心中不由感慨。

    这年轻人的感情就是热烈啊!

    真叫人欣羡啊!

    姜青柚勉强挤出一抹笑,“那就好。”

    她的目光顺势朝着姜映梨看去,“你,你怎么在这?”

    她问的是为何姜映梨跟黎衡混在一起?

    但落在黎衡耳中,就以为她是问人,便答道:“她也来送相公。”

    姜映梨注意到她目中的警惕,懒懒道:“关你屁事!”

    两人异口出声。

    姜映梨却骤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她看向黎衡,“你该不会是信阳侯吧?”

    黎衡:“……我是。你识得我?”

    没道理啊!

    姜映梨目光在他脸上逡巡,黎衡还没叫个姑娘这般打量过,顿时就有不舒服,“你,你这是看什么?”

    姜映梨突然觑着紧张的姜青柚,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原来是你啊!我明白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姜青柚心口吊起,急急忙忙打断,“姜映梨,你,你想干什么?你莫要再因我迁怒人了……”

    她太过着急,就是说话都有些尖锐变声。

    姜映梨挑眉,黎衡却惊诧道:“你们认识啊?”

    姜映梨觑他,“你念念我两的名字。”

    “姜青柚,而你姜映梨……啊,姜映梨……我想起来你了,你,你不就是阿曜的大夫吗?”黎衡一拍掌,“原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都是一家人啊!”

    “是啊,我们是堂,堂姐妹。”姜青柚笑容勉强。

    “姐妹?”黎衡闻言,脸色骤然变得古怪。

    他当然记得曾经姜青柚讲过的姐妹抢夫的故事。

    只是,他没想到这个人竟是姜映梨。

    他不由多看了两眼姜映梨。

    长得很是妖艳魅惑,属于男人看一眼就容易勾魂的类型,也难为沈隽意心动,而莫敛舟最后竟舍得这般丽人也是不容易。

    想来也是,姜青柚虽长得没这般出挑,却也是姝丽秀美,身上也有时下男子喜爱的端庄贤惠。

    正妻嘛,娶贤不娶色。

    黎衡理解之余,本来因着沈隽意而对姜映梨起的那点子好感也散了些。

    他这个人呢,最大的特点是护短。

    姜青柚救了他,那就是恩重如山。

    而且,本来姜青柚嫁给沈隽意,如今跟他就是恩上加亲,以后他也更好补偿。

    而今倒是好,她抢了姜青柚的婚事,现在两人有了些许亲缘关系……

    但黎衡不是那等迂腐之人,他心中有个先来后到,自是更偏袒姜青柚一些。

    故而,他的神色很快就冷淡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