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上门认亲

    沈家来了位出乎意料的外来客。

    三匹雪白骏马拉的马车华丽而贵气,车檐下挂着鎏金的风铃,随着车辆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亦惹得旁人连连引颈。

    更不用提那流光锦缎车帘,随着阳光荡漾出如月光般的明媚光芒。

    这马车给人一种光是看一眼就觉得很贵重的感觉。

    而这样的马车,最后停到了沈家门口。

    沈家不远处的后山是来来往往忙碌的村人和药农,这样的情景就令两边都抬眸打量。

    从马车里走出来的夫人高贵而美丽,披着华贵蜀锦所制的衣裳,随着走动流光溢彩,更不用提她发鬓别着的灿灿红宝石头面。

    她被丫鬟搀扶着,小心地从马车上走下,脚下踩着绵软的土地,鼻尖闻着泥土的腥气,举目看到的据是苍翠山头。

    平阳公夫人忍不住吐了口气。

    自有婆子上前来叫门。

    这时候还算是早,李雨溪正帮着打扫院子,看到篱笆外站着的贵气人,一边让沈桑榆上山去叫姜映梨,一边朝屋里喊了声李玉珠,就上前来。

    她惶恐道,“请问贵人是要寻谁?”

    平阳公夫人打量着眼前的姑娘,瞧着十七八岁的模样,头发简单地以布带挽起,身上穿着普通的棉布衣裳,以襻膊挽起衣袖。

    看着嘛,只能算是清秀有余,清丽不足。

    气质嘛,畏畏缩缩,不够得体大方。

    旁边自有嬷嬷来回答,“这可是沈隽意沈郎君家?”

    “……是。”

    听说是来找沈隽意的,李雨溪心里就直打鼓。

    平阳公夫人此时回了神,缓缓道:“不请我进去?”

    李雨溪被提醒,急急忙忙让开了位置,有些拘谨道:“这位贵人,里边请。”

    看她这副着急忙慌的模样,平阳公夫人忍不住暗暗摇头。

    李雨溪将人领进屋,屋内的装扮对比村里是很宽敞明亮的,但对于出身贵胄世家的平阳公夫人而言,实是简陋得过分。

    甚至,平阳公府的其他下人,见到这副模样,都从马车上抬了黄花梨木罗圈椅进来,打磨得油光华亮的椅子,放在屋内就显得格外的扎眼。

    至少李玉珠瞧见这贵气逼人,比之当初的何夫人架子还大的平阳公夫人时,都被唬得心口怦怦然直跳。

    她上前来行礼打招呼,“不知这位夫人……”

    “我夫家姓凌。”

    “是,凌夫人,不知道您寻我家阿隽何事?”李玉珠忙道,“他今早出去拜访老师,可能今日都不一定能回来。”

    平阳公夫人本来正在打量,闻言,她抬眉望来,“我听说他拜了京都帝师为师,深得其指教宠爱。”

    李玉珠愣了愣,她还是头回听说,但还是回道,“兴许是吧。阿隽向来主意正,凡事都是自己拿决定居多。”

    平阳公夫人微微蹙眉,瞥着李玉珠,“你竟是不管这些?”

    在京都莫说作父亲的,就是当母亲的,亦是操碎了心。

    见到李玉珠这般万事不操心的,颇为惊愕奇怪。

    李玉珠不知自己哪句话回错了,更不知为何眼前的夫人骤然气势就变了。

    “我不过是个妇道人家,哪里能管得这些。从前都是我夫君管的居多,后来夫君过世,阿隽又是个懂事乖巧的……”

    敢情还是个省心的孩子!

    平阳公夫人心情甚是微妙,她目光又落在送来茶水的李雨溪身上,她也不接,而是以一种挑剔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而过。

    “你觉得沈郎君是个怎样的人?”

    李雨溪愣了愣,老老实实地以最朴实的话语回道,“自是个好人。”

    平阳公夫人:“……”

    这回答竟是滴水不漏!

    又平平无奇。

    她又问:“他待你可好?”

    李雨溪更觉奇怪,“好。”

    两人一问一答,问的都是些跟沈隽意有关的话题。

    李玉珠就是再迟钝,此时也察觉出问题来。

    这莫不是又是个加强版的何夫人?

    就是再不喜说自家儿子不好,此刻她也觉得有些恼了。

    阿隽怎总是招些奇奇怪怪的人来家里!

    都已经娶妻了,怎生都不安生呢!

    她自是以为又是个想招自家儿子去当女婿的贵家夫人,生怕等会姜映梨回来着恼,她连忙拉住李雨溪,目光变得坚定而敌视,望向平阳公夫人。

    “凌夫人,多谢你厚爱。我家儿子已经娶妻,两人甚是恩爱,我也深为满意我家儿媳,只盼着他们能白头偕老。”

    “您还是请回吧!我家定是不会停妻再娶的。”

    平阳公夫人怔忪,挑了挑眉,她倒也没说出自己此行的目的,而是顺势问出心中的疑惑和恼怒。

    “你给沈郎君娶这样的媳妇,你竟还觉满意?莫非在你心中,沈郎君竟配不得更好的了?”

    她觑了眼李雨溪,甚是不满意。

    这般唯唯诺诺的模样,如何配得起凌家儿郎。

    从前就是阿曜房中伺候的二等丫鬟都不会选这种姿色平平的无能之辈。

    而这妇人,当初她给予帮助,而她却恩将仇报,夺走她的孩儿,养了多年,竟还这般羞辱她的孩儿。

    给其娶这般无能的媳妇。

    李玉珠却听不得这话,她现在对姜映梨满意得不得了,哪里容得人说她的半点不好。

    “阿梨如何了?样貌是一等一的,能力更是突出,聪明伶俐,性情温顺,懂事孝顺,这十里八乡哪个比得上她半分的!现在村里谁不羡慕我家得了这样的好儿媳。”

    李玉珠是恨不得将所有的溢美之词都往姜映梨身上堆砌。

    她就得让这人知道,不但她儿子喜欢,她也是喜爱得很。

    平阳公夫人何曾被人这般大声驳斥过,她看李雨溪忐忑不安到极致,也是愈发恼怒。

    “就这副上不得台面的怯懦模样,也就是你这种无知村妇才将其当个宝!这样的丢在我家,连个二等丫鬟都混不上,当真是鼠目寸光!”

    “你——”李玉珠素来不擅长吵架骂人,此时就有些语塞。

    她想起屋内的宁老太太,她可惯来个吵架的一把手,连忙朝屋里求援:“宁姐姐,你快出来说句话!有人在骂阿梨!”

    宁老太太何尝没听到外头的吵闹声,可她早透过门缝觑过,在认出对方后,她是万万不敢出门了。

    甚至,她还反手将门给拴住了。

    这回不是她不想帮忙,实是无能为力啊!

    李玉珠跑去拍门,没得到回应,倍感奇怪时,又听到身后那凌夫人的讥讽。

    “就你这种大字不识的,如何能教养得好沈郎君,想来他是继承了他亲爹娘的好儿,才堪堪没叫人埋没了。”

    “我若是你,现在羞得都无颜苟活了!”

    这话就说得格外有恶意了。

    李玉珠愕然,心底不由浮起阵阵羞愧。

    宁老太太却听出其中深意。

    这谢危敏说的何意?

    莫不是不但是上门羞辱人,更是想杀人了!

    她原先还以为这谢危敏是为替谢家来认沈隽意的,而今看来,她却是句句在挑刺,显然另有目的。

    这闺阁手段虽比不得外头男人们喊打喊杀的,却也是软刀子割肉,疼在内里。

    宁老太太有些坐不住,刚要开门。

    门口却骤然听到脚步声。

    姜映梨被沈桑榆拉着回来,紧赶慢赶的跑回来,就听到这句唾骂。

    瞬间,心底就涌起一股恼怒。

    她推开半遮的门,大声道:“沈隽意既不曾缺衣短食,更不曾病重难治,更有余力读书科考,这已是胜过世人无数,何来的无颜苟活?”

    随着声响,众人的目光不由被吸引了过去。

    李玉珠听到她的话语,好像骤然寻到了主心骨,忍不住喃喃喊道:“阿梨……”

    宁老太太又重新退了回去。

    倒是平阳公夫人陡然被驳斥,颜面就不大好看,她冷冷地抬眸望去。

    门口的姑娘长得侬艳美丽,就像是正午的太阳,灼灼灿灿,扎人眼球,更像是那花园里最昳丽的那朵鲜花,夺人目光。

    哪怕是最朴素的衣着,却依旧遮掩不住她身上那股凌人气息。

    等听到李玉珠的话语,她才反应过来,“你就是姜映梨?”

    她当然知道姜映梨。

    不如说,她身为沈隽意的妻子,是最早被她得知的。

    更有者,她女儿口中也对她颇有微词。

    这回若非她提前让妯娌转移走凌昭昭的注意力,她都无法脱身前来。

    现在看到姜映梨站在跟前,她就忍不住以苛刻的目光打量着姜映梨。

    是比先前对待李玉珠和李雨溪更犀利的注视。

    目光从她挽起的衣袖裤脚滑过,心中又下了个不知廉耻的定义。

    姜映梨却并没有理会她,而是走到李玉珠身侧,见她泪水涟涟,并没事,这才转头望来。

    “我是。你又是何人?”

    “她说她夫家姓凌……”李雨溪小声道。

    “凌?”

    姜映梨挑眉觑着平阳公夫人。

    她认识的凌姓,只有两个。

    而凌将军没有续娶,凌欢瓷母亲也早逝。

    想起先前寻上门来的谢知彰,她突然扯了扯唇角。

    “凌昭昭的家人……平阳公府的夫人?”

    “大胆!竟敢如此无礼对平阳公夫人!”嬷嬷大声呵斥。

    这声叱咤,就让李雨溪和李玉珠愕然不已的同时,更是惶恐不安。

    她们从没见过这般贵气的夫人!

    而且还是公府夫人……

    姜映梨身为现代人,面对着这种以势压人,脸上不见惧色,相反,她打量得愈发肆意。

    “我家世代良民,吃用皆是辛勤所得,种的也是晋室之地。我们安分守法,又谈何大胆无礼!”

    这就是说她们并非平阳公府的佃户奴仆,自无需卑躬屈膝。

    “你倒是伶牙俐齿!”平阳公夫人制止仆从,冷冷地看着姜映梨,“我早听说你胆大包天,擅诡辩,如今看来,所言非虚。”

    “哦,我要多谢夸赞吗?”

    平阳公夫人:“……”

    这样的人就没脸没皮吗?

    她的讥讽都听不明白吗?

    她心中恼怒,“你对谁都这样讲话?”

    不然缘何能活到现在?

    姜映梨谦虚:“因人而异罢了。”

    平阳公夫人深深吸了口气。

    两人打了第一回合的嘴炮,算是彼此有了个简单了解。

    姜映梨扶六神无主的李玉珠坐下,将衣袖裤脚放下,跺了跺脚,问道:“所以平阳公夫人高抬贵脚来此,又是所谓何事?”

    “莫非是为上回谢家的事而来?我还以为已经查明,我看谢大公子都放弃了。”

    听说这事,李玉珠连忙道:“阿隽当真是我是怀胎十月而生,上回我都同那位谢公子说过,尽管打听就是。”

    “为何你们就非是不信,非要跟我抢孩子!”

    她不开口还好,一说话,平阳公夫人就来气。

    她拍案而起,脸上怒意融融,“你哪来的脸说这话?”

    “你且瞧瞧沈隽意那张脸,可有跟你们沈家有半分相似!我已听我侄儿亲口确认,他与我小弟一模一样!”

    “我小弟英姿勃发,俊美灼灿,京都谁不赞他一句霞然若举,芝兰玉树。就是那等文人墨客都抵不上他的风姿,从前哪家闺阁姑娘不曾怀春于他!”

    “若非是我谢家祖辈有此等风姿,何来这般样貌遗世。就你们这样的庄户人家,能养得出这般优秀英俊儿郎?”

    “便是你们十几辈祖坟冒青眼,都做不到!”

    平阳公夫人心里是积着气的,从接到信时的惶恐痛苦,再到一路疾驰而来冷静过后的,惊怒和忐忑。

    如今公府的形势,她比谁都清楚。

    邃然出了这样的乌龙,她都无法给凌家交代。

    结果这妇人抢了她的孩儿,害了她的孩儿和她一生,却还敢这般大义凛然,不知廉耻地讲出这般的话语。

    实是可恶!

    若非她还留有几分世家风范,此刻她都能撕了李玉珠!

    平阳公夫人美丽而高贵,长年身居高位,浸润出的威严自不是普通人能比,更何况她此刻怒发冲冠。

    李玉珠都被其骇住了。

    好在早有懂事的嬷嬷派人看管住屋子前后,未免被不知轻重的人听了去。

    只有不知缘由的李雨溪陡然吃了个大瓜,满脸惊诧。

    李玉珠咂舌讷讷:“……那,那不都是巧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