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入宫接生

    同古婧灵一道将莫蓝烟带回了将军府。老太君听闻安月白与古婧灵大清早偷偷溜去上街,捡回来个哑女,虽有些诧异,但也没说甚么。

    毕竟安月白在将军府就与古婧灵交好,与她兄长都话不甚多。何况如今婚期已定,玥丫头也贪玩不了多久了。

    黎棠二人见安月白说,自今日起,这几日便让那青蓝贴身伺候她,也觉着有些奇怪。柳儿是最震惊的,她本是安月白亲自从温荆处要来的丫鬟,如今竟觉着有些失了宠。

    可安月白只让众人下去,大家也只得听之。

    那青蓝相貌平平,又是个哑巴,府里人猜测,兴许是安月白见她可怜,这才抬举她至此。

    夜里。安月白命众人都下去,破例让莫蓝烟与她同床。莫蓝烟上床后,传意道:“你便不好奇,我为何在温荆处?”

    “不好奇。我猜,八成是师姐救你出的大牢,并不是温荆。”安月白传意。

    “……”蓝烟无言,又传意道:“安月白,我真不知这世上还有甚么能牵动你的心绪了。三年前如此,现在亦然,好似无心无情。”

    安月白替莫蓝烟掖了被角,并未传意。

    莫蓝烟传意道:“还有,你为何不自己嫁给凌亲王?那是多好的事。”

    “我同你说过,他曾心悦于我堂姐。”安月白传意,她早在这几个月探清了孟擎舟曾属意古雪娉,如今却不知为何突然又求娶她。

    莫蓝烟传意:“我觉得这不是根本缘由。”

    “嗯,不笨。”安月白传意,“睡罢。”

    接下来十日,安月白与古婧灵齐心协力,终将那莫蓝烟换颜改音罢。安月白手有些发颤,伸手揭下蓝烟的青蓝假面,见得同自己一模一样的容颜,亦是一愣。

    但安月白极快地唇角上扬,与古婧灵对视一眼,继而又对蓝烟传意道:“你叫婧灵一声灵姐姐。”

    蓝烟见安月白的神色,知换颜之事大抵已成。她清了下嗓,喉间弱弱发出一丝“呵”音,继而道:“灵姐姐。”

    这一声一出来,竟与安月白的音色有九分相似。唯一不同的,便是安月白唤古婧灵更亲切诚挚些,而蓝烟虽音似却叫得偏冷。

    古婧灵搭上安月白的肩,对安月白传意道:“成了,如今让我看,也有些分不清你二人了。更何况那孟擎舟并不熟悉古玥欢,应当也没甚么问题。”

    闻言,安月白并未出言,脑中不住盘算。蓝烟拿起镜子,望着镜中那倾国容色的面容,说不清心下是何心绪。却听安月白传意她和古婧灵道:

    “古玥欢嫁入凌王府后,大抵也不能常至宫中学医了,不会被戳穿。可若是圣上召她入宫看诊,到时我们再提前约好,短期互换回来,之后原各自安然就是。”

    蓝烟放了镜,转身寻得之前青蓝的假面戴好,又传意道:“你的意思,是你之后还会在京城常住?”

    安月白上前帮蓝烟将假面的边角收好,点头传意:“是啊。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既要你替我做古玥欢,便不会出尔反尔,再去扰了你这后半生。”

    正在此时,三人忽而听门外柳儿来报,说宫中昭妃娘娘将生,圣上命玥欢姑娘和精灵夫人一道入宫助诊。

    甚么。古雪娉如今怀胎九月多十几天,虽说此时生产正常,但圣上突然召自己入宫,应是堂姐胎气动的突然,又恐事多凶险。

    安月白不由攥紧了拳,未来及用宁心道便已心火顿上,又摁住心口。古婧灵对外道了声“知道了”,回眸见安月白这般,忙走至她身后为她顺气,又道:

    “今日是第三十八日,距事成还有十日,这十日本就格外难熬,纵你随翟青学了宁心道,我都生怕你心生波澜。”

    “如今圣上又命你入宫助诊,我真是……”古婧灵还未说罢,见安月白道:“不必说了。”

    安月白面上仍有红意,气息不稳,却仍道:“堂姐分娩,我自然是要去的。”

    古婧灵劝不动安月白,只得两人一道去了。但她到底担心安月白的性命,便将自个儿的守身蛊事先放入安月白衣中,想着若安月白有异,便随时全力救安月白一命。

    古、安二人离去后,蓝烟也离开了房,心下却不由回想方才安月白的神色,又想起她捂住心口的样子。

    莫非安月白是得了甚么治不好的绝症,才救了她,要她去替嫁的么?可平日里竟看不出她丝毫异常,又不像是病人。可若无病,古婧灵方才又为何那般紧张?

    无人为蓝烟解惑,她只得等着安月白回府后再去问了。

    宫中。安月白与古婧灵到时,吕衡正在拟方,另有两位太医照看古雪娉情势。宫人来来往往,端热水的,拿剪刀的,取布的,为昭妃擦汗的,已然乱作一团。

    “玥丫头,烈渊家的,你们快去看过昭妃。”孟擎舟额上已然出了层薄汗,因着急切,声线都有些生异。

    “是。”安月白同古婧灵应下,便净了手进了内。

    古雪娉已然周身汗湿,大口喘息,面色雪白,见安月白来了也说不出半个字。

    安月白为古雪娉诊脉,面色也瞬然一冷。她难以置信,再伸手诊来,终不得不承认,古雪娉如今血虚气弱,胎位又有些不正,只怕是要难产。

    古婧灵探察过,传意安月白道:“先前虽已为她祛巫,可如今还是胎强母弱,怕是……”

    怎么办。安月白手腕微微发抖,凉意渗骨,听得吕衡道:“我已为娘娘扎过针,可总正不过胎位,玥丫头,你可有法?”

    房外,孟擎啸闻得此言,跌坐在椅,抬眼望了眼吕衡的方向,却是张口说不出任何言语。吕衡是天下名医,若他都不能正了昭妃的胎位,他不知该求天还是求地。

    “吕太医,劳烦您去煎药。”安月白静静道,继而出房对孟擎啸一跪,“皇上,臣女自请亲为娘娘施针开指助产。”

    孟擎啸攥了拳,他不敢把昭妃的命赌在年方二八的古玥欢身上,可如今已然别无他法。又听房内古雪娉的喘息渐弱,他不再犹豫,吐出一字:“准。”

    安月白谢过,转身紧了房,对古婧灵传意道:“灵姐姐,你将守身蛊自下引入娘娘体内,看能否转过胎位。”

    古婧灵只得点头。古雪娉是安月白的堂姐,安月白为她助产必然会紧张激动,原想以守身蛊来护住安月白心脉的。可事到如今,也只能如安月白所言,但求安月白心静无波,否则一旦子蛊反噬,便是万劫不复。

    安月白一深呼吸,将手伸向古雪娉的下身。昭妃的羊水已然破了,安月白以特殊指法为古雪娉开指至第八指,古婧灵方将守身蛊至于古雪娉身中。

    那守身蛊缓缓放出红光点点。古婧灵凝神控蛊,方知胎儿还脐带绕颈,忙让守身蛊咬断那脐带,将此情况传意给安月白。

    宫人将吕衡拟的方子端来喂昭妃服下。

    安月白心跳砰砰,强压下心头诸感,开足了十指,探右手入内,忽然觉着身旁万籁俱寂,脑中唯余要保昭妃母子平安的念想,阖眸一拨。

    万幸,胎位已然正了过来。吕衡来探,一面道:“好哇,娘娘的胎位已然回正了!”

    安月白面儿上的汗已然顺着下巴滴下,终是正了昭妃的胎位,方觉一轻。房外的孟擎啸听得坐不住,心下大喜,起身欲进房查看,却宫人道:“不好了,昭妃娘娘昏过去了!”

    羊水已出,脐带已断,胎位已正,此时若是昭妃昏去,肌肉无力,如何能将胎儿平安产下?

    安月白心下一惊,不觉心口一痛。唇瓣生白间,已然喋出了一口血。吕衡亦是一慌,又见安月白吐血,便欲接手来自己接产,却被安月白抬手阻止了。

    她虽是面色煞白,却是凝神一针下去。此针甚险,能不能唤醒昭妃便在此须臾一刻了。

    孟擎啸亦是进了来,可眼见安月白一针下去,却不见昭妃醒来,不由面沉如墨;又忧心着昭妃母子,竟头回觉出了生而为君的无助。

    安月白心口一紧,眼见足底寒意上涌,古婧灵忙伸手扶住她,吕衡立刻接过安月白的位子,继续助昭妃生产。

    古婧灵已然让守身蛊为昭妃补息了,便不能再取出守身蛊为安月白静心。眼见安月白面白如纸,肌肤渐起层薄霜,只得抚着安月白的背,“玥欢,宁心道,快用宁心道啊!”

    安月白觉着古婧灵的声音愈来愈远,她扶着墙缓缓倒下,却仍是看着昭妃古雪娉的方向。眼前愈发模糊时,却见昭妃一动,继而听她的大宫女道:“醒了,娘娘醒了!”

    醒了?醒了。安月白闻言,似觉着身子又有了气力,捞着古婧灵几次挣扎才起了身。

    宫人不住地让古雪娉用力。安月白为古雪娉开骨正胎位,古婧灵渡守身蛊为古雪娉护航,吕衡又施展了十成精准医术,那古雪娉初次为母,更是尽了二十分的气力——

    “娘娘,已看到头了,娘娘用力啊!”

    古雪娉再一用力,那侧吕衡伸手将胎儿悉数接出,终是听着胎儿一声响亮啼哭,结束了这场令人撕心的产程。

    “雪儿!”孟擎啸终是忍不住上前,将古雪娉拥入怀中,一代君王竟是下了泪。古雪娉累极了,缓缓闭上了眼。

    “雪儿?雪儿!”孟擎啸心下颤抖,却听古婧灵上前道:“皇上,娘娘无性命之忧,只是太累了。臣妻已将守身蛊渡入娘娘体内,娘娘是古家人,守身蛊会护娘娘周全。”

    孟擎啸深呼吸几次,“甚好,甚好。”

    安月白心下一松,唇角扯出一丝笑来,方欲上前时,但觉天旋地转,下刻便如踩在那云朵之上,面前一黑,再无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