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接召赐婚

    这两日里,安月白命黎棠二人将饭食送来后便离开,不得逗留。她则竭力摒除杂念,一心专修宁心道法,竟至于废寝忘食之地步。

    小黎猜是翟青给了安月白甚么心法,只得将此情况反报给温荆。谁知那温荆也是淡淡的,只说翟青不会害她,让黎棠二人莫要耽误古玥欢修习。

    那温荆话间虽是淡淡的,眼下却微微乌青,形容透着疲态憔悴,应是这几日并不得安眠。

    小黎出门时,正见小全子来寻温荆。她与小全子互相点了个头,便一人朝昭妃宫中走去。

    小全子既是温荆的徒弟,应是已将那夜听戏时的场面俱回给温荆了,小黎默想。眼见皇上是有意撮合小姐与凌亲王,不知那温荆听着此事又该是何心绪。

    温荆与安月白二人,一人忍痛割舍自伤憔悴,一人兀自闭关独修心法,倒真是求来的孽缘,皆是那不省心的主子。

    待小黎刚回宫,又被小棠拉到一旁,听小棠耳语道:“黎,皇上命古将军大后日一同围猎,切磋射术。”

    甚么切磋射术,天子分明是替那凌亲王去探明古烈渊的意思。若是将军不反对,那只怕是要成全那凌亲王……

    小黎眉心一蹙,小棠抓上了她的腕,“这?”

    “此事先莫要告知小姐。”小黎拍拍小棠之手,见小棠也凝重应道:“正是。小姐修的多半是静心的心法,不好心生波澜。我们先看看将军的意思。”

    “嗯。”小黎沉吟一声,只觉心下发沉。她与小棠再清楚不过安月白的性子,只怕她听了此事,反倒不好。

    又过了三日。安月白一心修术,待停歇时已然黄昏。她微微睁眼,眸中浅银光芒稍纵即逝。

    翟青给的宁心道法果然不虚。她这几日随汗排出一层尘垢后,内里愈发脉畅神通,连带着身子都轻盈了大半。原先心脉处的异样之感一扫而空,竟察觉不出心脉处子蛊的存在。

    想来,应是此青虹心法恰适蛮族蛊道。

    安月白起身推门,空气一通,方觉有些乏力,不觉眼前有些眩晕,正听得一行人脚步渐近,听得昭妃道:

    “你这丫头,总算是出来了。如今天已黑了,你定是太过用功,以至忘了用饭。”

    古雪娉行至安月白身前,出言甚柔,带着些爱怜与嗔怪,轻抚她青丝。

    “娘娘,玥欢无碍。”安月白心下稍暖,却被古雪娉携了手,听她道:“你自是无碍,午餐都一口未动,再这般无碍几日,便得飞仙了。”

    安月白一笑,见古雪娉道:“走罢,再晚些,只怕堂姐的欢儿要生生饿昏了。”

    闻言,安月白唇畔的梨涡随笑容愈发明媚。待行到桌前,望着一桌佳肴,是觉着腹中有些空了。

    二人正吃到一半,昭妃身边的大宫女进了来,步伐甚快,神情欣喜,见了古玥欢便笑得更深,却只是唤了古雪娉一声娘娘,再未开口。

    古雪娉望了眼古玥欢,便起身拉了那宫女去旁边,安月白余光见得那大宫女向古雪娉连连点头,似是极小声说着“成了。”

    甚么成了?安月白侧颈望向随行的黎棠二人,却见她二人面色凝重,便心下猜着了大半。

    正此时,那昭妃已然回来了,望着古玥欢的神色更显温柔,抬帕替她擦过唇角,“慢些。”

    “你这几日闭关,想来她们并未同你讲。”古雪娉浅笑,“今日皇上召了你长兄入宫,也不过是同游共乐一番罢了,是好事呢。”

    安月白听古雪娉此言,缓缓停了筷,“堂姐,是怎样的好事。”

    她雪颈如玉,神情清冷,唇角虽是上扬,笑意未至眼底。

    古雪娉示意大宫女将无用人等都遣散,便见那古玥欢笑问:“是如尚书府那般的好事么?”

    她问得这般直接,让古雪娉失笑,伸手牵住她的手,“欢儿,幸而是将她们都散了。往后可千万留心些”

    安月白不答,只是兀自望着古雪娉,古雪娉见状一叹,伸颈在她耳畔,道:“那夜皇上邀你去观戏,却让凌亲王送你礼,本宫便猜着了些。”

    “如今烈渊又被皇上召去同游,正是试探烈渊的意思。方才宫人已来传讯,说二人相谈甚欢。”

    “烈渊他……应是已然应允皇上了的,可能这几日便会有好消息了。”古雪娉出言甚轻,周身香气漫入安月白鼻间,“欢儿,你千万守住此事,万万低调。”

    呵。安月白长吐口气。她的好长兄自是不知她与温荆之间之事,凌亲王是当下唯一既无正妃亦无侧妃的王爷,又与当今圣上一向关系不错,世人眼中,这确是件天大的好事。

    古雪娉说罢,真心为这玥欢高兴,却见安月白有些失神,仍强扯出一抹笑来。

    见她这般,古雪娉还当是小妹初知此事有些别扭,当她是小女儿的情怯,“欢儿,别怕。”

    “嗯。”安月白平静下来,“娘娘,欢儿不怕。”

    怕甚么。她已然不是十三岁的安月白,那般由人定命的。就算那人是高居庙堂万人之上的皇上,也无法让她认命哑嫁。

    因着那夜宫戏时安月白便已猜到皇上心意,如今又新练了宁心道法,当下甚为安静,倒让黎棠二人为之捏了把汗。

    安月白愈是平静如水,她们愈是担心忧虑。

    “娘娘,欢儿饱了,谢娘娘款待。”安月白向古雪娉一笑,“欢儿乏了,可否先回去休息?”

    古雪娉起身,想来那玥欢日日苦修,如今饱餐,自然是会乏的,不觉心疼,忙道:“不必同堂姐客气。”她说罢,命大宫女送安月白休息。

    安月白回了住处,沐浴洗漱罢,上床歇息了。她已好几日透支身子,日夜颠倒,如今倒抛下万事,痛痛快快睡了一觉。

    她既安眠,宫中温荆却是一夜无眠,黎棠二人亦睡得颇不安稳。

    第二日,小棠起身去叫安月白,却一推门,见得安月白周身似有浅浅白光环绕,不觉一怔。

    那床上少女盘腿而坐,肌肤愈发白透清亮,恰若秋月春雪;周遭空气似水波得动,在其身旁旋转萦绕。青丝如缎,容颜似仙;其质若玉,兰心天成。

    小棠不由得屏息,见安月白运气收功。那月白缓缓开眸,双瞳微映出两点白光,似是白香骨珀。那雪色光芒又随安月白呼吸,瞬然消弭。

    “小棠姐姐。”安月白起身,发觉声音愈发清亮,却见小棠前进几步检查她身,一面道:“小姐,你方才眼里的光是何物?可会伤身反噬?”

    安月白制住小棠的手,起身答道:“是师父教于我的功法,不必担心。”

    “是翟青?”小黎也已站于门口。

    安月白眼见黎棠二人都望着她,缓缓点头,答道:“我虽不可说修的是何,却可以同你二人保证,七日苦修,至今晨我已然速成。”

    黎棠二人不由心下倒吸口凉气。这古玥欢真不愧是古家之后,竟如此天资卓然。十五日前,刚在婧灵夫人处闭关秘修,如今又七日速成了翟青传授的功法。

    “姑娘既已练成,不妨我二人试你一番。”小黎进门入室,说话间却与小棠相视。

    安月白莞尔一笑,“请。”

    黎棠二人是红翎女军,自是素质过硬。如今小黎拔剑出鞘,小棠怕伤了那月白,便不拿武器,情愿借轻功点穴等小试那月白。

    二人速度已是极快,却见那安月白吐纳开眸,双瞳雪色银光俱漫,伸臂拨指间,似空气都已然凝冰。

    小黎忽觉时光停滞,但觉那月白身形甚诡,似同时轻弹她腕,收剑回鞘,又在其胸口一推;小棠未至安月白身前,那月白又同时轻抬起下颌,望其双眼。

    黎棠俱是心下难信,却是顷刻间小黎已然背砸墙面,剑已回鞘。那小棠则是身子一软,倏然倒地。二人如此身法,竟都未触及那月白半分。

    “棠!”小黎起身去查看小棠情况,却听小棠道:“我没事。”

    小黎扶起小棠,二人回头间,见安月白已是坐于茶几前,含笑望向二人。

    她何时坐于那畔的?二人相视一眼,只听得安月白道:“二位姐姐,还要再试么。”

    “小姐练的是速法么?”小棠望向小黎,却又自个推翻:“不对。速法需要武学功底,没有三年五载,无法得成。那她怎的这般快了?”

    小黎轻道:“不是小姐快了,是我们慢了。”

    闻言,安月白微微一笑,“正是。方才那刻你们觉着极快,可实际却是你们体感慢了五倍。”

    好诡异的功法,二人俱是一惊。原先,小黎还觉着安月白眸色有变,兴许是修的瞳术;可瞳术如何能达此境界,只怕那月白修的是某心法。

    安月白见黎棠二人的神色,不由失笑,上前一步,“二位姐姐是我的人,总不会有些怕我罢?”

    “实不相瞒。”小黎直直望着安月白,“单论您的天赋,是有些的。”

    安月白闻言,漾起梨涡浅笑,又听小棠在旁道:“况小姐自闭关以来,又诸事不同我二人讲,教人如何不担心?”

    她正欲开口,却听得昭妃宫中的大宫女在门外催促道:“玥欢小姐,您快些出来接旨罢!”

    那大宫女音色中,是掩不住的喜意。

    安月白浅浅嗯了声,黎棠俱是面色一暗。接旨……想必是皇上颁旨,为玥欢小姐赐婚了。但虽如此,小姐却终要面对。

    “愣着作甚,替我开门。”安月白侧颈对身后的小黎小棠道,冷静不辨其情绪。

    黎棠二人忙上前为安月白开门。那月白步步走得甚稳,她二人紧随其后,望着她的背影,不由感慨她终是由若雨蔷薇长成了坚松韧柏。

    待入了厅,昭妃娘娘古雪娉见安月白来,亦是微微点头。

    那宣旨的公公见那月白雪仙玉色,倾国之姿,便也略微和善了些,“古家小姐,行礼接旨罢。”

    安月白静跪。听得头顶上方那太监宣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兹闻镇军将军府嫡女古氏玥欢,娴雅温良,兰心蕙颖,真质静淑,品貌兼宜,太后与朕躬闻甚悦。今凌亲王年已弱冠,至适婚之龄,当择贤女与配。值古氏玥欢待字闺中,才性俱佳,可堪为其佳偶,共成璧人无双。今特赐汝玥欢入凌亲王府为凌王正妃,择良辰完婚。钦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