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落雪寒相思

    今年的冬天异常寒冷,外面大雪飘飘洒洒静静地下着,没寒风相伴倒是显得格外的的清冷。屋里炉火正旺,饭菜也已经备好,腾腾冒着热气。

    此时的楚月身子笨重正在药房里忙得热火朝天,因太过投入,南宫尘喊了在身边喊了几次都没回应,只好先在一旁随机应变。

    “成了!成了!南宫哥哥,我成功了,你的寒疾终于有希望了!”楚月拿着几颗的药丸一时间喜极而泣。

    “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我们去吃饭吧。”南宫尘柔声道。

    “南宫哥哥这是三颗药丸,一月一次,三个月之后我保你一世健康,长命百岁。”楚月将药丸装到一个小瓷瓶里。“走吧,我们去吃饭,吃完饭,你吃一颗。”楚月顿感步履轻松,一时间忘记自己还是一个身怀有孕之人。

    南宫尘贴身相护,楚月这才不好意思摸摸肚子:“对不起啊,把你给忘记了,饿了吧,母亲带你去吃饭。”

    四目相对,千言万语都像这洋洋洒洒的落雪,说不完,道不尽,也理不清。楚月这近几个月都没有吃的这么开心过,就像这几个月一直没吃过饭一般,都忘记这饭是什么味道了。乍一吃,这香味四溢的感觉真的太让人上头了。看到楚月这般南宫尘也松了口气,隐隐不安的心情能暂且放一放了。

    饭毕半个时辰,楚月让南宫尘将药服下,“南宫哥哥,这药劲可能有点大,毕竟这里面的药都是至刚至阳之物,空需要你自己静坐调息敛气半个时辰,切记一定要敛气。”楚月眉头一蹙。

    “好,夫人不必担忧,我自有分寸。”南宫尘安慰道。

    药渐渐渗入肌理,只觉丹田之处,一股股暖流翻涌着往四周喷发,身体愈来愈热,南宫尘将气海的中气极力往里压制,略显吃力,眉间微蹙,双唇紧闭。

    楚月的精神紧绷着,心也七上八下地悬着,双手紧握,生怕出什么岔子,半个时辰而已却像是物换星移,已经过了几个秋冬之久。

    南宫尘,缓缓睁开双眼,只觉神清气爽,丹田有力,中气充盈。楚月立马拉起南宫尘的手腕,为其把脉,不停地点着头嘴角慢慢上扬。

    “南宫哥哥......”小腹一阵巨疼袭来,楚月一个踉跄扶住了南宫尘,慢慢坐在床边,楚月想着缓一下应该会没事的,近来时常这般,刚才在一旁等南宫尘的时候小腹就一直有隐隐作痛之感。

    “月儿,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南宫尘神色慌张,让楚月先靠着他。

    一阵干呕,楚月吐出一口鲜血,小腹也还在一阵阵的传来撕心的疼痛。

    “南宫哥哥,孩子恐怕要提前......提前降生了......”楚月已经疼的说不出话,紧紧抓着南宫尘的衣服。

    南宫尘赶紧将雪儿喊进来,雪儿见状已经吓慌了神,怔在了原地。

    “快去请大夫,稳婆!快!”南宫尘心里已经是一团乱麻了。

    “南宫哥哥......你......你先听我......听我说,我的身体我自己了解,如果有什么不测孩子最重要。”楚月其实早就预测到这一天的到来。

    “这些都不重要,我就要你好好的。”南宫尘皱着眉,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柔一些。

    “你听我说......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很清楚我自己的身体,但......万一孩子还有一线生机,也......也不枉费我拼尽一身医术保他足月。” 楚月知道自己体弱,怀有身孕后需要静心修养,但是南宫尘的事情也是刻不容缓,只得冒险一试,可是整日与药为伴,对胎儿的伤害是不可小觑的,楚月用尽毕生的医术才将这个孩子保到现在,实属不易。一阵阵剧痛已经让楚月意识渐渐模糊。

    楚月的话像是一盆冷水,南宫尘恍然大悟,这些日子都是楚月倾注心血编织的一场美梦, 自己心安理得什么也不是的的如痴如醉的享受这让人飘飘欲仙的神仙眷侣的生活。

    南宫尘像是丢了魂一般,呆呆地坐着,眼神空洞,楚月一声声痛苦的呻吟将他的心一块块击碎,屋内楚月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其她的人的声音却越来越急促和慌乱,现在已经是子时,南宫尘已经不能继续等下去了,起身往屋里冲。

    “尘儿!”自古以来男子是不能够进产房的,公主忙将其叫住。

    南宫尘挺足顿了一下,还是毅然决然推门而进,他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他的月儿已经独自面对太多了,此刻的她需要他。

    “月儿!月儿!夫君来了!”眼前的楚月气若游丝,血色全无,没有一点儿生气儿,像个木头人一般在产婆和阵痛的催促下用力,枕头**的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很难想象她这一口气撑得有多艰难。

    “南宫哥哥,这儿不是你能来的地方,快......出去!”楚月已经没有了说话的力气,发不出声音,但是从半睁着的眼睛眼睛可以看得出她想让南宫尘赶紧离开这儿。“月儿,我哪也不去,你不是说过那些凡规俗矩能衡量什么。”南宫尘紧紧握住楚月那紧紧抓着被子的手。

    南宫尘那温暖的大手像是给楚月注入了一股温暖的力量,让楚月瞬间有了些许的力气,紧紧抓着南宫尘的手,是的她确实需要他,他是他的后盾,依靠,保护伞是她精神唯一的支柱,只要他在,她便不是孤军奋战。

    “生了,生了,是个小公子!”伴着一阵剧痛楚月耗尽最后的力气昏了过去。

    “御医,快!”南宫尘握着楚月冰冷的手想起楚月的话,细思极恐,隐隐不安,已经顾不上刚出世的孩子了。御医是公主亲自派人去宫里请的,荒泽闻声,命所有的御医都来到了公主府,下了“楚月和孩子若一个出事,都去陪葬”的军令状。

    “不好了!不好了......好多血。”稳婆慌忙喊道,被子已经全部被血浸透。

    御医忙施针为楚月止血,如果换做旁人,以楚月的祖传施针的技艺定会转危为安,可眼下......

    “将军,小公子没有气息!”稳婆骇然惊慌地将孩子抱到南宫尘面前。

    看着生命垂危的而楚月,抱着可爱冰冷的儿子,来不及悲痛欲绝,这是月儿拼尽性命生下的孩子,他不能有事,赶紧将孩子抱给御医。

    御医查看一番,无能为力摇着头,荒泽示意将其抱给公主,看着这白皙俊俏的孩子,公主紧紧抱在怀里,眼泪不住地留:“我命苦的孩子,你母亲为了你生命垂危,你怎么舍得离她而去,你在天之灵可一定好好保佑你的母亲平安无事。”荒泽也已经赶来,看着这不忍直视的一幕,眼角渐渐湿润。

    “你们,给我听着,保不住少夫人的性命,后果你们很清楚!”在门外焦急地厉声给御医们施压。

    御医们也都拿出各自的看家本事,拼尽一身医术,才给楚月多争取了一月的时间。

    醒来的楚月,知道孩子已经......伤心欲绝,没想到她这一生济世救人,医术了得,却救不了自己的孩子,可最可悲的是她连悲痛的时间都没有,寒疾虽然有了着落,但是南宫尘受伤后身体的亏虚如果不加以调养,以后必成大患。

    拼着油尽灯枯的身体,将每个过程的药方一一详细地记下,又怕寒疾不能根除,将自己这些年所有有关寒疾的笔记,一一详细归纳总结。一刻都不敢停歇,直到写的手没有力气了,便自己说着,让南宫尘帮自己写,南宫尘知道楚月的性子,最后的时光就依着她吧。

    “南宫哥哥,你可知我为什么喜欢雪吗?”一个大雪纷纷的清晨,楚月早早起床悉心打扮一番,还是那般轻扫娥眉,略施粉黛的清冷的淡妆,披着一件淡粉色斗篷,若即若离,若隐若现般的疏离,伸出手掌,接了一片雪花淡然道。

    “以前我喜欢的是雪的安静,温柔,纯净和唯美,小时候我总拿着一只小桶,任由雪将它填满,觉得这样这些雪就不会被弄脏了。后来遇到了你,我便开始害怕下雪,因为你的寒疾总是在这样的天气下发作,每每抓一把放在手里对着它一阵牢骚,现在我才明白,花飞处,则万物生,这才是雪最终的宿命。这世间万物,命运不尽相同,人当然也做不了那个意外,我虽然避免了雪和泥土的交融,但是它最终还是要浸入泥土,结局都是一样的,一切都是命数。”楚月站在雪里说了好些,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今日我的昙花竟然开了,也是件稀奇事儿,不如让它回岁寒居吧,我也想回去看看。”

    “好啊,咱这就回去,这岁寒居早该想念它的主人了。”南宫尘柔声道,眼眶之中的的痛在打转。拥着楚月上了马车,雪儿也不住地偷偷抹着眼泪。

    “父亲,母亲。”公主见到月儿,眼泪止不住,楚月上前轻轻抱着安抚着,驸马不忍看见这一幕,躲开了。

    “好孩子,好孩子......”公主紧紧抱着楚月,不舍得撒手,这一撒手怕是再也抓不住了。

    “母亲,我先去岁寒居看看,一会儿再来和您相聚。”楚月柔声道。

    “母亲......”南宫尘在公主耳边低语示意,楚月时间不多了。

    “去吧,母亲就在这儿等你,可记得回来。”公主抽噎不舍地松开。楚月笑着为其,擦拭着眼泪,转身便往门外走去,慢慢消失在这大雪之中。

    “南宫哥哥,这偌大的公主府我还从未仔细瞧过,南宫哥哥你可有些不知好歹了,别人苦苦追寻都得不到的,却是你最不想要的,这就是常说的身在福中不知福吧。”楚月便走边说。

    “因为苦苦追寻的东西都是得不到的......”南宫尘有些低沉。

    “以前我那无欲无求的样子,都觉得我就像朵白莲花,连我自己都相信了,现在想想那何尝不是我一直在追寻的清高吗,现在的这般无欲无求是因为已经知道了最后的不可改变的宿命和结局,对未来没什么奢望罢了。我们这些平凡人不可能像超凡脱俗的仙人那般洞明一切,无拘无束。”楚月继续说着。“想想,失忆那会儿,确实是人生之中最为洒脱,轻松的日子,虽然追求的不少,但是没有太深的执念和世俗的牵绊,灵魂也便得到了解脱,在旁人眼中那也许也算是快活神仙的日子。”“能救赎自己的只有自己,南宫哥哥我说的对吗?”楚月其实都是说给南宫尘听得,让他一定活着。

    南宫尘自然听得出来:“对,也不对。”

    “何意?”楚月有些不解。

    “我的救赎就你啊,没有你这个世界的一切早就跟我没什么关系了。”南宫尘想让气氛能愉快一些。

    “哼,这个世上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跟我没多大关系,我是一名大夫,济世救人是我的本职工作,换做别人我也会救的。”楚月有意将自己与这些事情撇清关系。

    二人边走边说笑着,走到岁寒居,楚月也没了什么力气了,一个踉跄,南宫尘将其抱道床榻上,楚月将这昙花摆在原处,打开窗:“你们这老伙计表现还不错,可算是开花了,带回来,给你们欣赏欣赏。”楚月对着窗外的竹林喃喃道。

    楚月眼睛越来越沉:“南宫哥哥我有些累了......”

    南宫尘蹙着眉尽量平静道:“月儿,还未陪夫君赏竹,作诗,就想着偷懒了。”

    楚月淡然一笑:“南宫哥哥,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以后种种譬如今日生,往事随风,勿思,勿念,勿追忆!”手渐渐没了力气,身旁的昙花骤然枯萎垂下了头。

    南宫尘抱着尚有余温的楚月,眼神空洞,还是和刚才那般看着窗外的一切,现实这两个字此刻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直到最后的诀别南宫车一句话都没有说,一滴泪都没有掉,就是那样一直呆呆地守在楚月身边。

    直到雪儿拿出楚月给他的绝笔信,看到上面的百般嘱托,万般叮咛,一种不可名状的悲恸如狂风暴雨般袭来,一口鲜血吐出,将这信纸染红,楚月也给公主留 了信,叫她一定让南宫尘将药乖乖吃完。

    本以为南宫车过些日子便会走出来,可是谁能知道这个内心细腻,多愁忧郁的富家公子心里的承受着多少常人所体会不到的苦。

    自楚月走后的一年里,他每天将自己关在岁寒居,自言自语,用一首首诗,一封封信向楚月诉说着自己的后悔遗憾孤独无聊,不管写多久永远都感到意犹未尽,仿佛要将心里的苦情全部付与此,又觉这远远不够。

    楚月的离开,南宫尘的世界崩塌,永远不可能愈合的伤痕,让南宫尘日渐憔悴,还是一个那样的雪天,同样的位置,同样的残花,同样的时辰,同一的时日,一代才子手握爱妻舍命为自己研制的两颗药,就这样带着对爱妻的思念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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