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加罪

    对这样明晃晃的挑衅,李瑰月不以为忤地笑了起来。

    “各位,你们所担心的无非就是怕我是南边派来的奸细而已,对不对?其实你们多虑了!甘丹寺的大喇嘛是得道高人,西北之地的很多人都是知道他的。其实,我跟阿绰之前都是失散的,并不知道彼此的存在。是大喇嘛用他的大神通、大智慧,为我们彼此找到了尚存于世的亲人。玉佩各位信不过,难道各位也信不过甘丹寺的大喇嘛?”

    人群立刻嗡嗡地议论起来。

    “甘丹寺的大喇嘛啊!我知道,我知道,那可是在世的活神仙!他老人家预知祸福吉凶的能力据说只有从前青州的刘家能比肩呢!”

    “是啊,是啊,这小娘子既然被大喇嘛指明是富豪李家的女儿,那错不了,就是这样的!”

    “哎呀,话说李家当年对关内的百姓可是多有照顾的,他们家倾尽家产抗击西戎也是事实,我们……似乎不该为难他们家的后人才对啊!”

    这都是些单纯的百姓,说着说着,脸上的神色都和善起来,受过李家恩惠的人还羞愧地往后挪脚,颇有就此离去的意思。

    形势这样反转,谢北昆木着脸,讳莫如深的样子。

    倒是那几番鼓动众人情绪的提篮子大婶,脸上不甘心的神色就有些收不住了,她不退反进,往前走了几步。

    牛妈妈只撩她一眼,就阴冷一笑,这个提篮子的女人只怕不是善类,罢了管他是谁,想欺负弯弯,没门儿!

    李绰暗暗松了口气,以为这事儿差不多该解决了。可是,他高兴地属实为时过早,围绕他同他亲人的阴谋,才刚刚开始。

    “不是的……她不是什么李宝儿,她……分明就是蕲州李氏的嫡女李瑰月,李琅的亲妹妹。”

    突然,萧碧玉身后的女孩,李家新买的丫鬟珠儿怯生生地说着。

    她虽然带着颤音,可声量其实不小,很多人都听到了她的话。

    众人望去,这是一位中等身高,身材纤巧的女孩。她脸色蜡黄、惊惶不安地站在李琅遗孀的身后。看她眼神单纯,应该不是什么狡诈之徒。

    这下,大家都迟疑起来,纷纷紧紧盯着女孩,谢北昆更是眉眼冷肃地走近女孩。

    “小姑娘,你方才说什么?你说她是谁?”

    谢元帅的理智还是在的,他没有直指瑰月,只用下巴点了点瑰月的方向。在事情没有完全明了之前,他还不能把这个“李宝儿”得罪狠了!

    珠儿全身微颤,泪光点点。

    “我……我……我是从荆州来江北的……我哥哥战死在德康草原,我娘就这一个儿子,哭得眼睛都要瞎了……”

    尽管珠儿说得哽哽咽咽,众人该听清楚的都听清楚了。这是康德之殇中牺牲战士的家眷啊!尽管现在南北分治了,但普通百姓还是认这些死难将士为烈士的,对他们的家人充满了同情和敬意。

    “我为了告慰我娘,就从南诏辗转进入藏地,才知道……我哥哥已经……尸骨无存,甚至连一片衣角的遗物都没有留下,我……竟不能给我娘带回去任何慰藉……”

    说到这里,珠儿就蹲下身子痛哭起来,有心善的百信也开始流下了同情的眼泪。

    萧碧玉默然地望着珠儿,并没有上前劝慰。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痛苦地闭上眼睛,萧碧玉心如刀绞:对不起,月儿,如果我不听他们的话,他们就要将我的身世公之于众,我——现在还不能死,等我生下孩子,我一定亲手了解了这一切!

    珠儿在好心百姓的劝慰之下,已经停止了哭泣。

    “我流落此地,已经身无分文,无奈之下,我只有买了自己,打算给人做几年下人,攒点儿钱好回到家乡。李琅将军的夫人看我会做几样江南小菜,就收我入府,做个粗使丫头。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却在这里看到了李将军的妹妹!”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重新回到李瑰月的脸上。这个叫珠儿的小丫头,有必要诬陷自己的主家吗?显然,是个正常的人,就不会这样做的!难道,这个李宝儿姑娘真的还是有问题的?!

    “姑娘,她是你的主家,你莫要乱说,免得又被他们发卖了……况且,这偶尔有人长得相像的,你……会不会看错了?”提篮子的大婶靠近珠儿,佯装关切地劝着珠儿。

    “是啊,是啊,反正都是李家的后人,或者有些相像也有可能。毕竟,他们是一个祖宗的!”有好事的百姓也这样似是而非地帮着腔。

    “我怎么能看错呢?我的祖父,就是被她害死的!”珠儿指着瑰月,眼神变得狰狞。

    “什么?!”

    围观的百姓像炸开了锅一样,议论个不停,这事儿越来越诡异了!西北的李家同江南蕲州的李家本来就是一家,这不足为奇,可是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到底是西北李家的后人还是江南蕲州李家的小姐, 却是一件非要弄清楚的事情,因为这很可能关乎边城的安危啊!

    在众人的催促下,珠儿泪眼朦胧地讲述起来。

    “江南的萧家,每年都会在腊八这一天,于荆州城墙根下施粥。去年,萧家的老夫人就将这个任务交给了她们家新 娶的孙媳妇,就是她……”指着李瑰月,珠儿愤恨地说:“就是她,用发霉的米和干果熬粥,我那七十岁的祖父,因为喝了他们家的粥,给活活毒死了!”

    这下,大家看李瑰月的眼神不善起来。用发霉的米同干果熬粥,糊弄百姓,还因此弄出了人命?这如果是真的,那这姑娘的心肠该是多么的歹毒啊!

    站在原地,李瑰月开始冷笑。呵呵,真的没有想到,这件旧事居然在此时被扯出来,而且在有心人的扭曲之下,她竟然有种百口莫辩的无力感。但是,这些都是她心里的感受,表面上,她还是镇定自若的样子,因为,她是李宝儿啊,那些是非对错,与她何干?

    “珠儿姑娘,我不知道你处心积虑地混进我家,到底有何目的。但是,这世间的事儿,不是你说黑就是黑,说白就是白的,我是李宝儿,跟你所说的人根本就不熟,对她做过什么事儿也不清楚!”

    百姓们看看珠儿,又看看“李宝儿”姑娘,来来回回,竟一时糊涂了,完全分不清谁说的是真的,谁说的是假的。

    “好你个珠儿,竟敢构陷我姑姑!”李绰怒目圆睁,对着珠儿将拳头捏得咯嘣响。

    “啊!”珠儿惊叫一声,往后缩了缩。

    提篮子的大婶叉着腰,往珠儿身前一站,大有拼死相护的意思。

    “怎么,人家珠儿姑娘说了实话,你们打算杀人灭口不成?”

    “我……我什么时候要杀人灭口了?你不要乱说好不好!”

    “没有就好!我说这位小哥,听听珠儿姑娘怎么说,她还能将死的说成活的,把白的说成黑的?”

    提篮大婶实在是很善言辞,她用瑰月方才的话来挤兑李绰,李绰气得七窍生烟,却也无可奈何。

    “我……我自然是没有什么别的证据了。但去年,我挤在人群中,因为羡慕贵人,对高台上的贵人动向很是关注,加上他们为了彰显亲民,撤去了帘帷,里头的情形可以看得一清二楚……这里,难道没有当日也在场的人吗?难道看不出来,这就是当日害死百姓的萧家世子夫人啊?”

    听珠儿这样一说,百姓们就转头四望。

    “诶,有没有见过那个李氏瑰月的人啊,出来说句话啊!”

    “对啊,去年的时候,还没有南北分治,定有客商去过荆州,就没有见过这萧家新妇的人吗?”

    “知道的人快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啊,萧帝的这位正妻,看来绝不是良善之辈,见过的人快来说说,既不能放过南国的奸细,也不能让李宝儿姑娘蒙冤,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有看见过的人说句公道话了!”

    还别说,人群中还真有人一脸纠结地站在原地。

    胡掌柜靠近这人,用肩膀撞撞此人。

    “哟,季掌柜,你不是去年冬腊月的时候正在江南办过货吗,对了,你不是还跟我们吹嘘你见过萧长空娶妻!”

    被称做季掌柜的人离胡掌柜远点后,用手拍拍肩膀,语气很是不善。

    “你家娶媳妇不蒙盖头,让人随便看?”

    众人哄然一笑,就是平民百姓娶新妇,也会慎重其事地蒙上盖头,萧家那样的人家娶妇,自然不会让外人看到新娘子的容颜的。

    “你!”胡掌柜气得一噎,生气地甩甩袖子,脸扭向了另一边。

    季掌柜双手插入袖中,摆明了一副作壁上观的态度。

    事情到此算是僵持住了。

    就在此时,一个小兵气喘吁吁地跑来。他冲到谢北昆的身边,在他耳边嘀嘀咕咕地说了半天。这期间,谢北昆的眼睛在李绰和瑰月的脸上来回穿梭,眼神冰凉。

    看来,事情不妙了!李瑰月突然感到很不安。

    谢北昆凝重地走到李绰的身前站定,然后死死望着他。

    快走到李绰身前,谢北昆猛然转了个身,走到牛妈妈面前。

    “你——也是李家的下人?”

    “是的,谢元帅,奴婢正是李家下人,进府也不过比这两位姑娘早了那么几天而已。”牛妈妈假意慌乱地垂眸答话,眼角的余光又四处乱瞟,将一个心思不定的奴仆演绎得入木三分。

    “嗯——”谢北昆沉吟着,锁定牛妈妈的脸,才严肃地问:“昨晚,你们的绰少爷在哪里?是否在家中?”

    这?!

    众人蒙了,不是说李姑娘真实身份的事儿吗,怎么又去问旁的了?

    牛妈妈飞快梭了一眼谢元帅,假装被其威势所慑的样子,躲闪着避开谢帅的目光。

    “绰少爷么……自然是在家里的……”

    “你说谎!”谢北昆厉声打断牛妈妈的话:“李绰昨天傍晚的时候,根本没在家里,连晚饭都没有用,对不对?”

    对谢北昆的笃定,牛妈妈毫不意外,因为昨日傍晚,李绰确实不在家里,的确没有用晚饭。

    “嗯……嗯……绰少爷……的确没在家。”牛妈妈嗫嚅着回答谢帅,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选牛妈妈问话,谢北昆有他的考量。此人的确是进李家不久,应该还没有培养出跟主家祸福与共的感情,选此人问话,正是因为他觉得此人有可能对他讲真话。

    “我就算不在家又说明什么呢,在不在家用饭是我的人身自由吧?”李绰忍不住了,继续反驳:“方才我们讨论的话题跟我在不在家用饭有关系吗?”

    “呵呵呵!”谢北昆冷笑道:“昨日,多人目击你——李绰进入了军营!”

    众人更加懵懂,是啊,这位李绰兄弟的行踪跟先前的事有什么关系呢?

    唯有李家的人都心思各异。

    李瑰月知道,谢北昆本来就是来者不善,现在,他似乎掌握了一些对她或是对李家不利的情况,今日之事,只怕是难以善了了。

    萧碧玉则目光不善地射向丫鬟珠儿,她严重怀疑,是珠儿做了什么,让事情往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对萧碧玉责难的目光,珠儿则回给她一个有恃无恐的冷笑。萧碧玉一愣。

    牛妈妈表面慌乱无措,实则镇定自若,她相信团团绝不会让弯弯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的。

    李绰自然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内心里又愤又郁。

    背负双手,谢被昆走回人群中心。

    “各位西隆的父老乡亲,昨日,多人目击这位李绰兄弟进了军营。因为他是徐家军的人,又是李琅将军的亲戚,军营对他并不设防,任他进出。没有想到,我们一片善意,却引来一匹恶狼!”

    “你说谁是恶狼呢!”李绰彻底怒了,大声怒斥道:“我就是进了军营又怎么了?之前,秦王殿下亲赴关外,与徐安西将军会谈,言及从此两军为一家,同进退、共患难,我作为徐家军的一员,进了你们西隆军营,又怎么了?”

    就是要他这一句话!谢北昆满意地一笑。

    “你当然可以进军营!我们的军士不是也没有拦着你!可是,你不该狼子野心,居然在军营里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