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谢容与背叛

    城门将破,守城兵勉力支撑,眼看着就要守不住。

    城内却是另一番光景。

    郡廨附近围了百十几人,轮番对公廨前的两人进行围攻,个个都是一往无前视死如归,像一群被人操控的人偶。

    叶白榆不禁骂娘,师……她在心里也叫不出师父二字。文詹手下能人无数,不去守城却在这里对付他们,若叫这种人操控朝局,天下没个好。

    “阿榆可还撑得住?”

    谢容与始终挡在她周边,帮她挡去大部分的攻击。

    “你自己也没好多少,先别顾着我了,我没事。”

    叶白榆察觉到谢容与状态不怎么好,极可能是有内伤。她不确定谢容与是为了什么来帮她,不想欠他的人情。

    “阿榆,我没有别的企图。”谢容与察觉到她的防备,边打边解释,“我听闻你来攻城,料想文公可能不会轻易放过你,所以就连夜来了。”

    “只为了救我得罪他,又舍弃大好的局势,倒没有这个必要,理智的谢容与不该这样感情用事。”叶白榆说。

    她每说一个字就仿佛在谢容与脸上打一巴掌。打他的理智绝情,打他的自私懦弱,打他的痴心妄想,也打他的用情不专。

    谢容与来的路上曾想,为何就走到了这一步,这一切是否都可以避免呢?

    他当初因为所谓的大业,还有师父的再生之恩,屈从了师父的安排。他一度觉得自己是没有选择的,是最初的无可奈何推着他一步步往前走。

    他觉得阿音也是没有选择的。她一个前朝亡国公主,天下知道真相的人皆想要利用她,甚至想杀她,只有茅庐能保护她,她应该可以原谅师父的欺瞒。

    却选择性地没有去深想另一个更可能的可能——阿音会鱼死网破,她不是妥协的人。

    如果当初他选择站在阿音的立场,告诉所有的人文詹还活着,那阿音跟师兄弟们就不需要去北黎赴死。或许可能因此成为师父要除掉的敌人,但至少,他们站在同一立场抗争。

    谢容与直到现在才承认,是自己的选择导致了这一切,他活该被阿音抛弃。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用尽全力杀掉那些靠近她的人,弥补也好恕罪也罢,他想跟她站在同一立场打一次。

    谢容与跟玄羽卫到底都是顶尖高手,在人数不利的情况下依旧不能被轻易打败,大家渐渐围在一起,组了一个破阵的阵法,艰难但有效地突围。

    天际隐约泛白时,街上传来了城破的喊叫声。百姓们皆是惊慌失措,生怕北黎兵来屠城。

    大街上尽是忙着躲避的百姓,有一部分人躲到了郡廨附近,但见这里也不太平,纷纷露出茫然的表情,不知该往哪处去躲。

    叶白榆跳上公廨门口的石狮子,对百姓们道:“北黎兵不会屠城,不会伤害任何一个百姓,此地官廨的官员早已放弃这满城的百姓,他们不会保护你们,你们不如回到家中躲避,待北黎兵控制了反抗的官兵大家就都安全了!”

    百姓们现在都是无头苍蝇,听见有人指路就无条件遵循,不过也有谨慎的,质问:“你是何人?你凭什么替北黎人保证?”

    叶白榆刚要张口,却被谢容与抢了先:“我是谢容与,你们只管听这位姑娘的就是!”

    “谢容与?谢相?”

    “谢相怎么会在这里?”

    “会不会是假的啊?”

    “真的假的咱们无从辨别,横竖哪里都不太平,就都先去祠堂避一避吧,大家在一起好歹有个照应!”

    百姓们商量好了纷纷离去。叶白榆登高望远,隐约见得大军进城,随对围攻他们的人道:“北黎兵进城,尔等大势已去,不如放弃抵抗!”

    “没用的阿榆!”谢容与告诉她,“这些是文詹训练出的死士,皆被喂了药,他们这辈子只会拼命的练武以及听从文公的命令。”

    叶白榆微微皱眉,她这会儿才认真观察这些人的神情,冷酷中带着一丝呆板,确然是不正常。

    她到现在也没完全接受,师父居然是这样的人的事实,这如同颠覆她两世的认知。

    既然是一群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那就只有除掉了。

    与此同时,城中各家的祠堂里渐渐挤满了抱团躲避的百姓。男人们皆在外围,人手一件防身武器,或是农具或是简易的弓箭,保护着老弱妇孺。

    他们胆战心惊地听着大街上杂乱的脚步声,祈求着不要靠近他们。

    忽然,不知谁家的小孩指着墙头大叫一声:“有贼!”

    大家纷纷看去,只见有几个北黎兵模样的人从墙头翻越而下。他们手里拎着刀,面无表情地走向祠堂。

    外围的男人们立刻举起武器阻挡。

    “你们是什么人,休要靠近!”

    “你们是北黎兵吗?天杀的,不是说不会伤害我们吗?”

    “不要跟他们废话,大家一起上啊!”

    男人们仗着人多试图干掉这几个北黎兵,可很快他们就意识到自己天真了。这些北黎兵厉害得不像人,几乎碰上就没命。他们一刀一个,杀人如割草。

    身后的老弱妇孺们开始还怒骂指责,见无用就跪地求饶,但这些北黎兵好像听不懂人话,只是面无表情地举刀杀人。

    无计可施的人们只能缩在一起惊恐等死。

    然而,他们只是杀了一部分人之后就跳墙而去,不知是良心发现还是如何。徒留一群不知所措的活口。

    大彭带兵进城,依着叶白榆先前的习惯先去安抚百姓。可却发现这里的百姓见了他们就咒骂着丢石头丢鸡蛋,骂他们是畜生是天杀的。

    “见了鬼了,咱们怎么着他们了吗?”大

    大彭叫手下的兵去打听缘由。得到的回答是:“他们都说北黎兵是畜生,出尔反尔,说好了不杀百姓但是对他们大肆屠杀。”

    “放屁!”大彭瞪大了眼珠子道,“咱们怎么可能杀当地百姓,你们快分别去解释,我们是北黎义兵,是为百姓而生的,看看是谁恶意搞臭我们的名声!”

    天渐渐亮了起来,郡廨外已是尸横遍地,可依旧有吃了药的死士源源不断地补位。而叶白榆他们却是精疲力竭。

    “不能继续同他们耗下去了。”叶白榆强撑着一口气,她浑身已经没有一点力气,连提刀都成了负担。

    再看谢容与是面无血色,情况看起来比她还要糟糕。而玄羽卫受过特训,比一般人更抗打,耐力也更好,他们的状态比她跟谢容与好一点但也有限,面对轮番上阵的死士皆是发怵。

    “阿榆可有法子破解?”谢容与压着胸腔里翻涌的血气说。

    叶白榆摇头,“不完全能,就算能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就像被下了药的霍渊,能恢复成常人一大部分原因是运气,他有运气可不代表人人都有。

    “叶将军!”

    就在此时,大彭如天降甘霖一般从天而降,带领数千北黎兵冲向郡廨。

    叶白榆如获重生一样输了口气。

    可这口气她委实输早了。那些死士见北黎兵来了却不打了,纷纷撤走。而他们走了,城中的百姓却朝公廨涌了过来。

    这些百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人人手里拿着卑微的武器,每个人脸上都攒着悲伤的愤怒。

    “他们怎么回事?”叶白榆脑子一炸,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坏了,一定是文詹以北黎兵的名义杀了城中部分百姓!”

    谢容与浑身一怔,死死拧紧了眉头。他也是第一次见识到这样的师父。

    百姓跟一般人不一样,不能说杀就杀,面对他们的愤怒甚至不能反抗,否则就坐实了北黎兵杀害百姓的罪名。但如果不反抗,被杀的就是北黎兵。

    叶白榆愤怒跑进公廨,可哪里还有文詹的身影。他留下了满城的麻烦跑了!

    外面大彭扯着嗓子拼命解释:“你们的亲人不是我们杀的,我等刚进城,路还不认得,哪里能那样精准地跑去祠堂杀人!”

    可他才说完,大街上就传来惨叫声:“杀人了!天杀的北黎兵杀我妻儿,我与你们不共戴天!”

    “你们还狡辩!分明就是你们杀的!”

    公廨外的百姓再也不听任何解释,愤怒使他们失去理智,一股脑朝大彭他们杀来。

    “那些死士都还没走。”叶白榆感到棘手。文詹留下了大批的死士,北黎兵对上了必定损失惨重,若想保存实力,除非他们从城中退出去。

    她当机立断,朝大彭大喊:“撤退!”

    虽然可惜,但北黎兵不得不从刚刚攻下的城中撤了出去。

    这样的情况不止他们遇上,霍渊跟叶梁文也先后被文詹的死士摆了一道。这还不算完,先前打下的城池也陆续出现了当地百姓被“北黎兵”残忍杀害的现象,导致全南陵的百姓对北黎兵恨之入骨。

    霍渊原想在年前攻下郢州与叶梁文会合,再一起打到兖州跟阿榆会合,被这么一闹,计划全部被打乱。

    他派人寻到叶白榆递了封信,把情况与她一一交代。叶白榆断定霍渊或是叶梁文不能短期内与她会合,于是决定先行攻打陵城。

    “攻打陵城?就咱们几个人能行吗?”大彭对叶白榆的提议产生质疑。这根本就是不可完成的事。

    叶白榆道:“本来是不可能,但现在南陵没了谢容与。”

    谢容与已是叛徒,回不得陵城,但北黎也不那么信任他。曾经辉煌一时的南相如今竟成了两国嫌弃的无用之人。

    南陵没了谢容与,只靠文詹的阴谋诡计难以长久支撑。叶白榆先是领兵解救了被困的刘大龙隋末,然后整合了所有的兵力,约莫六万人一路攻打至陵城。

    之所以如此顺利,皆因有谢容与帮忙。他熟知所有城防布局,甚至可以说动南陵兵放下武器,更有他的追随者愿意叛离南陵。

    因此一路打来,北黎兵人数不减反增。到陵城时,人数已有七万,而陵城防卫只有有禁卫军三万,各官廨的官兵,以及文公的死士。

    叶白榆仅仅用了五日的时间就攻破了陵城城门,大军进城又一路打到了宫城。

    宫城的防卫比想象中严格,文詹的主力皆集中宫城严防死守。而城中的百姓也在抵抗的行列,他们早就被文詹洗脑,认为北黎兵进城就会屠城,因此反抗甚为激烈。

    叶白榆这次没有选择退兵,也没有办法退,如果退出陵城他们想要再打进来就很难了。

    “如今只有封城了。”她跟刘大龙还有隋末他们商量,“截断城中的食物来源,等到百姓们无粮可吃,我们再提供粮食。”

    所谓有奶便是娘,文詹只吩咐那些死士杀人,可没吩咐他们救人,百姓们到了面临饥饿的时候脑子就会逐渐清醒。

    “这样稳妥吗?别再引发更严重的民乱?”隋末担忧道。

    叶白榆道:“我们已经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之师了,也不差截断粮食,如今也没有别的法子,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