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惶惶

    吉宁对陆乘渊如飞蛾扑火般执迷不悟,甚至有至死不渝的架势。

    这一年,她除了花各种小心思让陆乘渊对自己英雄救美外,还不知从哪儿听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说法。

    竟自愿捡起幼时连看不肯看的书简,开始为心爱之人学着做一个“温润贤淑,知书达理”的女子。

    本以为,她不过就是一时兴起,却没想到她是动了真。

    从前一看书就头疼的吉宁,不仅为爱习得四书五经,还和林宜妃学会了作诗。

    还写很多很多。

    她会写“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会写“此情不渝终无悔,只盼君心似我心”。

    会写“春风拂面桃花开,思君心切意难裁”。

    会写“明月高悬照孤影,思君如醉梦中行”。

    会写“千言万语难诉尽,唯将深情寄月明”。

    还会写“愿君回眸共欢聚,携手共度此良宵”。

    ……

    那诗写得情真意切,思陆乘渊之情露骨而直白,我看了都动容不已。

    她还时常不顾羞涩地跑去暗卫司大门口念,念得神情款款,念得陆乘渊那冷面之人,都能羞红着脸跑出来,赶走围在外面看热闹起哄的手下们。

    不仅如此,吉宁还学会了抚琴,那小胖手比我厉害多了,只用了半年的功夫,就盛我几年的打磨。

    能谈好些曲调优美的词儿。

    风花雪月,夕阳之下,她常常坐在廊桥前弹奏。

    罩着一层薄薄地面纱,在陆乘渊下朝的必经之路上,抚得如痴如醉,眸色生情。

    抚的宫中无人不知,让哥哥江知栩都不免脸红。

    陆乘渊有时候会低着头从旁跑过,有时候又会耐不住心疼,在起风时给吉宁披上染了自己味道的外袍,惹得吉宁欣喜若狂,琴也不弹了,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抱住他。

    每每这时,行事冷酷的陆乘渊都会惶惶下跪,怯弱着说:“公主不可,公主不可!“

    哪有什么不可。

    吉宁主打一个脸皮厚,甚至和章贵妃学会了跳舞。

    她虽减不得肥,但丰盈却有丰盈之美,跳起舞来,妖娆多姿,别有一番风味。

    不止把我们看楞了,甚至把小小的可祯都看迷了眼,神往着说自己长大了,也要吃得像姑姑那般胖,胖人跳舞才好看,我们这些瘦子跳舞没神韵。

    吓得月惠妃一把捂住了可祯的嘴。

    吉宁现在,似乎就差和月惠妃学育儿了。

    此时已近五月,宫里处处洋溢着生机和活力,宫墙边的蔷薇开得正艳,红、粉、白各色交织在一起,香气扑鼻,引来了不少蝴蝶和蜜蜂在花间穿梭。

    微风拂过,花瓣轻轻摇曳。

    似乎在提醒我们,这是个滋长爱意的季节,于是不止吉宁,连我的“小胖胖“也日日开始思春,日日幽怨地喵呜。

    我便不再将她拘于椒房殿,放他去娘亲“如初”那儿,在春日里和伙伴们自由奔跑,去追寻自己的喵生幸福。

    它们不似人一般困扰,有追寻自己真爱的权利,真好。

    唯有我身后的这群后宫嫔妃们,一入宫门便再不想情爱,想情爱的也不过自添烦恼。

    我便组织了赏花宴,叫上端太妃和春太妃一起,在花香四溢的上林苑中,一起带着宫门们走走停停,看着争相竟放的花儿,尝着春日小点,畅谈着自己身边的趣事,得以在寂寞的生活中相互慰藉。

    此时,我的孕身已有三月余,可依旧呕吐,我想这大概也是我得了江知栩所有宠爱的代价吧。

    好在她们都是宽宏大量之人,并不与我计较,更不吝圣宠。

    每每此时,我都是自觉羞愧的。

    林宜妃是会看心之人,她酒至微醺,大概是看出了我的心思,便步伐款款地飘来,在我耳边轻语道:“娘娘不必为我们担忧,皇上既是痴情之人,我们反倒高兴,觉得识君无悔,也幸得娘娘心肠这般柔软,妾们不必生活在担惊受怕中,为保家世被迫争得头破血流,岂不是幸事?“

    她说这话时,笑得好温柔啊,温柔得我差点就热泪盈眶了。

    我想我这人,虽自小入宫,没什么爹娘疼爱,更没什么童真,却是最幸运的……最幸运的……

    是啊,不必担惊受怕,这大概是身在后宫最幸运的一件事吧。

    所以,即便看到章贵妃在席间,依然白眼飞上天,张口皇上闭口皇上,我也觉得可爱无比。

    她们,不管过去,还是将来,都是这世间无比珍贵的女子。

    不是么?

    我孕五月时,吉宁的追夫之路,几乎就快要成功了。

    陆乘渊看吉宁的眸色,终于不再冰冷,有了一些温暖,一些怜惜。

    江知栩问他是否愿意放弃暗卫司之职做驸马时,他也并没有否认。

    他甚至偷偷攒下吉宁送来的锦囊,跟做贼似的,可我们都看到了,因为吉宁什么都会了,唯有针线不太行。

    那锦囊做得,别具特色,就差写个“吉宁**”了。

    我便和江知栩背地里偷偷择了吉日,想着等明年大辽战事初定,便将她嫁出去。

    她若再不嫁,怕是就要从小公主变成老公主了呢。

    半年前,大辽与北国的战事就起了。

    只是局势并不明朗,那北国新君王是个颇有将风之人,我们又都不想祸及百姓,所以这一杖打得,势均力敌,极难。

    南风女将军为此还痛失一员大将,其他将领也抵挡不住北国新君的凌厉攻势。朝堂上人心惶惶,江知栩甚至择了日期准备亲上前线,欲以天子之尊力挽狂澜。

    而那北国君王,却小人得势般,多次派使臣觐见。

    说他们也不是非要与大辽为战,还是希望能做友好邦国的,若大辽愿意接受和亲,他们君王定会好好对待大辽的掌上明珠。

    若大辽愿意给块封地,他们北国也不计较大小,会接受大辽的诚意之举,双方握手言和,相亲相爱。

    真是恬不知耻,不要脸啊不要脸,大概是天寒地冻以致脸皮厚?

    被江知栩横眉冷对着骂了回去。

    我们的江山我们的公主,岂是他那五大三粗的君王可以痴心妄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