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风波迭起

    袁清雅坐着没有动,目光却不由自主追随了出去。

    身穿白色披风的辛氏,一点点从视线消失。

    其实,这样的羊羔毛披风,她也给自己送了一件,品质一样,但自己赌气,放着压箱底了。

    辛氏絮絮叨叨了一大堆,她表面上一直在反驳,实际上,内心早就开始动摇了。

    她今年十二岁,分得清是非好歹。

    平心而论,父亲对姨母根本没有男女之情。

    姨母的事情,委实怪不到辛氏头上。

    辛氏过门后,父亲精神抖擞、容光焕发,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十岁一般。

    旁的都可以不在乎,但父亲的心情,她不能不在乎。

    何况,从往日辛氏的表现看,确实不像是个内心藏奸的。

    家宅不宁,长此以往,必生事端。

    她正想着,突然一旁的丫鬟巧儿开了口,小心翼翼的道:“小姐,辛夫人刚才的话,奴婢听着还是有道理的。为了老爷,为了你自己的前程,你得试着和她好好相处,至少,面上要过得去才行。”

    袁清雅看向她,并没有生气,而是咬着唇道:“你真这么想?”

    巧儿连连点头:“老爷独自撑着家,并不容易。小姐是女儿家,终究是要嫁出去的,就算心底孝敬他,也陪不了他一辈子。如今,有人愿意走到他身边,知冷知热,与他互相扶持,小姐以后也能安心一些。”

    袁清雅听得怔住了。

    她倒是没想过这一点。

    但巧儿的话,不无道理。

    仔细想想,辛氏除了出身差一点,是二嫁之身外,并没有值得挑剔的地方。

    不过,袁鑫荣自己也是娶继室,低娶倒也理所当然。

    父亲一向稳重敏捷,目光如炬,看事看人极准。

    辛氏能让父亲爱如骨髓,自然有旁人及不上的好处。

    思来想去,的确不必如乌鸡眼一般,惹人笑话,也让父亲烦心。

    这样的念头一起,袁清雅继续思考,慢慢的,觉得整个人都通透了。

    她叹息一声道:“算了,今天是除夕,新年新气象,从明天开始,我会好好表现的。过去的一切,就当翻篇了。”

    巧儿露出笑容,脸色由阴转晴。

    新夫人进了门,一切都跟以前大不相同。

    以大人的态度看,新夫人是他心尖上的人。

    跟新夫人对着干,小姐不会有好果子吃,她们这些下人,迟早会被迁怒。

    小姐能想通,最好不过。

    从长远看,小姐的婚事,会有人帮着料理。

    来日,小姐嫁出去,也有娘家能依靠呢。

    袁清雅虽然决定认输,但心底到底还是不服气的,气鼓鼓的道:“辛氏说,后宅一亩三分地,争来争去没有什么意思,还说自己的眼界没被局限,哼,倒是说得冠冕堂皇,我倒想瞧一瞧她能有什么大本事。”

    巧儿哭笑不得:“小姐,你又执拗了,辛氏只是后宅女子,经商本事不错,也庇护了不少女子,但她能做的,想必也就是这些,其他的大事,根本做不了,也没有那样的本事。”

    袁清雅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咱们就等着看她的笑话吧。”

    两人相视而笑,一起等着看笑话。

    但没过多久,辛氏就用事实告诉她们,自己到底有什么本事。

    两人的脸被打得啪啪响,心底却深受震撼,从此对辛氏,除了面上情之外,不由自主多了几分欣赏和敬佩。

    时光温软,大盛朝沉浸在欢度春节的喜悦之中。

    但正月初三,变故突起。

    北境传来消息,陈国于除夕之日,夜袭大盛边境。

    因事发突然,直接攻破第一道关卡,且势如破竹,继续往大盛境内推进。

    消息传来,满城震惊。

    庆佑帝义愤填膺,谴责大陈国不守信用,私自毁约,来日必遭天谴。

    这自然是事实,但大敌当前,抱怨没有用。

    文武百官纷纷进言,必须全力支援北疆,不然,陈国的铁蹄压过来,大盛危矣。

    庆佑帝一连下了三道圣旨,吩咐边关的薛元帅薛清,不惜一切代价,顶住陈国。

    与其同时,百官们也忙碌起来,气氛剑拔弩张。

    袁鑫荣身为重臣,一直留在宫里议事,直到初六晚上,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了。

    我连忙迎上去,言简意赅的道:“家里一切都好,你先好生睡一觉,我们明天再说话。”

    袁鑫荣依言答应了。

    我伺候他梳洗了一下,催他上床歇息,又打发人,给袁清雅报了一声平安。

    一夜无话,次日袁鑫荣睡醒,瞧着精神倒是慢慢恢复了。

    他说起北疆的事情,唏嘘不已:“薛元帅之前屡次上折子,说陈国人举止有异,必须提前做做准备,但咱们的皇上听不进去,觉得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如今陈国撕毁契约,皇上除了痛骂之外,根本拿不出什么章程。”

    “据探子回报,如今北疆什么都缺,粮草还好说一点,毕竟可以从别的城镇调,但御寒的衣物,一时半会儿是凑不齐了。将士们在冰雪之地,顶着刺骨寒风,跟兵强马壮、全副武装的陈国将士对峙,怎么可能打得赢?”

    我连忙道:“倘若是别的东西,我可能无能为力,但御寒之物,我恰好能帮上忙。”

    袁鑫荣又惊又喜:“此话当真?”

    我含笑点头,解释了一下,又唤来春香,让她把鸭毛棉衣拿出来,给袁鑫荣看。

    春香道:“这棉衣,奴婢亲自试过了,不比棉花做成的棉衣差,这一点奴婢敢打包票。”

    袁鑫荣定定看着我,感叹道:“元元,你这个脑子,实在太厉害了,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我道:“暂时没有别的事,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

    袁鑫荣抚摸着棉衣,沉思道:“就算知道鸭毛能做棉衣,一时半会儿的,只怕也是远水难救近火。”

    春香笑眯眯的道:“这一点姑爷就多虑了,这件事,咱们东家早就吩咐人在做了,早屯了满满一屋子的成衣呢。”

    袁鑫荣再次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果真如此吗?元元,莫非你能神机妙算,算出咱们大盛有此一劫?”

    我摇头道:“我哪儿会算,你抬举我了,但你忘记了吗?我亲自去过北疆,知道那里是什么情况,知道北疆与大陈,必有一战。”

    袁鑫荣嗟叹道:“你一介妇人,却能有清醒的认知,咱们的天子,本该当万民的依仗,却沉迷于醉生梦死之中,两两对比,怎不让人唏嘘?”

    我道:“还是别说这些了,先说眼前吧,棉衣别的不敢说,一万件是有的,我愿意尽数捐给朝廷,尽一份力,只是怎么运到边疆呢?我托镖局的人运,如何?”

    袁鑫荣道:“这就不必了,你捐一万件,能暂时缓解燃眉之急,运输的事,不该你来操心。三天后,会有第一队人马前往边疆送粮。我会给皇上上一道折子,让他增加一些兵马,将东西尽快送过去。”

    我登时少了一桩心事,颔首道:“如此最好不过。”

    吃完早饭后,袁鑫荣跟着我,一起去小院清点了一下棉衣,不出我所料,一共有一万一千五十件成衣。

    回来后,袁鑫荣立刻拟了折子递上去。

    之前拖拖拉拉,如今大祸临头,庆佑帝倒是利索了起来,很快就批了折子,派人马接收了捐赠。

    北疆成为京城众人关注的焦点。

    但大陈国有备而来,薛清薛元帅节节败退,短短一个月,连失十座城池,边境血流成河,流离失所的百姓多不胜数。

    庆佑帝暴跳如雷,连发圣旨,斥责薛清年老昏庸,不堪重用,要撤了他的职位,让镇南王接替。

    得知消息,我大吃一惊,皱眉道:“怎么能派镇南王去呢?”

    我将自己在北疆遇见孟古拉,留宿孟古拉家,发现镇南王府三公子邵南风私自出关,与孟古拉母亲议事的遭遇讲了一遍。

    袁鑫荣听完神色凝重,皱着眉道:“照你这么说,镇南王与大陈国早有勾结,边疆危矣。”

    我叹息道:“具体内情,我并不清楚,但单从这件事情看,能看出镇南王居心叵测、包藏祸心。只是,之前我并没有证据,自然不敢胡说。如今,即便说出来,只怕也改变不了什么。”

    袁鑫荣沉思道:“此事事关重大,我身为臣子,不能置之不理,但也不能将你牵扯进来。这样,我去见一见皇上,以镇南王不熟悉北疆事宜为由,劝皇上收回成命。”

    我看着他,欲言又止。

    袁鑫荣敏锐,立刻问道:“怎么了?你我之间,有事直言就是,何必吞吞吐吐?”

    我便低声道:“我与皇上并没有打过什么交道,但从最近发生的事情,可以看出他是刚愎自用之人。如今,他主意已决,你还是三思而行吧。”

    袁鑫荣沉思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我丢了尚书之职,消沉了很久,如今的侍郎之位,虽然是副职,手里却也有几分权力,按理该消停一些,但此事干系太大,我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还装聋作哑,来日不知会害多少百姓。”

    “无论如何,我都要勉力一试。皇上听不听得进去,另当别论,但我要是不尽一份力,实在愧对身上这身官服。”

    我沉默许久,握住他的手道:“好,我明白你的心思了,你去吧。”

    虽然不再是少年了,但他身上,依旧有一股澄澈气质。

    定国公府倒下时,他站出来说了公道话。

    如今,知道镇南王有异心,他没有选择独善其身。

    这样有家国情怀的男子,很难得,值得我钟情、眷恋一生。

    在我温柔如水的目光中,他整理了一下官袍,镇定自若走了出去。

    然后,三个时辰后,他低着头回来了,身上只穿着中衣。

    “皇上果然刚愎自用,说镇南王是忠臣,能力突出,比薛元帅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他不但听不进我的劝告,还说我危言耸听,嫉妒贤良,下旨剥夺了我的官职,如今,我又是白身了。”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

    我伸手抱住他,带着心疼道:“你已经尽力了,剩下的事,我们已经无能为力了,交给时间吧。”

    袁鑫荣跨着脸道:“这下,我得靠你养活了。”

    我耸肩,故意调笑道:“没事儿,我养得起,就凭你这张脸,养你不亏。”

    袁鑫荣被我逗笑。

    这一次,大约有我陪伴,他很快就心平气和,并没有颓废很久。

    袁鑫荣没了官职,袁府自然住不得了,被人收了回去。

    一大家子,随着我又回了花枝巷。

    其他人都好说,袁鑫荣可以与我同住,只有袁清雅,得重新收拾一间屋子安顿。

    花枝巷的院子很小,比不得袁府,我心底难免担忧,怕袁清雅不适应。

    但这一次,她乖顺接受了我的安排,没有吵闹,也没有叫嚷着要去外祖家,倒是让我刮目相看。

    又过了两天,玉秀公主给我写了一封短信,说两国联姻一直议而不决,北疆战事愈演愈烈,东陵国担心会生变故,让他们先回国,和亲之事暂缓。

    我最近不怎么爱出门,但玉秀公主是我的生意小伙伴,是金主。

    精油事宜,我全权交给刑满出狱的苗娘子及狱友。

    苗娘子出狱之后,已经在春香、小敏的指点下,学会了精油提纯之术,带着团队,往昆阳进发。

    虽然北疆不太平,但一时半会儿,打不到内疆,故而昆阳还是很安全的。

    至于办事牢靠的齐衡,依旧负责制棉衣事宜。

    要是旁人就算了,玉秀公主要走,我自然还是要去送的。

    故而到了正日子,我携了春香、小敏,坐着雇来的马车,到城外送玉秀公主。

    虽然是萍水相逢,但来往了两次,倒也慢慢生出几分感情,彼此洒泪而别。

    回城的路上,我一直恹恹的,提不起精神。

    春香提议道:“这几天,东家一直没有什么胃口,想必吃厌了家里厨娘做的饭菜。咱们到聚欢楼吃一顿吧,换换口味。”

    小敏笑起来道:“我瞧是你嘴馋了吧,净拿东家当借口。”

    春香鼓着嘴道:“行行,你爱怎么说怎么说。”

    她转头看向我,巴巴问道:“东家,去不去?”

    我被她的小表情逗笑,立刻就点头答应了。

    等到了聚欢楼,我们将马车打发了,走进去大吃一顿。

    聚欢楼的生意,跟之前差不多,没有受到影响。

    吃完了,自然要逛一逛,走回去消消食。

    只是,这次运气不怎么好,刚逛了一小会儿,迎面就撞上了沈淑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