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乌夜啼

    时间回到下午,王向晚、黎晴、宋飞鸢和吴惘这一组人前去雷家宅院拜访。

    雷家坐落于枝江城中闹市区附近,周围人来车往,十分的嘈杂。四人到时,却见到乌泱泱一大群人正堵在雷老板家门口,一个劲地嚷嚷着要看看那传说中的黄金鲤鱼。这帮人里看着是男女老少三教九流都有,甚至还有几个穿着绫罗绸缎的有钱人,然而雷家的大门始终紧闭着,显然是雷老板早就不堪其扰,叮嘱过下人无论如何也不要开门。至于雷老板本人还在不在家里那就不得而知了。

    过了许久,估计也是喊累了,便逐渐有人离开。很快的,门前就只剩下几个仍然不甘心或者的确是无事可做的围观群众在徘徊。

    王向晚瞅准机会,道:“趁现在人少,咱们也过去瞧瞧吧。”

    宋飞鸢点点头:“那就我先去看看情况。”说罢整理了一下衣衫,一个人迈步朝大门口走去。近处有个闲汉见他穿着光鲜,腰佩武剑,一副公子哥儿的模样,便道:“小哥也是想来看黄金鲤鱼的?我劝你还是省省吧,这雷家已经闭门谢客三天了,连只苍蝇都没飞进去过。”

    宋飞鸢摇头笑道:“我是来跟雷老板谈生意的。”说话间已经敲响了雷家的大门。

    那闲汉道:“嘿,这个借口可不是没人用过,人家雷老板何等精明的人物,哪会信了你这小子的话?”

    闲汉话音刚落,大门居然从里面打开一条缝,门缝中露出半张脸来,看相貌是个俊朗的后生。这后生打量了一下宋飞鸢道:“这位公子从哪里来?”

    宋飞鸢:“京城。”

    “哦?”后生眼睛一转,又问道,“可是来找我家老板的吗?”

    宋飞鸢一拱手,说出原本早已编排好的台词:“家父之前和枝江朱家有生意往来,近日突然断了音讯,这才知道朱家出了变故。因此家父特地遣我来此重新打通‘那东西’的供需渠道,劳烦兄弟通禀则个。”

    原来在吃饭时,渔民阿溪已经把枝江城四大家族各自占据的领域和势力范围告诉了众人,而朱家凋敝后他们的燔晶生意很大一部分就是被雷家抢先接手了。此时宋飞鸢所说的“那东西”显然指的就是燔晶了。

    后生听罢,道:“原来如此,只是我家老板近日有要事处理,不克抽身,其他一切事务暂缓。公子若是想等便稍等几日;若是等不及,咱们也是买卖不成仁义在……”

    宋飞鸢听对方已是有了拒客之意,便道:“既然如此,我过几日再来拜访。”

    后生点头致意,随后便关上了门。宋飞鸢只得悻悻地回到了远处另外三人身边。

    “果然不行吗……”听完宋飞鸢的叙述,王向晚摇头叹道,“难道要用那个?”

    一听王向晚这话,黎晴可不干了:“小姐你莫不是又想用那‘诡言名刺’?本来把它偷带出来便已是大为不妥,现在你还要滥用?你莫非忘了越骅山那一次有多凶险?”

    王向晚停住往兜里掏东西的手,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哎,我就说说嘛,又不是真的要用,况且那东西用了也是白用嘛!”

    吴惘却道:“诡言名刺是什么东西?”

    宋飞鸢突然回忆起,当时从秘道初入石硪村,黎晴曾在那本记录王小姐不当言行的小册子上写过这么一句:“擅自携带并使用‘诡言名刺’”;而在秘道入口处,卫兵在向他们索要通行令牌时,王向晚也曾把一封拜帖拿给卫兵看,之后便被放行了,难不成那就是所谓的“诡言名刺”?莫非那也是一件神妙物品?

    宋飞鸢一边回忆,一边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当然,他没提偷看黎晴小册子的那茬。

    黎晴扶额:“果然还是被注意到了吗……”

    向晚问她:“这个能说吗?”

    黎晴无奈道:“既然已经瞒不住了……”

    向晚深吸口气:“好,兄弟们,接下来我说的,可是这世间的大秘密……”说话间她又掏出了那张拜帖,道:“其实在这世上,存在着很多不能用常理解释的事物……”

    吴惘:“我知道,神妙物品嘛,朝廷不还有个奇物司专门负责这些东西的。”这些自然都是吴穹从山里回来后告诉他们的。

    黎晴和向晚面面相觑:“呃……原来你们都知道啊……”

    于是略过了神妙物品的总体说明后,向晚将这“诡言名刺”的效用告知了二人。书中交代,“诡言名刺”位列奇物司秘卷人字第一百一十一号,世上共有三十多张,其中绝大多数都由奇物司收藏,而极少数则秘密流入了某些高官或贵族手中,很显然王家就是其中之一。这名刺来源不明,看外形与普通的拜帖别无二致,而它的作用则是让持有者“在怀有明确目的时,可以不受阻拦出入任何场所,但来到此场所的原定目的会无法实现”。打个比方,我拿着诡言名刺去拜访雷家想看一眼黄金鲤鱼,他们会放你进去,但进去后是绝对见不着黄金鲤鱼的。

    宋飞鸢:“那你当时进村的目的是什么?我们最后也算是平安逃离了啊。”

    王向晚对了对手指,苦笑道:“其实我当初想去村里是为了找灵傀桑树的,这不直到最后也没找着吗……”

    宋飞鸢心想得,合着咱们为了凑热闹险些把命送了,王小姐就只是为了找几棵树啊……

    正交谈间,吴惘突然在路上的行人里发现了一个可疑的家伙:只见此人是一个弓着背的中老年男子,手里拄着根竹杖,头上戴着顶破烂的遮阳帽,不时朝雷家的院墙张望一两眼。至于他的可疑之处,则是身形步法颇像是个飞檐走壁惯了的轻功好手,脚步落在地上毫无声息,若不是吴惘有霞踪功傍身,几乎是难以察觉。

    吴惘朝宋飞鸢使了个颜色,后者见状,知道他是察觉到了什么,便打个手势让两位姑娘暂时待在此处,自己则同吴惘一道跟了上去。

    这人走到雷家宅院外一处墙根的阴影下,见四下无人靠近便蹲下身去,摘下帽子扇风作乘凉状,一边嘴里还咳嗽了几声。紧接着院内传来了一声听起来有些刻意的喷嚏,声音不大,也就蹲墙角的那个人能听见,而他也回以三声咳嗽。吴惘和宋飞鸢一听就明白了,这人在跟雷家院里的某个人对暗号。

    那么二人接头成功,墙内便扔出来一件很小的物事,正落在帽子男的身前地上。帽子男将其捡起,若无其事地塞进口袋,然后起身离开了。

    吴惘和宋飞鸢对视一眼,这简直就是摆明了让他俩跟踪下去嘛!

    这两人虽然没什么江湖经验,但都学过上乘轻功,吴惘还自带超感官的BUFF,因此只需远远地缀着,也能确保那人逃不出视线之外。

    此时路上行人不少,帽子男时而独行时而混在人群中,七拐八绕最终走入了一条深巷,吴、宋二人心知自己如果直接进了巷子肯定是要被发现,于是四下张望一番,找了栋高大的楼阁,来到楼旁僻静无人处,蹿上了屋顶埋伏起来,果然见到那帽子男在暗巷里和另外两个等候在此的男人碰头。

    帽子男摘掉遮阳帽,撇了竹杖,扯去嘴上的假胡子,腰板也挺直了,分明是个壮年男子。这人从兜里拿出之前从雷家所得之物,在手中将其展开——原来那是一团包着石块的纸张,上面画了些线条、圆点和方格,边上还有文字注解,显然是某种地图。

    “没人跟踪吧?”其中一名男子甲小心地问道。

    “放心。”帽子男把地图在地上摊开,和另外两人一同蹲下,细细查看。

    “也亏你能搞到这平面图,看来雷家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嘛。”第三名男子乙笑道。

    “赶紧把图里的内容记下来,今夜三更就要动手。”帽子男道,“这花园位于院子的最北边,可以藏身的地方多,我们就从北边翻进去……”

    这三人哪里想得到,自己的秘密对话被远处一栋楼顶的吴惘以奇妙的内功听了个一清二楚,并且由他转述给了身旁的宋飞鸢,二人同时也明白了:这三人应当是通过雷家某个内奸搞到了宅院的地图(实际上图中还包括院内家丁的作息时间等),今夜三更便要潜入,至于他们的目的为何暂时还不清楚,不过结合近期的风波来看,很有可能他们也是盯上了那条黄金鲤鱼。

    三名男子商量已毕,约定了今夜碰头的时间地点便各自散去。吴宋二人仍然跟着那个帽子男,只见他没有改扮,径直走进了不远处的一家客栈,不用问,肯定是要先睡觉直到夜里了。

    到这儿,俩人才回到雷家宅院外,把方才的经历同向晚和黎晴一说,四人一合计,因为不知道那三个疑似飞贼的家伙到底什么来路,决定还是等和大家汇合后再做计较。

    于是,傍晚在兰梅客栈,宋飞鸢又将此事说给了其他几人。吴穹和徐北玄听后,都表示夜里可以去凑一凑这个热闹。如果那三人得手,便给他们来个黄雀在后;就算那三人失手,咱们也没什么损失。

    商议之下,便决定由吴穹、吴惘、徐北玄、宋飞鸢四人一同前去。哥几个吃饱了饭,换上深色的衣衫,提前大半个时辰来到雷家北侧外围,也就是那三人计划入侵的方位。吴惘和宋飞鸢找了棵枝繁叶茂的大树,蹿上树梢,利用树影藏匿了身形;另外两人则埋伏在了路边一家店铺的立地式大招牌之后,这也是照顾到徐北玄不擅轻功,而且如果那三人从地面上逃跑的话,距离更近的他俩也能第一时间现身拦截。

    大树很高,附近的街道可以尽收眼底。待到将近三更天,树上的俩人环视四周,果然发现有身穿夜行衣的人正朝着此处接近,然而这些穿夜行衣的人竟然一共有四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