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相互试探

    得了父命的项临没有耽搁,当即赶到了宋家。

    项大人办公的地方离宋家本就不远,项临这一路又运上了轻功,因此当他抵达时,宋飞鸢那顿饭甚至还没吃完。

    “项兄?真是稀客啊,自我们上次在静芳居赛诗已经过去多久了?”宋飞鸢见到来人后,立即想起来这家伙是锦衣卫指挥使的公子,自然不敢怠慢,连忙放下手里的骨头,抹了抹嘴便朝他深施一礼。

    “哈哈,近日家父逼我勤加练武,诗文早已荒废多时了。”项临满脸堆笑道,“倒是听说宋兄身体欠佳,特来探望。”

    宋飞鸢很确定这人来的目的不单纯,也很清楚锦衣卫是个什么样的机构,只得实话实说:“让项兄见笑了,前日突染恶疾,三魂几乎去了两魂,多亏双亲悉心照料,又延请名医施以良方,这才捡回一条命来。”

    “哦?不知治好宋兄的是哪位大夫、用的什么灵丹妙药?若是家父哪天病了,也找他来诊治。”

    此时,项大人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项兄说哪里话来?令尊官运亨通,显是吉人天相、洪福相佑,又怎会如我这般不堪?”宋飞鸢苦笑道,“至于大夫,京城有名的又能请得动的无非是【金针佛】何逾、【小药王】孙思昭、【神农斋主人】羊诜那几位;至于用的药,恕小弟不通医理,前几日又头脑昏沉,对那些药物的名字确是记不清了,想来也没甚特别的。”

    半日不到,宋飞鸢已能将脑中这个世界的信息灵活运用,可见他作为一个穿越者是有活下去的基本素养的。

    “那,宋兄今日初愈,可是有哪位大夫看诊的?”项临明知故问道。

    “是安定门的【鬼手】葛大夫。实不相瞒,在他来之前小弟便已经感觉好得多了,他只是又替我把了把脉,确定我已经痊愈便告辞了,家母还给了他不少诊金,依我看这是大大的不必要。”

    项临抚掌笑道:“宋兄还道家父是吉人天相,我看宋兄才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日后飞黄腾达时莫忘了提携我等。”

    “项兄说笑了,不知项兄可否用过早饭?若是不嫌弃寒舍饮食粗粝,便请共用些许如何?小弟再去街上酒店买些能入口的佳肴,正好家父不在,还可以去偷他的窖藏陈酿来……”

    项临摆摆手:“我此番来扰,实属突兀,又怎敢再让宋兄破费。”

    俩人又假惺惺地客气了一番后,项临方才离去。

    他这一番来访已是暗中留意了宋家的环境气氛,至少明面上没有发现任何反常,宋飞鸢也似乎没什么疑点。

    “要么是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突然痊愈的,要么就是他装得太像了……”

    作为一个十五岁的官二代,比起武功的水准,项临的城府深度也分毫不逊,其中固然有家庭原因,但他的性格特质也导致他天生就适合干他爹的那一行。

    灵活应对、心思缜密、雷厉风行……

    以及冷酷。

    那头项临回去跟其父汇报,这头宋飞鸢也终于吃饱了饭,开始思考自己新人生的下一步该何去何从。

    首先,自己的家境还不错,要从商或是从政都是有门路的,只要天下不发生什么大的动乱,度过一个相对平稳的人生不成问题。

    但在宋飞鸢看来,作为穿越者,在新世界的精神物质文明不如旧世界时,如果不想回归原本世界那就不是一个合格的穿越者,所以即使希望渺茫,还是应当试着去找一下回归的办法的。

    另外,车上另外两个同伴不知现在是死是活、身在何处。如果他们也来到了这个世界,自己也没理由不去找他们。

    再有就是,根据原主的记忆,这应该是个存在武侠小说中“江湖”概念的世界,试问哪一个男性在这种环境下会不想去闯一闯呢?更何况原主之前出于兴趣也接受过系统的武学指导,并且已经初步拥有了内力,要是能去那些个高门大派进修几年,再去道府州县交界的三不管地带刷几个山贼的经验,好歹也能混个少侠的名号——提高知名度,说不定那二人也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最后,穿越之前,在桥上的那场战斗也令他十分在意。虽不知那是否和自己的穿越有着直接关系,但他总觉得当时那几个女孩的声音在哪听过,或许是不久之前,或许是很久之前……

    因为吃得太多,宋飞鸢在思考人生的最佳场所一直蹲到腿麻。在提起裤子时,他下定决心要练好武功,再去江湖上搏个名号出来。

    于是当晚,宋飞鸢向父母提出想要习武。当然,用的理由是大病之后深感需要强身健体。宋大人夫妇都是开明的家长,当即就答应了下来。

    然而,真正的武林高手一般都不会和朝廷势力主动接触,宋飞鸢之前接触到的都是些寻常武师,传授的也都是烂大街的入门功夫,顶多相当于刚过了新手教程,偌大个京城内要想找到一个能教又肯教上乘武学的真正高手,除了禁宫大内,恐怕是大为不易。

    宋飞鸢没想到的是,这真正的高手过几天还就真让自己给碰上了。

    在家闲居了几日后,项临又来到宋家拜访。

    经过这几天的调查,锦衣卫已经确定宋家没有使用任何特殊的治疗手段,这才解除了对他们的全天候监控——当然这一切都是在宋家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行的。

    项临此次来访,乃是为了邀请宋飞鸢参加诗会。

    这诗会是京城中一群纨绔子弟每月十五固定在静芳居酒楼举办的活动(逢年过节停办),主要内容是各人展示自己近来所做的诗文并且互相鉴赏。至于诗文的质量嘛,我想各位在看到“纨绔子弟”这四个字的时候就应该有数了。

    当然,一本书中的诗文水平最终肯定还是取决于作者的文学素养,在下既然没写诗的本事,那就只能也让这帮富二代官二代们沦为附庸风雅之辈了。

    咱们的小宋同学原本也是个想要全面发展的文艺青年,生病之前在诗会的出勤率也一直居高不下,但却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作品,距离他理想中的传世之作起码还隔着百八十个乾隆爷。

    然此时的宋飞鸢已经一心向武,在回忆起之前的诗会上那些家伙商业互吹的嘴脸后更是反胃,但为了更快融入这个世界,他还是答应了对方准时参加。

    十五这天,宋飞鸢穿着最靓的衫踏上了静芳居的三楼雅间,和那些“久未谋面”的“好友”们一一寒暄过后,便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坐了下来。

    嗯,这个位置很适合趁人不注意偷偷吃菜。

    人员到齐后,诗会的组织者开始发言,内容无非就是些在座各位都是文曲下凡、将来必成国之栋梁,所作诗文也必将流芳后世一类,尬得宋飞鸢脚趾头几乎要抠穿这静芳居的楼板。

    “……咱们上回定下的主题是【江湖】……”

    在听到主持人这句后,宋飞鸢的脚趾才恢复了正常。

    “江湖吗……巧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