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密林道观2

    这可把叶观南的好奇心拱上来了,他抬起纸人三百六十度地翻转了一圈,瞪大了眼睛誓要找出里面的机关。

    “神奇啊!”

    叶观南赞道,纸人却被折磨得够呛。

    “客人,我头晕。”

    这纸人与民间寿衣店卖的相差无二,无非就是竹子上糊着一张纸,轻飘飘的,风一吹就跑,可它怎么就能说话呢?

    就在叶观南准备将纸人撕了时,一个人火急火燎地跑了出来。

    “南兄南兄,别这样。”

    “晏兄?”

    “嘿嘿。”

    晏水寒十分爱惜地接过纸人,小心地摆在门两侧,见纸人没有任何破损才松口气。

    “这是你做的?”

    “南兄要喜欢我这两日做几个给你送去。”

    叶观南心道,我才不会喜欢那东西呢。

    “哦不了。”叶观南打了个哆嗦连连拒绝,“手艺不错,但我受不起。”

    “你要喜欢随时跟我说,别客气。”

    “这是你的庙?”

    “对的对的。”

    “殿下呢?”

    “里头等着呢,这边走。”

    叶观南跟着晏水寒的脚步进到道观里,一进去叶观南就看到大厅两边站满了老老少少的纸人,它们大小高瘦不一,穿着色彩不同的衣服。

    有那么一瞬间,叶观南以为进到了灵堂。

    “晏兄你这是?”

    “各人喜好不同。”

    进到后院,叶观南看到正怡然自得喝着茶的狐狸和桓荒,宋问抱着婴儿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

    狐狸同叶观南招招手,“南,过来喝茶。”

    叶观南下意识地倒退两步,有了两次的前车之鉴,他说什么都不敢再乱吃东西了。

    桓荒笑道,“没事,我也喝的。”

    叶观南怼道,“在黄泉时你不也喝了那碗茶,你没事我有事。”

    狐狸笑着说,“他还记恨着。”

    晏水寒忙从中调停,他搂着叶观南的肩膀安慰道,“南兄,我这的东西放心,吃了不会拉肚子。”

    说着挥挥手,一个纸人不紧不慢地走过来了,晏水寒吩咐道,“去弄点吃的过来。”

    “好的,主人。”

    纸人行了个礼转身退了出去,叶观南眼珠子快掉下来了。

    “晏兄,你这手艺厉害啊。”

    “哈哈,人总有一两个长处吧。”

    “所以?”叶观南环顾四周,“你这道观是干嘛用的?”

    桓荒接过话,懒懒地说,“自然不是接收活人的。他啊,这几百年来往无生门塞了不少亡魂。”

    “嗯?”

    “就是经他手走无生门投胎的不在少数。”

    “冥界不管这事?”

    桓荒冷漠道,“三界中披着马甲找无生门办事的还真不少,何况这几年世道太乱,他们自己都忙不过来,我只是帮忙分担了些。”

    叶观南由衷地赞叹道,“殿下管妇人生子吗?”

    “给得起钱都管。”

    几人说说笑笑,突然,晏水寒把目光落在宋问怀里的婴儿身上。

    “殿下,小六是冲着这孩子来的?”

    桓荒点头道,“对啊,带着他的昆虫大军紧追不舍。”

    “昆虫?不是蝙蝠吗?”

    “更早之前被他的蜘蛛大军围攻了一回。”

    宋问一脸诧异地问,“道长,你在道观里怎么知道的?”

    晏水寒指着端着果蔬进来的纸人得意道,“你当他们是摆设啊。”

    叶观南竖起大拇指,“鲁班在世也不一定比得过你。”

    晏水寒俯身注视了婴儿几秒,不想这婴儿不哭不闹不畏惧,直勾勾地看了回去,晏水寒愣了片刻,直起身时打了个哆嗦。

    “这孩子喝孟婆汤了吗?”

    桓荒答,“应该是没有。”

    “客房里躺着的那位夫人就是他生母吧?”

    “嗯。”

    “行尸走肉了,如果不是有内力撑着一口气,早一命呜呼了。”

    几人闲聊到下半夜才回屋睡觉。

    这一觉叶观南梦到那个小孩居然走到他床边对他指手画脚。

    “事情办成这样,差劲!”

    叶观南气得想一巴掌招呼过去,刚抬起手就被抓住,叶观南惊醒,只见宋问一脸诧异地站在床边看他。

    “小南,你梦见什么了?激动成这样?”

    “啊没有。”叶观南尴尬地收回手,“你怎么来了?”

    “殿下说,吃过早饭我们就要出发了。”

    “哦好的,你跟他们说,我马上就来。”

    叶观南刚要起身就见纸人端着小米粥和青菜进来了,它把早饭放到桌上,恭敬地鞠了一个躬。

    “客人,这是主人给您准备的早餐,他叫您放心吃,不会拉肚子。”

    许是见多了大场面,宋问淡定地回,“谢谢纸人兄弟。”

    “不客气。”

    纸人退了出去,叶观南看着它们远去的背影道,“晏兄教得还挺好,礼数跟到位。”

    “小南”

    宋问欲言又止,叶观南疑惑道,“怎么了宋姐?”

    “我昨天听你们说,祁婉活不久了?”

    “嗯。”

    “这孩子到底什么来头,居然能折了母亲的命?”

    叶观南差点脱口而出,关键时刻突然打住了,敷衍道,“她分娩时遭遇了重大变故,精神上受到了重创。”

    “这样,我瞧她一醒来就呆呆地坐着。”

    “殿下看过了吗?”

    “看了,渡了点法力给她。”

    叶观南囫囵地吃了两口就出去,走到后厅狐狸和桓荒又在茶,狐狸翘着二郎腿,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叶观南看了祁婉一眼,见她痴痴呆呆,目光无神。

    “走了啊。”

    桓荒最先起身,祁婉也幽幽地跟了上去。这时,晏水寒拉住叶观南的手诚恳道。

    “南兄,我瞧着你对纸人挺感兴趣的,要不我扎几个给你送过去。”

    叶观南连连拒绝,“你自己留着就好。”

    “它会的可多呢,不止能看家护院”

    “啊不用不用,我身无长物,穷得一批,没有什么可守的。”

    一行人告别了晏水寒就出发了,跳上马车后,叶观南回头看了眼道观,他发现即使在阳光下,道观始终笼罩着一层薄雾,隐隐约约地藏在密林里,总叫人看不太清。

    几人向西走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忽然听到正前方传来马蹄声,叶观南隐约看到一支军队正怒气凶凶地朝着他们的方向过来。

    由于短时间内无法判断是敌是友,几人只得躲到一边的小树林中观察。当军队从他们身侧穿过时,一直木纳的祁婉突然紧张地抓住宋问的手。

    宋问很快反应过来了,“他们是新朝的军队。”

    叶观南暗骂一句,真是开门不利。

    宋问神色凝重地接着说,“从长平的方向来的。”

    祁婉的身体突然猛地颤了一下,像是从噩梦中惊醒。

    “那边是哥哥的军队。”

    宋问错愕地看着祁婉,“夫人?”

    祁婉呆呆地看着前方,眼泪却掉了下来。

    “他们从哥哥的军队出来。”

    此时,桓荒没心没肺地说了句,“看样子小六的事业开展得有声有色啊。”

    狐狸却是一脸担忧,“想想怎么应付吧?难不成你想跟他们正面起冲突?”

    此话一出,桓荒也颇为为难。

    “我这是破了自己定下的规矩啊。”

    宋问把叶观南拉到一边,“小南,我听说有一种法术可以隐去人的相貌。”

    “你?”

    宋问坚定地点点头,“嗯。”

    “男的女的?”

    “男的。”

    叶观南手一挥给宋问换上一张新的面孔,宋问摸了摸自己的瞧,又瞧了瞧。

    “怎么没变啊?”

    “障眼法,别人瞧着不是这模样。”

    祁婉错愕地看着叶观南,诚惶诚恐地问,“你们是何方高人?”

    叶观南来不及解释,一支大部队气定神闲地从几人面前经过,马背上的士兵们挥舞着大刀一副得意洋洋的嘴脸,就在大伙准备松口气时,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怒吼。

    “他妈的,谁在这里拉的屎?”

    叶观南抿着嘴佯装听不懂,狐狸和桓荒同时用奇怪的眼神盯着叶观南,不过叶观南的脸皮厚,纵然多猛烈的眼神攻击对他都没用。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又一声咆哮传来。

    “他妈的,这屎还是绿色的!”

    叶观南抬头看天,宋问却不知所以地说了句公道话。

    “这年头还有人随地大小便,没素质。”

    狐狸笑而不语,叶观南吞了口口水,强装镇定地说,“我们快走吧,前面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

    此话点醒了所有人,他们的心里都”咯噔”一下。

    当务之急是进城,但从刚才的情况来看,长平的情况可能不太乐观。也许是意识到这一点,往后的一段路里大家都没有说话。

    果然,走了不到半个时辰,他们就看到郊外躺着几具士兵的尸体,叶观南来不及拉住祁婉,她已经顾不得阻拦,自顾自地跳下马车,发了疯地扑了上去。

    “那是哥哥的军队。”

    祁婉一边跑一边哭,脸上的绝望和无助像潮水将她淹没,支撑她的最后一口气也终于在此时漏了气的气球,迅速地消耗。

    桓荒和狐狸紧跟着跳下车,宋问突然大喊一声。

    “孩子,孩子还在她身上。”

    叶观南的心凉了半截,因为沿途的尸体越来越多,祁婉连日来强行压制住的忍耐和悲痛在此时全面崩溃。她又哭又笑地抱着孩子在尸骸中打转,身体晃晃悠悠,恍若疯癫的妇人。

    桓荒探了探地上的尸体,沉重道,“刚断气不久。”

    狐狸问,“现在进城吗?”

    叶观南看着正前方,此时他们离长平不过五百米,但从这里看去,城墙上没有看守的士兵。

    几人正在纠结之时,宋问突然大喊道。

    “夫人,你快把孩子放下来!”

    祁婉摇摇头,眼里的泪水已经枯竭,她歇斯底里地怒吼着。

    “为什么!为什么?”

    宋问扑了上去抱住祁婉,安抚道,“总有办法的,纵然多难,孩子在就是希望。”

    祁婉凄惨地笑了,从满门被灭时,她总是半梦半醒,所有的情绪一直被压抑克制,如今眼里的绝望与空洞如潮水涌了上来。

    她彻底撑不住了。

    只见祁婉高高地把孩子举起来。

    “我没有希望,我快死了!这个孩子也没有!他哭也不会,笑也不会,索性我把他摔死好了,我们母子俩一起上路!”

    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到婴儿身上,在这种情况下他依旧不哭不闹,冷静得出乎常人的意料。

    宋问忍不住焦急道,“哭啊,你倒是哭出来啊!”

    就在所有人做好随时接住孩子之时,一声婴儿的啼哭声打破了沉默的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