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余莺儿

    流朱在延禧宫中胡思乱想了整夜,直到天蒙蒙亮方才勉强睡下。

    但不多时就被桑儿吵醒,叫她为恬贵人去倚梅园中折些红梅来。

    “小主怎得突然想要红梅了?”流朱疲惫地打着哈欠,一边轻拍脸颊试图让自己彻底清醒,一边不忘打听主子的意图。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的事儿,桑儿随口便说了,“小主嫌弃冬日里都是一片银白,想要看些有颜色的。

    花房的花儿又不耐寒,拿过来还要精心照顾着,不如折些梅枝来看。

    这个汤婆子你带着,别冻了手。”

    桑儿很是贴心,瞧着流朱面色不好,还将自己拿着的汤婆子给了流朱。

    宫人们因为要为主子做各种大大小小的事情,很少能有机会抱着汤婆子取暖。即便是有,也是悄悄藏在衣服里,暖着身子用。

    但流朱如今在延禧宫无非是个粗使的宫女罢了,更没有机会抱着这东西取暖了。

    她拉着桑儿的手,连叫了好几声桑儿姐姐。

    “好了,你之前过的日子,想必要比我好的多。”桑儿笑着拍拍流朱的手,她没有过多地说甄常在的事,“只不过如今也是延禧宫的一份子了,小主和我照顾你也是应该的。”

    桑儿这话听起来像是客气,但自从进了延禧宫里,倒还真没有受过什么打骂。

    只不过桑儿有时候会问问小主从前的事情,但只要自己不说,她便也不再多问了。

    因此,偶尔自己还是会愿意和她分享在府中的事情,顺便骂一骂这宫中令人厌恶的氛围。

    在桑儿的再三催促下,流朱终于还是捧着那汤婆子出了门,倚梅园距离延禧宫很远,相比之下要更靠近碎玉轩些。

    那可是小主入宫时便住的宫殿,流朱心中戚戚,一路上一直在怀念刚入宫时,甄嬛春风得意的模样。

    有皇上宠爱小主,有惠贵人这个好姐妹。

    还有果郡王与小主畅谈诗书,让小主日日关心。

    在有孕之后,更有温太医尽心照顾。

    流朱想不明白,小主怎么就落得了今天这个地步。

    怎么就闹到个失宠禁足,姐妹决裂的地步呢?

    只可惜无论她在心中问过多少次,也不会得到答案的。

    她只能按照恬贵人的意思折梅,心中还期盼着要见到惠贵人,把华贵妃的所作所为一并告知。

    流朱刚刚攀折一枝梅花,就被人一声呵斥给吓得掉在了地上。

    那人语气不善,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瞧见流朱攀折了花枝,脸色更是黑了几成。

    “这园子里的可是玉蕊檀心梅,你是哪个宫的宫女,敢过来随意攀折!”

    “我、我是永寿宫的……我是延禧宫的宫女,是恬贵人想要冬日赏梅,叫我过来折些梅花的。”

    “一会儿永寿宫,一会儿延禧宫,你该不会是故意冒充,想要把罪名栽赃给恬贵人吧。”

    那宫女上下打量着流朱,虽然觉得这人眼熟,但还是没什么好脸色。

    “你倒是说话啊,闷着声音做什么,好像我在欺负你一样。”

    “莺儿,我确实是为恬贵人来折梅花的,”流朱认出了面前这个宫女,乃是自己之前在倚梅园莳花所遇见的余莺儿。

    被叫出了名字,余莺儿也有些怔愣,她又仔细打量了流朱一眼,“哦?是你啊。”

    流朱以为余莺儿想起来自己,此时还非常高兴。

    但谁知下一刻,余莺儿便拉下脸来,“怎么,找了个好主子,就能随便在倚梅园折梅了吗?

    一个主子没教好你,进了宝华殿,另一个主子也没教好你规矩吗?”

    余莺儿这话着实是没有规矩,若是叫主子听到了,定是要惩罚她的。

    也不知道一个莳花宫女而已,哪里来这么大的胆子,难不成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

    “余莺儿,这话私下里说说便罢了,若是被主子们听到了,可就不好了。”

    “真是攀上高枝儿了,还跑来倚梅园里训斥我。”余莺儿翻了个白眼,她抬脚将那掉在雪地里的梅枝用力踩断,将梅花给碾碎了。

    “你……”流朱被余莺儿气的笑了,她摇了摇头,“好啊,那我便回去,告诉恬贵人,说是倚梅园的余莺儿不许延禧宫的人来摘花。”

    流朱拢着袖口,转头便要离开,刚走了两步,她故意啊了一声转头,“对了,我们贵人的脾气可不太好,想要的东西得不到,可能就要你一个人送过去了。

    不过,我敢肯定的是,一定没有赏赐的,至于会不会带来别的什么……”

    余莺儿被流朱这句话给吓了一跳,她脸上那刻薄的表情还没褪去,“等……等等,你折吧。”

    “还是不要了吧,万一被人发现,或者是告诉了嬷嬷,我岂不是要挨罚了。”

    余莺儿此时又恼又怕,她心里暗骂了流朱无数遍,却又不得不老老实实任流朱嘲讽。

    毕竟她还没有出人头地,可不想就这样丢了性命。

    这个该死的流朱,当真是命好,主子都被关在宝华殿了,居然还能成了恬贵人的丫鬟。“好,那便辛苦莺儿姑娘,为我多折一些了。”流朱只是站着,她捧着手炉指挥着余莺儿折花。

    每次都故意找两棵最远的树,让余莺儿东奔西跑。

    流朱本不想这样为难余莺儿,但这余莺儿却敢编排起小主来,若是不好好教训她,岂不是要给小主和甄家丢脸了。

    但她浑然忘了,她惩罚余莺儿,借的还是恬贵人的名头。

    她原来的小主甄嬛,即便搬出来也只会让余莺儿不屑一顾,甚至会好好嘲讽一番。

    余莺儿忙的团团转,她擦着额头上的汗水,气喘吁吁地把怀中的一大把梅花交给流朱。

    “不愧是你,在倚梅园里莳花久了,挑花的眼光好极了。

    只不过折的也太多了些,梅花高洁,插入瓶中还是寥寥两枝最为好看。”

    流朱只挑了两枝开的最好的梅花,余下的全部丢在了地上。

    “看,这样多漂亮。”流朱扬起灿烂的笑脸,“日后说话啊,还是小心些,主子不是你随便能议论的,知道吗?”

    余莺儿气的嘴唇发抖,她眼中蓄满了眼泪,咬牙切齿说出了一句知道了。

    “谢流朱姑娘教导,莺儿知道了,日后见到恬贵人,定会无比尊敬。”

    流朱并不把恬贵人当成真正的主子,见余莺儿丝毫不提小主,她颇有些恼怒,“只有恬贵人吗?”

    “怎么?流朱姑娘不是恬贵人宫中的宫女吗?”余莺儿眨着眼睛,语气里充满了嘲弄,“我们做宫女的,最重要的就是忠心主子不是吗?

    难不成流朱姑娘,心里不把恬贵人当成自己的主子吗?”

    流朱握紧了梅枝,她张了张口,却始终不肯开口承认自己的主子是恬贵人。

    “不忠心主子的人,却借着主子的名义欺凌宫人。”

    余莺儿突然瘫倒在地面上,委屈地划拉着那些被丢下的梅枝,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她本就会唱昆曲儿,声音好听的很,一开口带着哭腔,听着很是惹人怜爱。

    “梅枝折了,却被你如此随意丢在地上,你也说梅花高洁,又怎么能和雪水泥土混在一起呢?”

    “我……”

    “这话说的不错,梅花高洁,当立枝头,而非零落成泥。”皇上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他身边跟着沈眉庄,两个人齐齐盯着瘫倒在地的余莺儿。

    余莺儿双手因为折枝和刚刚在雪地上乱划,已经完全发红变肿,瞧起来可怖的很。

    “奴婢给皇上请安,给惠贵人请安。”流朱反应的倒是很快,她立刻蹲下行礼,却没有得到皇上和惠贵人哪怕一个眼神。

    余莺儿此时也擦完了眼泪,她也跟着流朱一起行礼,虽然有些慌张,但到底没有失了礼数。

    皇上嗯了一声,抬手叫余莺儿起身,“起来吧,这园中还有积雪,女儿家不要过了寒气。”

    “谢皇上。”余莺儿此时嗓音粘腻,似乎故意在展现自己女子的娇柔,“奴婢已在这倚梅园莳花许久,已经习惯了。”

    沈眉庄瞧着皇上此时的面色,就知道他对这余莺儿起了兴趣。

    如今沈眉庄对皇上已经毫无感情,知道皇上看上了余莺儿,心中也没什么波动,甚至有意退了几步,叫皇上能更舒坦些。

    皇上与余莺儿打情骂俏,沈眉庄却在看蹲在地上行礼的流朱。

    她与皇上没有听见太多,但流朱指使着余莺儿东奔西跑,却又故意把折下来的梅花丢在地上之事,却听了个完全。

    没有想到,流朱对待主子如此不忠,只知道借着主子的名义在外欺凌宫人。

    此时沈眉庄也快想不起来了,甄嬛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才能养出这样的奴婢来。

    “别在这里跪着了,跟我走吧。”

    见皇上与余莺儿聊的渐入佳境,沈眉庄便聪明地退下。

    离开时还顺便带走了蹲着的流朱,免得被皇上注意到,再丢了这条小命。

    流朱还以为惠贵人是因为小主,才心生可怜帮了自己。

    她心中欢喜,还想着把华贵妃一事告诉惠贵人之后,自家的小主就能被从宝华殿中给救出来。

    “流朱谢过惠贵人帮忙,要不是惠贵人,我可能就……”

    “你不必谢我,”惠贵人站在倚梅园门外,她转头看着园中盛放的梅花,“如今你是恬贵人的宫女,也该为恬贵人着想,不要用她的名义在外面胡作非为。”

    “惠贵人,奴婢没有。”流朱手中还捏着那两枝梅花,她有意向上抬了抬,“这梅花当真是恬贵人叫奴婢折的。”

    流朱当然知道,惠贵人说的并不是梅花,但她确实借着恬贵人的名义欺压余莺儿,因此也不敢就这样承认了。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为人奴婢,最重要的便是忠心。

    若你不愿忠心,还不如回到这倚梅园中莳花,也能被人赞一句为原主忠心。”

    流朱张了张口,她对甄家和小主忠心,不肯完全忠心恬贵人又有何错。

    自己也是被恬贵人强行从倚梅园给带出去的,又怎么能拒绝的了。“惠贵人,奴婢是小主从甄家带出来的,奴婢这一辈子只会忠于小主。

    您是小主最为要好的姐妹,应该能理解奴婢忠于小主的原因。

    她对奴婢极好,从小到大,连一次打骂都未曾有过。

    奴婢怎么可能会为了其他人,而背叛小主呢?”

    “最为要好的姐妹?”

    沈眉庄冷笑一声,她从前与甄嬛确实是最为要好的姐妹,可被甄嬛害过一次之后,再傻的人也知道这姐妹不似从前了。

    “流朱,甄常在用鬼胎的名义陷害,本小主失了子嗣又被禁足在圆明园。

    你说我是她最为要好的姐妹,这话……你如今还敢对我说?”

    流朱愣在了原地,小主陷害惠贵人是出于无奈,所以……所以这一切……不能怪小主。

    “惠贵人……小主她只是被逼无奈,是皇……”流朱左右看了看,故意压低了声音,“是皇后娘娘逼小主这样做的,小主并非出自本心。”

    “即便如你所说,她是被皇后娘娘逼迫,她为何不告诉我。”

    沈眉庄此时倒还算冷静,但脸色着实算不上好,“即便她有苦衷,不能告诉我,为何不能选别的手段,偏偏要用鬼胎的名义呢?”

    “那是因为小主不忍心对贵人您下手,所以才找了钦天监,说贵人腹中皇嗣不适,恐怕对皇上有碍。”

    流朱急急忙忙的开口,她压着声音语速却极快,“小主只是想着让小主避着点皇上,哪怕是禁足一段时间也好。

    这样便能有足够的时间麻痹皇后娘娘,想办法保住贵人腹中的孩子。

    而鬼胎一说,并不是小主所为啊。”

    沈眉庄才不信这些话,事情已经做了,皇上也已经查的明明白白。

    就连她甄嬛自己都承认了下来,即便这件事与皇后娘娘有关又如何,她甄嬛就没有动手,没有利用天象之事陷害自己吗?

    一个会影响皇上身体乃至国运的皇嗣,即便生下来,也注定不会得宠。

    沈眉庄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她一字一顿,“你在圆明园被关着的时候,小允子不是去救你的。

    是你最信任的主子甄嬛,要他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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