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邙壮

    赵婶以卖鱼走街串巷为掩护,将张家湾赤色革命军地下组织转来的情报,再传送到其他联络站去。赵燕十岁就跟着大人出海,眼下不光是在捕鱼生产上能顶个劳力,而且还是赵婶在通信联络工作上的个不可缺少的得力助手!

    赵燕家就是个联络站,在敌后坚持斗争的武工队战士和工作干部,经常到他家里来。赵燕在母亲和武工队的叔叔们不断教育下,懂得了很多抗日救国的革命道理。

    他知道毛先生是中国人民的大救星,穷人只有推翻压在自己身上的座大山,才能翻身得解放。因此他对日本鬼子和汉奸满腔怒火,对地主老财势不两立,像爷爷那样,敢斗,敢打,很不能天把那些坏家伙扫除干净,更是对赤色革命军总根据地延安,有着痴迷般的神往。

    农历月上旬的个上午,群半大孩子,沿海边飞也似的向码头那边跑着,大的不过十,小的只有岁。他们有的只穿件裤头,有的把裤褂团个蛋儿抱在胸前,还有的干脆光着屁股。你看,就知道他们是刚刚和人打过架,而且还是败阵下来的,因此个个遍身“中弹”,头上、胸前,有的甚至连额角和腮帮子上都被人糊满了黑乎乎的臭海泥。

    领头的那个孩子名叫李大牛,今年十岁,是贫苦渔民李老贵的小儿子。

    李老贵今年十来岁,是个闯了十多年海涯的老跑船的了。他从十岁就跟着大人出海捕鱼,常年漂泊在那波涛汹涌的大海上,对附近百里海面,摸得就像站在自家炕头那样熟。不光哪个地方水深,哪个地方水浅,哪个地方流急,哪个地方流缓,在什么地方出什么鱼他都知道。

    而且,这百里沿海共有多少海湾和山头,甚至连有多少礁石他都能数得过来。但是,李老贵为人胆小怕事,辈子光知道勤出海、多捕鱼,盼着家人能够吃上穿上,过冬的时候别再向财主李天借债。

    但由于日本鬼子和汉奸李天的明抢暗夺,他劳累年,收入的成都被那些鬼子们抢走了。去年冬天他娘去世,次就借了大财主李天两千多斤鲜鱼钱。

    眼下条船天天出海,家里还是经常揭不开锅。没有别的办法,只得依靠他的小儿子李大牛赶小海,扒个蛤蜊,拾个蟹子,倒腾点海货,卖点钱补助家里的生活。

    李大牛有个哥哥叫李满舱,今年十岁了,去年由赵婶介绍秘密加入了赤色革命军地下组织,是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

    眼看这日子实在是没发过了,李满舱感到再也忍受不下去了,火冒丈,怒气冲冲地说:“我看趁早豁出来这百十斤,和那些日本鬼子、汉奸走狗的们拼了吧!不走这条路,这辈子也别想站起来······”

    李老贵听顿时就害怕,瞪了满舱眼说:“鬼子们手里拿着枪,咱又在他们的手底下,你赤手空拳的和他们拼?你有几条命够你拼?自己还打算要命吗?”

    李大牛很同情哥哥,恨不能把那些坏蛋们网打尽,因为家里经常揭不开锅,他小学只上了年就不上了。每天只和本街上的孩子在起,赶小海,学驶船,再就是成群结队,和他们的对手玩打仗“开火”。

    他没想到今天自己这帮虽然人多,却比“对手”力薄,较量的结果,不但多数人“负伤”。而且被人家缴了“械”,因此败阵下来,他特意跑来找赵燕儿去替他们“报仇”。

    由于天气突变,突然刮起了级以上的东北风。海面上白茫茫的片,道道浪山像道道沙丘,道跟着道在海面上翻滚着,呼啸着凶狠地扑向海岸。

    因为风大浪高出不得海,百多只渔船都停在海湾里避风。李大牛领着他的大群伙伴来到南海湾码头,就朝着海湾里打量起来。只见离海岸不到百米的片深水里,抛着只小渔船。

    那小渔船的船头迎着呼呼不停的东北风,上下就像是放到天空里的只风筝。风大、浪滚,小船又跳又摇,滚滚浪涛碰到船头上,撞起来片又片丈多高的水花。

    在那摇头摆尾的小船前头,船面上站着个少年,圆圆的脸蛋,明亮的眼睛,黑乎乎的脸色,长得眉黑如墨,鼻高口方,宽肩膀、粗胳膊,身板儿结实得象个生铁蛋。

    少年上穿棕色单褂,下穿蓝布短裤,腰里还扎着根青带子。尽管渔船在风口浪尖上颠簸得好象匹脱了缰的烈马,可是小伙子的两只脚,却像是粘在船面上似的。任凭那渔船仰头翘尾,海水瓢泼似的冲上船面,他却脚不动,身不摇,像站在平地上那样稳当,这就是孩子们的“老大哥”赵燕儿。

    李大牛见赵燕,就大声吆喝起来:“赵燕哥快来呀,了不得啦,他们连篮子也给抢去了······”

    赵燕望着李大牛领着群孩子站在海岸上,手拿着个小褂向他摇摆,就知道岸上出了什么事。于是把腰里的带子解,把小褂脱,好像个高台跳水的运动员似的,居高临下,扑通声,扎到船下面那海水里去了。

    岸上的孩子们,都用惊讶的眼色望着那片白浪滔滔的海湾,十几双眼睛,会儿从东搜到西,会儿从南搜到北,可是谁也没看到赵燕儿从什么地方冒出来。

    孩子们有些紧张,齐转脸看李大牛:“糟啦,人呢?”

    “大牛哥,你看······”

    李大牛把脸崩得紧紧的,心里也在个劲儿乱打鼓。

    正在这时,忽听前边海水哗啦响了声,李大牛低头看,赵燕在离岸边十几步远的海水里钻了出来。李大牛惊喜地喊了声“燕儿哥”,就迫不及待地跳下海,迎了上去。

    “好家伙,口气扎了这么远,如果把船摆起来,只轮船底还不止呢。”

    赵燕拉着李大牛上了岸,看自己的小伙伴们,个个乌眼鸡似的狼狈不堪,那两道黑眉扬,脸色就沉了下来:“瞧你们的身上,怎么搞的?”

    “是······是邙壮把我们打的。”

    “赵燕哥哥你得给俺们报仇啊,狗剩子见了俺们就欺负?邙壮每次都帮着那小兔崽子拾掇俺,你看······”

    孩子们见了赵燕,简直就像夏季里雷雨过后的蛤蟆池塘,你也说,我也说,乱轰轰的,谁说的是什么都听不清。

    赵燕不耐烦的摆手,问李大牛:“大牛,我告诉你多少次了,别理他!可是今天······你告诉我,他今天为什么又打了人?”

    李大牛气呼呼的说道:“俺们今天在北边海湾里摸蛤蜊,大财主李天的儿子硬说那里的海是他家的,要俺每个人都得给他抽份子······”

    “什么?单凭这点就得狠揍他。”

    “我怎么不想揍他!可是还没等我动手······”另个孩子打断了李大牛的话。

    “还没等大牛哥哥动手,邙壮就冲上来了,也不管谁对谁错,抬手就打人,打了人还不算,连俺摸的蛤蜊也全给抢去了······”

    赵燕听,越发恼火了起来,只见他脸色突变,气冲冲地问道:“他奶奶的!那兔崽子呢!这会儿在什么地方?”

    “在北边海湾,还在划拉俺们的蛤蜊呢。”

    “走!你们都跟着,我打要看看他长着几个脑袋!”

    赵燕儿振臂挥,像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孩子见赵燕在跟前,都壮起胆子,赵燕儿拾脚,身后窝蜂似的跟着大帮人,叫着、跳着、找邙壮算账去了。

    说起这个邙壮,他本姓丁,家住在张家湾北部的丁家洼。

    他家原来是个中等户,亩地,只小渔船。他父亲是个书呆子,不会生机,日子过得也就年不如年。赶上日本鬼子来了,亩地卖尽了,只剩下只小渔船和间屋。因为年的收入不够吃的,只得靠邙壮他爹在村里教私塾挣点钱贴补家用。

    邙壮他爹名叫“丁昌盛”,读了半辈子经书,是个受孔老思想影响很深的贫苦知识分子。辈子不曾踩死过蛤蟆,从没到别人地里拔棵葱。

    为人忠厚老实,不管对穷人富人,都是样看待,不知道社会是分成阶级的,也不知道自己的财产,是怎么进了富人的腰包,所以外人叫他“丁愣子”。

    “丁愣子”全家口人,老伴、女儿和儿子,原来生活还能勉强维持下去。谁知,现在日本鬼子侵占这带沿海那年,鬼子兵没到,先派飞机把沿海渔村狂轰烂炸了遍。

    “丁愣子”的老伴被炸死了,房屋被炸塌了,唯的小渔船也被炸毁了。“丁愣子”办完了老伴的后事,爷儿仨除剩下了随身穿的衣服,再没有任何财产。

    当时他的闺女儿子都小,“丁愣子”又是个死啃书本不知道如何讨生计的人,爷儿仨到底怎么办呢?

    因为他和大财主李天是姨家表兄弟,托着亲戚的面子,他就领着两个孩子,投奔李天来了。

    李天看“丁愣子”虽然老,可笔还拿得动。他的女儿丁海云长得机灵,刷锅洗碗、伺候太太还是行的。儿子丁邙壮虽是团儿孩子气,却可以伺候他那个唯的宝贝儿子——狗剩子。

    李天权衡了下,感到自己吃不了亏,便把他们爷仨个留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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