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疯癫

    石墙、石砖,狭窄的通道。

    向上看去,两侧高耸的石墙将天穹割裂得只余一条窄窄的飘带,泛着模糊的、遥远的墨蓝色光晕。

    三皇子拖住顾银韵向前,动作粗暴,像在拖动一个破烂的麻袋。

    事实上,顾银韵觉得自己与麻袋也相差不了太多,譬如说,它们都不会动,都听天由命,反抗不了三皇子的暴行。

    唯一的区别在于,麻袋是不会害怕的。

    而她刚才被三皇子扔进犬群里恫吓了一番——粗短的绒毛蹭过肌肤,尖锐的獠牙擦过腿面——她魂都要被吓飞了,三皇子才似笑非笑地把她捞出来。

    三皇子说:“真可惜,时间不多了。”

    三皇子又说:“没关系的,银韵。等离开了这里,我们就会有大把的时光。到那时,你想怎么玩都行。”

    他说的是“你想怎么玩都行”。

    实际的含义却是“我想怎么玩你都行”。

    顾银韵僵滞无声,连苦笑都笑不出来,只能愣愣地被他拉住胳膊,被动地、顺从地拖走。

    啊……顾银韵恍然大悟。

    她总算明白在“翊府”的预演中,自己为什么会落得那种下场了。

    按照季骁的脾性,她若嫁入三皇子府,只可能是被他硬生生折磨疯了,折磨得消极厌世,成为一具麻木的行尸走肉。

    季寰把她丢去喂狗,八成也是觉得她没救了,所以才给她以死亡的解脱吧。

    ……不过再怎么说,他的手段也太恶劣了。

    她娇滴滴的一个女子,用剑捅死才是种干净死法,季寰怎么能丢她去喂狗呢?

    可恶,不是人。

    都可恶,都不是人。

    跌跌撞撞走了许久,石墙的窄道总算迎来尽头,一扇铁门伫立在那里,门上锈迹斑斑,门下生满杂草。

    “这是厉兽场以前用来运送野兽的道路,狼、老虎、黑熊……都被关进笼子、搁在车上,然后由厉兽场的守卫们推送进来。”

    三皇子昂头看那铁门,语气怀念:

    “父皇结束了对我们的筛选后,厉兽场就不再有新的野兽运来,久而久之,这条路就荒废了。”

    “以前,我恨死了这个地方。”

    说着,他唇边勾起一个晦暗不清的笑意:“但是现在,因为有你在,这条路竟变得可爱起来。”

    “银韵……”

    三皇子叹息着,用面颊贴住顾银韵的手,眷恋地亲吻、摩挲。

    “只有我们能离开这里,只有我们能离开这场噩梦,只有我们两个,现在是,将来也是,这个世界只需要我们两个人。”

    他越说越癫狂,艳红的眼尾显出病态的迷恋。

    仿佛是害怕顾银韵会逃跑,他愈发的收紧力气,颀长的五指掐得顾银韵的手背凹陷下去,甚至被划出了道道血痕。

    一颗血珠渗出,圆滚滚的。

    三皇子用余光瞥见,瞬间收了声,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那颗血珠看。

    他的喉结滑动,似乎饥渴难耐。

    半晌后,他终是没能抑制住心中的渴望,探出舌头,将那颗血珠卷入口中。

    “天啊,银韵。你好甜。”

    三皇子惊叹出声,唇瓣抿出餍足的微笑,一双眸子在初晨的微光中闪啊闪的,像个情窦初开的漂亮少年。

    他吻住顾银韵手上的伤,舔舐、轻咬、研磨,像以鲜血为生的美丽精怪,贪婪地索取着。

    他卖力地进食,并恶劣地期待着能从猎物口中听到娇美的细吟。

    可是当他看清顾银韵的脸——

    一张神色淡漠,冰冷俏丽的脸。

    他倏然止住动作,被顾银韵空洞的视线盯得心中发寒。

    他感到受伤,感到心脏下方破了一个大洞,正在淅淅沥沥地向下滴血,可没多久,他又感到愤怒……

    汹涌的、难言的愤怒。

    “顾银韵,你为什么不说话?!”他质问着,堪称暴虐地掐住了顾银韵的脸,“你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我……用、用那种眼神?!”

    他说不准那是哪种眼神。

    但能肯定的是,那既不是畏惧的眼神,也不是爱慕的眼神,而是、而是深深疲惫和厌倦。

    她厌倦他?

    她怎么能?!

    “顾银韵,顾银韵顾银韵顾银韵……”

    三皇子疯了般在唇齿间撕咬着顾银韵的名字,他加注着力气,像是恨不得直接撕烂顾银韵这张淡漠的脸。

    不得不承认,就算内心疲惫至极,无力对外界的刺激做出任何反应……

    但被一个疯子这样不遗余力地掐住脸,该痛还是会痛的。

    顾银韵痛哼一声,眉头缓缓皱起。

    她痛得想死,她在心中大骂三皇子,为什么掐住的是她的脸,而不是她细瘦伶仃的脖子。

    就在她琢磨着三皇子何时会理智全无,发疯地拔出匕首,一下子剜出她的心脏时,三皇子居然收了手,而她面颊上的疼痛渐渐消隐下去。

    “银韵,银韵。我真该死,我掐痛你了。”

    狰狞不再,三皇子满脸的歉疚与自责。

    他小心翼翼地抚上她红肿的脸颊,举手投足尽显轻柔与疼惜。“抱歉,我总是怀疑你。我最近精神不太好,脑子动不动就会痛。”言罢,三皇子挥拳痛击自己的太阳穴,像在惩罚自己的失态,毫不留情。

    顾银韵抿抿唇,没有说话。

    她想三皇子哪里是“最近”精神不太好,自始至终,他都是一个精神状态堪忧的疯子。

    “你不该逃婚的,银韵。是你害我变成这样,你应该负责。”几拳下去后,三皇子收起了那副委屈自责的神情,重新变得阴鸷自我,“我会让你忘了皇兄的,我保证。”

    搁下狠话后,他暂时将顾银韵放在一边,摸出一支古朴的钥匙,去开门上那枚生锈的铁锁。

    铁锁经年不用,将钥匙卡在其中。

    三皇子气急败坏地在那里折腾起来,时而跺脚,时而骂骂咧咧。

    顾银韵坐在墙脚,放由思绪飘远。

    她觉得活着实在是没趣极了,想要咬舌自尽,刚一升起这个念头,大脑就遭受重击般地一昏,然后脑子里浮出季寰的脸。

    她知这是“翊府”在作怪。

    她难以忍受自己的情感也在“翊府”的算计之中,可对于季寰,她的喜欢又是那样真切。

    所以……

    顾银韵钝钝地转动脖子,看向来处。

    从厉兽场吹来的风,携带着经年不散的血腥味萦绕在她的鼻尖,她裹紧衣服,忍不住去想:

    季寰他,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来救她呢?

    喜欢偏执太子心尖宠尖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