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凌然惨遭拿捏

    一辆牛车,一堆稻草,一个行囊。

    凌然坐在前边赶牛,顾银韵就斜倚在车后边的稻草堆上,用头巾遮住脸,翘着腿儿悠闲小憩。

    两人离开石山镇,已一周有余。

    他们白天驱车赶路,晚上投宿路边的旅店,饿了就啃些干粮,渴了就从溪流取水。

    一路慢慢悠悠,遇到有人盘问,就说南边有亲戚做生意发了财,他们要前去投奔。

    出逃至今,竟从未被官兵刁难过。

    “我说小太子妃,你当真要去江南?”骄阳晴好,路上无人,赶车也是枯燥,凌然便挑起个话头,与顾银韵闲唠。

    “江南富庶之地,有何不好?”顾银韵懒懒打了个哈欠,反问。

    “也不是不好。”凌然一挥牛鞭,挠了挠头,“只是江南路远,咱们在那边也没个认识的人……”

    “认识的人?”顾银韵嗤笑,“我们认识的人可都在京城呢,怎么,你想回去送死吗?”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桐戈寻到季寰,此事不仅传到了京中朝堂,在民间百姓口中也隐隐有所流传。

    据说,太子回归,军中士气大振。

    如今,泱泱大军蛰伏于京城以北,正在养精蓄锐,随时都有可能挥师南下,攻进京中。

    所以,皇帝才放松了对季寰的搜捕,因为他知道,已经没多少必要了;所以,顾银韵才选择逃往江南,避开季寰的同时,也能避开战争。

    京畿的百姓们,若非祖祖辈辈在此营生、没有别处可去的,也都闻风欲动,想着离开京城避避风头。

    因此往南去的路上,像顾银韵和凌然这样的组合并不少见。

    官兵见得多了,轻易也不会起疑为难。

    顾银韵觉得,她这次是把天时地利人和全都占齐了,若再逃不开京城,那就不像话了。

    车辕处,凌然嚼巴根稻草,连连叹气。

    “我也不是说非要回京城去……”

    京城是顾钰的老巢,回京那是自投罗网,傻子才做,但是,他们大可以四下打听打听,投奔了季寰呀。

    唉,小太子妃不会真和季寰闹掰了吧?

    他白天等黑夜等,愣是没等到顾银韵回心转意,喊上他去找季寰,也没等到季寰派出人来,把这调皮任性的小太子妃给抓回去。

    不应当啊。

    他左思右想,都觉得不应当啊。

    “小太子妃,你可曾想过,去了江南要作何营生?”凌然又劝,“到了那儿,咱可就是普通的平头百姓了,没有下人伺候着,你受得了吗?”

    “凌然,我说了多少次,莫再唤我那个称呼。”顾银韵皱眉,“被人听见,还以为我们是癔症了呢。”

    季寰已回到军中,准备夺回他的皇位。

    而她则会前往江南,摆脱这个世界“顾银韵”的身份,开启新的生活。

    从今以后,她与季寰一别两宽,各自干净。

    她只不过是“翊府”强行拽来补全故事的人,费尽千辛万苦才逃脱掉悲惨死亡的结局,把命运重新掌握在自己手里。

    至于季寰后来会不会发疯,帝国会不会走向覆灭,以及翊府的大家最终会走向何处……

    她都不想去管了。

    倏忽间,顾银韵脑海中划过许多人的脸,一想到他们不日将奔赴毁灭,她的心便猛然揪痛了一下。

    半晌后,她拽下头巾,眯眼看向太阳。

    光线明亮刺目,她很快就被晃花了眼睛,簌簌滚落一颗泪珠下来。

    都是“翊府”的把戏罢了。

    混淆她的记忆,混乱她的自我认知,还捏她的心脏,伪造出心痛的错觉。

    她不会再上当了。

    顾银韵擦掉眼泪,半坐起身子。

    这样好的天气,这样自由的风景,与其回忆过往,自找不痛快,还不如想想江南的繁花似锦。

    “凌然。”她喊道。

    “嗯?”

    凌然正百无聊赖,嚼弄嘴里衔着的稻草。

    他一听顾银韵郑重其事的语气,即刻精神起来,心想小太子妃该不会是被他说动,回心转意了吧?

    “我已想好到了江南以后,你我作何营生。”顾银韵躺回稻草堆里。

    什么啊,原来是说这个。

    凌然没劲地把肩膀塌泄下去,但还是很给面子地问了句:“说说看,你想做什么?”

    顾银韵翘起小腿,悠然晃着:“我算了下,你我身上的存银,足够在江南买下一座田间小宅。”

    “是我身上的存银。”凌然纠正道。

    顾银韵下山时,双手空空一穷二白,全靠他的钱养到现在。

    “我们都这么熟了,还分什么彼此?”顾银韵耸耸肩,没所谓道,“总之先买间小宅,有了落脚地后,你再去卖力气赚些吃喝。”

    她没心没肺地夸奖:“凌然你人长得端正,体力也好,定然不愁找不到活计。”

    “劳您夸奖。”凌然阴阳怪气,“那我出去卖力气,您要做些什么?”

    “这个嘛……”顾银韵沉吟,“暂时还没想好。”

    “哼。”凌然冷笑,“您别忘了,等到了江南,你就不再是小太子妃,而我也不是您的属下。到那时,我何必要听你的话。”

    “依我看,你还是……”

    他千方百计把话题往季寰身上转,想劝顾银韵回去好好当她的太子妃,别再折腾人了。

    想法很美好,但他却忽视了……

    “哈。”顾银韵也是一声冷笑,而且笑得比凌然声音更大,“这话说的,我求你跟着我了吗,凌然?”

    “你不情愿,现在就可以把我丢下。”

    她勾勾唇角:“我还以为六皇子没给你下蛊,而你也不需要我的血来解毒呢,凌然。”

    凌然听罢,眼皮狂跳。

    糟糕,他光顾着威胁顾银韵滚回季寰身边,却把这件顶头的大事给忘了。

    这女人,性子未免也太恶劣了些。

    他吃了瘪,好生不痛快,却能屈能伸,转瞬换上副谄媚嘴脸:“哪能呢,我的小姑奶奶。我同你说笑呢。”

    “天涯海角,小的都定当为您鞠躬尽瘁。”

    “你就歇在宅子里,什么也不用担心,小的保准给您伺候得妥妥帖帖!”

    牛车踽踽,从白日行到傍晚。

    两人照旧找一家旅店歇脚,入了夜,凌然却蹑手蹑脚起了床,查看过隔壁屋的顾银韵已然睡下,又蹑手蹑脚摸出旅店。

    私下里,他一直与桐戈保持着信件往来。

    为了不让顾银韵越走越偏,而自己沦为牛马苦力,前几日,他便约了桐戈在今夜见面。

    能不能撮合起太子府这对闹别扭的小夫妻,赚回自己的自由身,以凌然所见……

    就看这一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