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黑白都是我！

    县丞，就是县衙的二老爷了。</br>而都头，只是个吏员，连个官也不是，理论上来说，田县丞是有权力支使李大都头办差的。</br>不过，理论上是理论上。</br>李某人，并不在朝廷，或者说县衙框架的约束之下。</br>他连犹豫都没有犹豫，直接就找到了薛知县。</br>在薛老爷的书房里，李大都头笑呵呵的抱了抱拳，开口道：“县尊。”</br>薛知县放下手里的毛笔，叹了口气：“又有什么事情？”</br>寻常的都头，比如说那位已经被知县老爷撵出青阳的前任都头，平日里想见知县老爷一面，都是不太容易的事情。</br>而这个新任的都头…</br>薛老爷也很无奈，但是又不得不见。</br>毕竟一来这位是他家的“恩人”，同时，也是他最要紧的命门。</br>李云坐在薛老爷对面，笑着说道：“也没有别的事情，方才田县丞找我。”</br>李大都头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然后开口道：“县尊你知道，我这个人心善，不忍心去做鞭笞黎庶的事情，这事县尊还是跟田县丞打个招呼，让别人去做罢。”</br>薛知县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叹了口气：“他也是没有办法了。”</br>“咱们青阳虽然不大，从前征税征粮，都还是征得上来的，这几年朝廷连年加税，收税是越来越难了。”</br>“下面几个乡，都闹了事。”</br>“不动用衙差，没有别的法子了。”</br>他看向李云，沉声道：“你是江湖中人，这事你不愿意去做，情有可原，本县不为难你，不过衙差还是要调用的，你把你那些下属，调给田县丞罢。”</br>李云挑了挑眉：“朝廷要征多少钱？”</br>“这一次，是每户加征五百钱。”</br>李云闻言，忍不住皱眉：“这么多？”</br>要知道，这五百钱并不是说一年只收这么多，而是额外再收五百，对于宽裕一些的家庭来说，五百钱没有什么，但是对于很多在温饱边缘的家庭来说，五百钱就会要了他们的命！</br>薛知县“嘿”了一声，开口道：“朝廷那里究竟是多少，老夫也不清楚，但是州里下发的，就是每户征五百钱。”</br>李大寨主听明白了。</br>不止是朝廷要收钱，这些层层过手的地方官，也要揩点油水。</br>而且…说不定地方官拿的还是大头。</br>李大寨主看向薛知县：“这么说，县尊这里没有再加钱，已经是良心了。”</br>“再加钱？”</br>薛知县闷哼了一声：“再加钱，恐怕要激起民变了。”</br>“这些年，反民攻入县衙杀县官造反，又不是什么稀罕事。”</br>李云微微皱眉。</br>这个事，他本来是不想掺和进来的，县衙要收税是县衙的事情，跟他没有关系。</br>不过听说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李大都头思索了一会儿之后，还是开口说道：“县尊，再这么收下去，恐怕咱们青阳的匪，会越剿越多啊。”</br>本来，作为一个山贼，青阳县乱不乱，跟他没有什么关系。</br>不过眼下，他这个官面身份还非常有用，能够帮助他快速扩张势力，再加上他毕竟不是原来的那个李麻子的，因此他现在，不能看到青阳就这么乱起来。</br>“那老夫能怎么办？”</br>薛知县看着李云，叹气道：“你以为是老夫想收啊？”</br>“一户五百钱。”</br>李大都头笑着说道：“咱们青阳，左右不过一万户，也就五千贯钱罢了。”</br>这个时代，人口密度是很低的，一个县能有几万人就不错了，青阳也就一万户左右。</br>薛老爷面色古怪：“你能拿出五千贯？”</br>李云摇头：“这一次剿了黑鸦山，所得差不多一百贯钱，已经交给县衙了，我哪里还有什么钱，不过我有个主意。”</br>他问道：“县尊，这个税，上面要求多长时间收上来？”</br>“三个月。”</br>薛知县沉声道：“眼下，已经过去一个月了。”</br>李云微微点头，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开口道：“县尊，或许可以从大户人家那里，让他们捐一些剿匪银子。”</br>薛老爷冷笑了一声：“你毕竟还是江湖中人，以为人人都跟那顾大一样舍得掏钱，他们顾家要不是吃了个大亏，如何能舍得吐钱出来？”</br>李云笑了笑：“县尊，收税的事情，可以暂时放一放，我这几天带两个兄弟出城去，探听探听贼人的消息。”</br>“说不定大户人家，就突然良心发现了呢。”</br>………………</br>几天之后，李大都头带着张虎还有瘦猴李正，离开了青阳。</br>与先前不同的是，三个人这会儿都骑上了马。</br>李大都头的是公务用马，他们两个人，则是花钱买了一匹马。</br>离开了青阳县城之后，张虎怪叫了一声，长声大笑。</br>“二哥，还是外面痛快，在这城里当什么鸟差，憋也憋死了！”</br>一旁的李正也跟着笑道：“是不太痛快，唯一的好处，就是蚊虫比咱们山上好的多了。”</br>他顿了顿，又说道：“吃食也好吃一些。”</br>李云瞥了他们两个人一眼，然后看向李正，问道：“这几天，让你去盯着城里的那几家商行，瞧出什么来没有？”</br>瘦猴点了点头，开口道：“基本上都是从外地进货过来，而最大的粮行，则是郑员外家开的。”</br>“他家是青阳的大地主。”</br>“我知道他。”</br>李某人摸着下巴，开口笑道：“我刚到青阳的时候，就跟他打过交道，他还带了几个庄客，跟我比划过。”</br>李正眨了眨眼睛，问道：“二哥怎么突然开始打听这些大户了？”</br>“咱们苍山大寨，多久没有干活了？”</br>李正一愣，然后回答道：“从…从二哥上回抢婆娘之后，就没有再干活了，二哥不是说，外面风声紧，暂时不让干活吗？”</br>“那是先前。”</br>李某人眯了眯眼睛，笑着说道：“现在，咱们不就是风声？哪里还紧不紧的？”</br>“走！”</br>李大寨主抖动缰绳，笑着说道：“我们回苍山去，商量着狠狠干它几票！”</br>…………</br>苍山大寨之中，李大寨主坐在堂屋主位上。</br>他看了看下属坐着的这些人。</br>这会儿，二当家袁正明已经退居二线，没有再参与议事了。</br>但是三当家周良还在。</br>李大寨主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听好了，我准备下山干几趟活。”</br>“这几趟活，瘦猴这些天已经蹲了点消息，咱们还是老规矩，再派人下去盯几天，然后找准机会动手。”</br>“有言在先。”</br>李大寨主瞥了一眼众人，开口道：“这几趟活，估计没有什么现钱，也没有什么宝贝，大多都是货物。”</br>周良皱眉，开口道：“二…寨主，没有现钱干什么活？咱们不是那些个大寨子，咱们连销货的路子都没有。”</br>“销不了赃，就都搬到山上来存着，这几趟活里，有一趟是粮食，正好也给咱们寨子里，添点存粮。”</br>“寨子里的钱，又不是没有，我们也不是多么缺现钱，总之…”</br>他拍了拍桌子，沉声道：“老子是寨主，老子说怎么干，就他娘的怎么干！”</br>他看向众人：“谁赞成，谁反对？”</br>这会儿，苍山大寨的交椅上，已经大部分都是年轻人了。</br>没有人会反对李云。</br>大家齐声叫好。</br>三当家的周良，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叹了口气。</br>他知道，他这一代人…</br>终究是落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