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唯一冤种沈一贯

    二人终究不能说那隐秘,只能从形势出发来指责沈一贯。

    刚好沈一贯确实是因为形势的变化心态有了问题。

    申时行知道他难以接受仅仅因此就让宫里那三位担心皇权不稳,可申时行只能语重心长地说道:“不论此前是不是有人蛊惑挑拨,国本之争前后近十五年,直言谏君者不知凡几。元辅,这都是前因啊。”

    “君臣既相济,也相忌。而如今大位传承实乃开国以来所未有,国本骤定,朝野是否捕风捉影、无中生有?是否令行禁止、忠心辅弼?诸礼是否顺利、风平浪静?”

    “元辅啊,这等当口,山海关民变殴杀钦差,若不是宫中忧虑至极,又何必遣缇帅前去亲查?那可是蓟辽边关!但有变故,大军旋即入京啊!”

    沈一贯被说得脸色青白交加,大汗淋漓。

    捕风捉影、无中生有,说的是对皇帝中风和禅位真相的猜测?

    但这么久,京城都不能算是特别紧张,嗣君还出宫祈雨过……

    申时行所说的山海关是边关这件事,终于让沈一贯想起嗣君召问都察院时点出的辽东抚按涉事其中。

    从那一天后,至少紫禁城守卫是森严了很多,而嗣君再也没见过外臣。

    嗣君施恩田乐,或者也仅仅是因为担忧大位传承安稳与否,而不是因为将来想举起刀来大开杀戒……

    “一团糟!主次不分!我们都是在故里颐养天年的人了,首辅也做过了,肩吾何必猜忌至此?”王锡爵拍了拍案桌。

    “元驭兄,过了!”

    申时行觉得只怕以后不仅要调和皇帝与群臣,还得调和内阁诸位阁臣。

    怎么能就这么撕破脸皮指责沈一贯呢?

    “……元驭直名,老朽岂不知。个中原委……哎……”沈一贯郁结得长长吐出一口气,“罢了!老朽愚钝,酿成大错,一世清名毁于一旦,有何面目再列身台阁?召二公还朝,已足见陛下虑事之周,老朽枉做小人矣!”

    “元辅啊!”申时行又劝道,“你数乞骸骨,留中不报,如今难道就能撒手而去?那不是又让朝野议论纷纷,嗣君不能容托孤肱骨,在朝诸公谁不自危?又或是显得我二人来势汹汹,一还朝就逼走元辅?还是让天下人再说你一句以请辞相挟,让嗣君左右为难?”

    沈一贯心神大乱,老泪纵横。

    申时行的质问句句敲打在他心尖上,他语气虽温和,却比王锡爵说的话难听多了。

    可那又是事实。

    京城已经在压抑的气氛里度过了十日,好多人都知道嗣君是在说出“凌迫皇权”、“得寸进尺”那种话之后不再见人、不监理国事了。

    所以沈一贯当真是走也走不得,留也留不得。

    左右都会被人说。

    现在就在被两个前任首辅说。

    “为今之计,只能我二人再厚颜一下。”申时行殷切地看着他,“元辅,莫若你我三人一同请见嗣君,开释前嫌。嗣君多年来幽居深宫,又知多少朝堂深浅?群臣则是仰祈已久,万民求治。怪只怪多年是非,一言实难诉尽。又撞上这非常之时,这才到如此田地啊。”

    沈一贯知道他是说大家伙被皇帝折腾这么多年,嗣君监国后那么“勤勉”、“仁善”,群臣这才在压抑太久之后反弹过度。

    大家只是一心期盼将来,又怎么会有不臣之心呢?

    可如果他一连请见十一天都未果,如今还是靠了两个老首辅的面子才能得见嗣君,那真是丢死人了啊。

    这样的家伙,也配做首辅?

    不去也没办法,申时行已经把那些要害都点明白了。

    内阁的中书舍人们只见首辅老泪纵横,被两个年轻一点的老首辅左右搀扶着哭出门往慈庆宫而去。

    画面令人终身难忘,倒像是沈阁老被申阁老、王阁老押向刑场一般。

    所去也不远,三个老首辅齐齐在慈庆宫外哭告请见。

    徵音门内右手边就是御马监,成敬带着满脸啧啧称奇看着这一幕。

    这等阵仗,慈庆宫里当然很快就出来了人。

    刚回来不久的王安、邹义各扶一個,刘若愚也扶着沈一贯,他们终于进了慈庆宫的大门。

    过了许久之后,田乐也匆匆赶来,来到慈庆宫正殿外。

    进了门中,他看了看情况长长舒了一口气,跪下连声说道:“殿下,臣早就说过,殿下实在是过虑了!如今三位阁老一同请见,何必又遣人召臣来,以致外廷人心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