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君子养心,莫善于诚

    “少爷!”

    灰衣书童大惊,想要跳下荷塘。

    但机灵的全椿却一下将灰衣书童拦下“干什么?你们少爷吩咐了,不让你打扰!”

    “让开,卑鄙小人,竟敢偷袭,我跟你们拼了!”

    “好胆,敢骂我家少爷?!看拳!”

    全椿一听对方要拼命,立即先下手为强,对着灰衣书童的脸就是一拳。

    灰衣书童被打懵了,发出一声“啊尼玛”的惨叫,捂着脸跪在地上。

    ……这个全椿,确实忠勇啊。

    洛叶对于全椿的表现还是满意的,大家都是贱藉,打便打了。

    只是,刚才飞过去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郡主!”

    呃?什么郡主?!

    哗啦!

    荷塘里,一个脑袋正好在此时钻了出来。

    小小的脸儿上沾满了淤泥,晶莹的水滴不断从发髻上滴落。

    一个湿身少女?

    这莫名的熟悉感,让洛叶突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难道,刚才飞过去的,是唐凌儿?

    还未及多想,便看到一袭白裙从荷塘前,向着石桥飘身而来。

    素素白衣,灵动飞舞,莲莲玉足,翩若惊鸿。

    那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白裙女子。

    虽然手中无剑,却身如剑影,仿佛一道划过天际的流光,踩踏着荷塘中碧绿的荷叶,嗖然间便已到了近前。

    ……三哥,快来看,这里有个‘铁掌水上漂’!

    另一世只在武侠电影中才见过的画面,如今却出现在了眼前,洛叶错愕的同时,心中又升起了一些遐想。

    不知何时,自己才能有这样的轻功?

    真到了那时,高低也要来飘一飘!

    而白裙女子显然是没时间关注洛叶,一到石桥,便又纵身跃入塘中。

    “扑通!”

    水花溅起。

    呵,又湿一个?

    ******

    大景的童生试分为‘贴经’‘诗赋’和‘策论’。

    通过县试、府试两关便可称童生,若再通过院试就可得秀才功名,进入到书院或国子监学习。

    因为劲草学堂内学生已过百人,又有童生在内,也就有了‘分层教学’的概念,由堂内的三位先生分开教习。

    比如盛世贤讲的便多是基础,学生年龄也以五六七岁居多,而梅红月的学生则集中在八岁到十岁,大多是过了县试,府试未过的学生,其中便包括了宗竖和李十三郎。

    不过,年龄从来都不是衡量学业的唯一标准。

    毕竟,任何时代都不缺‘尖子生’,唐凌儿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

    虽然唐凌儿只有八岁,却已在今年四月过了府试,成了一名童生,如今正跟着名气最盛的卓惟安学习。

    至于,洛叶……

    自然是在盛世贤的堂内听课。

    ……

    劲草学堂,后山竹林。

    一身灰布儒衣的卓惟安正静静的看着山风吹动竹枝,聆听着竹叶发出的沙沙的声,神情庄重而平静。

    “卓兄每日晨起便在此观竹,可观出了什么?”

    一个声音由远及近。

    卓惟安睁开眼睛,望向已到了面前的梅红月。

    作为劲草学堂中唯一的女先生,梅红月的漂亮虽谈不上惊艳,但气质却是相当出众的,身着青襦裙,腰系绣花带,头上一枝碧玉簪斜插着挽起秀发,贵气中又显出几分脱俗。

    “是梅先生来了。”卓惟安微笑施礼“我只是习惯性的早起,便四处看看,倒是没看出些什么。”

    “呵,卓兄八年来风雨无阻,又何必瞒我?”梅红月略有幽怨“八年了,难道卓兄竟还放不下?”

    “我与梅先生不同,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既见了炼狱,出仕之心便早已死了。”

    “可是,卓兄满腹经论,如今再……”

    “看时辰,要开课了。”卓惟安再次笑了笑“梅先生一起走吧。”

    “唉……”

    山间的空气是极好的。

    梅红月看着卓惟安鬓角的霜白,又不由自主的轻叹出一口气,跟了上去。

    曾经的卓惟安,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二十三岁便高中状元,二十五岁出任‘太子洗马’、三十岁任‘少詹太常’官至正四品,真可谓是才气峥嵘早断鳌,诗豪不独酒中豪。

    但一场【巫嗣之难】却让他再没了往日的心气,年纪轻轻便辞了官,当了一名教习先生,而且,一当就是八年。

    可惜,可叹!

    梅红月终是没有再劝,毕竟,她已劝过太多次。

    两人很快就到了书舍前。

    随即,就看到一个泥泞的少女,裹着一身浮萍和水草笑着从远处跑来,旁边还跟着一个湿了身的白裙剑侍。

    “小……小郡主?”梅红月愣了一下。

    卓惟安同样也认出了自己的学生“唐凌儿?这是怎么回事?难道……”

    “见过卓先生,梅先生。”白裙剑侍率先开口“郡主不小心掉进了荷塘,我先带郡主去换了衣裳,再来与两位先生赔罪。”

    “好好好,赶紧去,怎么如此不小心。”卓惟安点了点头,对于这位乖巧懂事的小郡主,他还是极喜爱的。

    只是,他有些奇怪。

    掉荷塘里,有何开心的?

    正想着……

    远处又跌跌撞撞的跑来两人。

    其中一人额头带血,同样是泥里捞出的,后面还跟着一个灰衣书童,看起来狼狈不堪。

    什么情况?

    卓惟安心下疑惑。

    而梅红月此时已经开口道“宗竖,你也掉荷塘里了?”

    “不是我掉荷塘里了,是洛叶,是洛叶将我踢下荷塘的!”宗竖一看到梅红月,脸上的委屈便再也控制不住。

    事实上,刚被白裙剑侍救上来的时候,他就要与洛叶拼命的。

    可洛叶却根本不等他上岸,直接就跑了。

    而且,一边跑还一边喊着“宗竖你输了,我会比你先到学堂,你说过只要跑得比我慢,今日之事便算了的,可别耍赖!”

    耍赖?

    这是耍赖的事儿吗?!

    好气啊!

    宗竖的嘴都快气歪了,拔腿就追。

    结果,因为脚上裹满了淤泥,一路上裁了好几个大跟头,额头都磕出了血。

    最主要的是,唐凌儿还跑过来凑了个热闹,说也要和他比一比,然后,就轻轻松松的把他给超过了。

    双重打击啊!

    自小锦衣玉食的宗竖,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

    “什么?”

    梅红月显然是有些不信的“莫要胡说,洛叶怎么会用石子丢你家少爷,还故意将你家少爷踹下荷塘呢?”

    “梅……梅先生,你不信我?!”宗竖瞪大了眼睛,他遭受到了第三重打击“我可是您的学生啊?”

    “……”

    梅红月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正是因为宗竖是她的学生,她才不信。

    毕竟,宗竖在学堂里撒的谎并不少,而洛叶在劲草学堂内则是出了名的柔弱好欺负。

    若是换一个说法,说宗竖将洛叶踢下了荷塘,她肯定是信的。

    但要说洛叶主动挑衅宗竖,还偷袭将宗竖踢下荷塘,却怎么看都有些古怪。

    “君子养心,莫善于诚。”梅红月的语气温婉,悉心教导“宗竖你平日里虽也有些胡闹行径,却也该知道撒谎非君子所为的道理。”

    “我……我没有撒谎!真的,真的是洛叶将我踢下荷塘的。”宗竖急了,同时将灰衣书童拉了过来“梅先生,你看阿胜的脸,这也是被洛叶的书童打的!”

    阿胜,是灰衣书童的名字。

    梅红月看向阿胜,这时才发现阿胜的模样确实像是被打的样子“莫非,真有此事?”

    “是真的!”阿胜马上说道“少爷所言,句句属实,还请梅先生为少爷做主,老爷若知此事,定会感念梅先生的。”

    能被挑为宗竖的书童,阿胜在府中也是耳濡目染了一些东西的。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

    此事,他会禀告给老爷。

    便是如今的现任吏部侍郎——宗汇史。

    若是梅红月能帮宗竖讨回公道,那侍郎府自然会记得梅红月的好,若是梅红月不愿相帮,侍郎府也会自己出面。

    梅红月听到这里,沉思了一下,又看了看一旁沉默不言的卓惟安。

    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吧,宗竖你先去将衣裳换了,我与卓先生自会去找洛叶询问此事的缘由。”

    想到宗竖的父亲……

    梅红月觉得或许可以借这个机会,将卓惟安一起带上。

    “不,我不换衣服,这身衣服就是证据!”宗竖咬着牙“我要与两位先生一起过去,亲眼看着洛叶被罚!”

    “早间风寒,若是不换衣裳,恐会着凉……”

    “我不怕!”

    “既如此,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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