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手腕

    姜藏月没想过纪晏霄会出言。

    华阳宫出了事,她多的是地方可以去,而纪晏霄不过才刚刚踏入司封司,更应明哲保身。

    那管事嬷嬷想要说些什么“殿下,可这姜女使”

    他眉头微挑“听不明白?”

    纪宴霄很少跟她讲除去正事方面的其他事情,她还不知他在宫宇中也逐渐能说得上了话,她垂眸“殿下。”

    嬷嬷到底是顾忌大皇子走了。

    纪宴霄看向她。

    无论是在安乐殿或是其余地方,他常着白衣,似南方水乡下的新雨,朦朦胧胧,那眉眼一如既往的旖丽。

    姜藏月转身往内殿走时,还有不少宫婢借着路过往他身上瞧上一眼,总归是眉眼动人。

    姜藏月道“殿下这些时日可还适应?”

    斜风细雨间,伞柄倾斜,青年身侧含笑“当然,师父给我的已然是最好的。”

    “不过我却希望能更多帮上师父的忙。”

    姜藏月语气平静“殿下,奴婢暂时不需要殿下帮忙,您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

    其实他该学的东西已经学得很好,但唯身手之事并非一朝一夕轻易学成。

    姜藏月前行“殿下如今可是在司封司站稳了脚?大皇子又如何了?”

    “徒弟怎么会让师父失望。”纪宴霄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大皇子的私印如今在我手上。”

    她点了点头。

    纪宴霄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本就是寄人篱下质子,想要在汴京朝堂出头可谓是难于登天。

    不过可能是她多虑了。

    至少纪宴霄表面看起来是那种人畜无害的幕僚,温润如玉,有礼待人,又有谁会防备这样一个人。

    他比她想象的更适合扎入朝堂。

    两人聊着,片刻间回了内殿,纪宴霄转眸“舒贵妃死了,此事师父可知晓?”

    满初当即在不远处竖起耳朵。

    院中绿枝被雨水冲刷得枝叶如新,天光摇曳的阴影里,青年这般弯起眼眸看人之时,总显得温良无害。

    姜藏月只淡淡回“奴婢也是今日才得知了消息。”

    “如此。”纪宴霄抬眸,眼眸闪着细碎的光,神情还是那样和煦“师父说什么就是什么。”

    姜藏月行礼,拿了木盆帕子准备去擦窗户。

    纪宴霄从她手中接过“师父去忙吧,这些事交给庭芜即可。”

    青年的手腕亦有些削瘦,却十分有力,白衣下可见分明清晰的腕骨。

    姜藏月神色顿了顿。

    纪宴霄偏头看她,长睫若撒碎金,清隽的面容上是温润笑意“师父。”

    “其实你不必总这般防着我,我对你并无恶意。”

    他见青衣少女眉目清冷,再未多言。

    雨淅淅沥沥下了好大一会儿,将天色渐晚这才收了势。

    “殿下!”

    庭芜穿过外殿,同样拍去身上湿润这才进了书屋嚷嚷“舒贵妃真的是死的好惨,这夜间华阳宫做法事,咱们宫靠得近,可别吓着姜姑娘她们。”

    庭芜这些时日倒是有得忙,不是在院中拔花就是在池子里捞翻肚的鱼,总是些体力活。

    就是为了买那把分六期的玉箫,他还想嚷嚷,纪宴霄静静瞧着他,任谁看了都是温和之意,偏偏他老实了。

    “华阳宫那位舒贵妃,腹部孩子都摔出来了,裂了一个大口子,自个儿从那么高的祭台上跳下来了,十几个嬷嬷都拽不住。”

    “祭天酬神晋位贵妃,她为何会跳?”纪宴霄饶有兴趣。

    说到这儿庭芜眼神亮了“殿下,我猜她说不准是鬼上身了,不常有人说宫里的女人哪个手上没沾染过人命,可巧别牵扯到咱们安乐殿就行。”

    不过姜姑娘和满初姑娘似乎都是华阳宫的女使,这事儿殿下应该是解决了。

    纪宴霄嘴角擒着一抹淡淡的笑“这样一个前途无量的宠妃,又怎么会想着赴死。”

    “谁说不是呢。”庭芜一拍巴掌:“属下早就猜到了华阳宫不是什么好地方,舒贵妃死后不得葬入妃陵,她从前得用的桂嬷嬷也在后一日不小心栽进荷花池子里没了,听说都泡涨了。”

    “这夏日本就气温高,不仅恶臭还肿得面目全非,去池子捞人的小太监臭吐了好几个,也真是让人唏嘘。”

    庭芜说话间似乎想起路过时闻到那股刺鼻的味儿,忍不住想反胃“姜姑娘她们从华阳宫回来应该是也瞧见了,估摸着是吓到了,晚些都没看着出门。”

    内殿中吹起一阵风,被雨打湿的落花沾在青石板上,像是彻底凋零,纪宴霄轻敲桌案“桂嬷嬷栽进池子有谁看见?”

    “倒是没人看见,估摸着是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也可能是眼前一黑就栽进去了,又没人看见爬不上来就这么没了。”

    纪宴霄听着屋檐上的铃响未曾言。

    “原是这样啊。”

    他唇角扬起柔和弧度,那愉悦心情似乎是看穿了一切般的清晰,如同盛放枝头的灼妍花蕊。

    “殿下,想来华阳宫的事就算蹊跷,宫内暗刑司也会彻查的。”

    此事已经造成宫内人心惶惶,不可能就这么听之任之,必是要找出一个结果。

    “此事自是与安乐殿无关。”他下了定论。

    庭芜便知道了意思。

    白日里的暑气下去了几分,停了雨,殿中一片凌乱,枝桠上的蝉鸣复响,有一道脚步声跟着就进了安乐殿“纪宴霄!”

    院中姜藏月方一抬眸,就见身着黛青蹙金腾云祥纹锦衣的纨绔青年晃悠走了进来,满身酒气,脸上挂着风流浪荡的模样。

    “奴婢见过二皇子。”姜藏月静静行礼,满初也跟着行礼。

    “哟?你这安乐殿中还藏着此等绝色?”二皇子瞬间来了兴趣,更是三两步就跨进了内殿。

    “永乐坊的姑娘本皇子都看不上,你殿中这个不错,舍了本皇子如何?”他说着那笑越发的带着某种意味,似有些迫不及待。

    这宫婢长得确实好,眉眼间带着几分清冷动人,就是勾得人心里痒痒。

    他说着那只手就轻佻想要摸上她的脸。

    庭芜急成了斗鸡眼就要上前,姜藏月眸子深了几分。

    就在这一瞬,白衣乌发青年握住她的手腕,将之带至身后,衣袂交缠,风吹梨花落,纷扬洒下迷人眼。

    鼻间的淡香让她有些晃神。

    那只手一触即分,纪宴霄对上二皇子,笑得温润有礼“二殿下,大殿下有些东西让我交给您。”

    “可是大哥说的事情?”二皇子被转移注意力跟着就进了主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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