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水澡算是白泡了。

    第二天申时,烛光明亮,申令祎坐在镜匣前,螓首低垂,圆润的指甲轻轻挖了一点姜黄栀子粉,敷一敷熬了夜的眼底。

    谢允犹躺床上,信口说道:“一点憔悴之态而已,值当得遮吗?美成如此,要是天子瞧上你了,你叫为夫该当如何?”

    “你胡言乱语什么!”申令祎大声斥道,罢了罢了,今日心情好,不理他就是了。

    谢允不再说话,道:“在那里玩七天即回,怎带了这么多东西。”但都要他去收拾核对。

    申令祎乐得嗑瓜子,“有劳夫君了,让我这回可以当个富贵闲人可好??”

    谢允立刻说道:“只要你不生二心,自然会对你好。”

    申令祎啧啧称奇。

    傍晚酉时末,车架抵达燕山行宫。

    申令祎睡得晚,醒的却早,出发时起初还算是精神奕奕,马车离京后,在铺着猩猩毡垫的车榻上睡了一路。

    快到行宫时,谢允唤醒她,“快醒了,到地方了。”

    申令祎抓着他的衣袖,有些踌躇道:“我们住哪儿?你可都安排好了?”

    在府里时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一到了陌生地界,便局促不安起来。

    谢允反握住她的手,平静道:“都办好了,你就跟着我来,但先说好,要听我的,不要做我不喜欢的事。”

    申令祎道:“不会做让夫君生气之事。”

    皇家别院,自然住处精致舒适,每处厢房之间离着有一段距离,相互不干扰。

    到了行宫,谢允使了银子,有宫人将他们行装拿去已定好的厢房,谢允领她一起去圣上所住的乾清殿请安。

    一天到晚来的人这么多,皇帝自然不会一一接见,天色擦黑,她和谢允在殿外请过安,有内侍太监进去禀了一句,出来便准回了。

    谢允令宫人姻他们去厢房,到了后,行装包裹完整如初地放在里头。

    圣上最不提倡大明臣子骄纵奢侈,因此,她们此行并未带随行的下人。

    申令祎坐了一天马车,身子乏累,强撑着精神头要去收拾箱笼,安置睡惯了的被褥。

    谢允将衣物一件一件放进衣柜。

    谢申令祎将被褥放在一架檀木雕花床上面,心里隐隐期待起来,道:“夫君,我累了。”

    谢允淡淡道:“坐下歇着吧。”

    谢允在其他事情上精力充沛,自然在这些内务上也不遑多让,约半个时辰,他已将箱笼里的东西一一收拾好。

    最后又拿出了妻子爱喝的茶叶,使了宫中分配的侍女去沏。

    谢允最后又去浴房看了看,忽然叫申令祎过来。

    “怎么了?夫君。”申令祎从外间的罗汉榻上站起,走了过来。

    谢允指着汉白玉砌筑的浴池,说道:“这是从山上引来的活水,你要不要去试试。”

    温泉有消乏解困的效果。

    ***

    是夜,俩人将将洗漱完毕,乏累了一天,正要入睡时——

    “谢大人在否?”

    外头响起一道声音。

    谢允攀住她腰的手臂顿了一下,沉声道:“何事?”

    外头的一道男女莫辨的尖细声音响起,他说道:“阁老吩咐奴才来请谢大人,去文华庭,有公务相商。”

    申令祎皱了皱眉,直觉告诉申令祎,谁会半夜因公务找他,大概是找他喝花酒吧。

    而且,初来乍到,她对这里很陌生,这令她很害怕,扬起一张小脸看着他:“不让你去。”

    谢允笑着摇头:“放心,半个时辰之内我就回来了。”

    令祎摇头。伸出一双玉臂,勾住了他的脖颈。

    “祎儿,方才你听到了,阁老有事寻我呢……”他轻声地哄。

    令祎的视线垂下,正落在他充满了男性体征的喉结上。

    她靠过去,张开香口轻轻撕咬了一口。

    喉结随了咽喉吞咽的动作,瞬间上下滚动了一下。

    “祎儿!!”

    他的腔口,听起来已经变得干涩了。皱着眉头,叱道。

    令祎松开了他的喉结,又踮起脚尖,柔软的唇瓣,轻轻啄了一下略微清凉的男人脸颊,声音又甜又嗔:“谁半夜喊人出去,阁老他真古怪!”

    方才那场凉水澡,算是白白冲了。

    谢允口干舌燥。

    他突然想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他就这么好色?他就这么好色?连他自己都有点质疑自己了。

    一双大手,插入她的双腋,将她抬高放在了肩上,侧过头道:“这几日,泛滥了吗?”

    谢允大步流星,一下将她抱到了里间床榻上。

    片刻后,他松开那张柔软甜津的小嘴,匀了气去了外头,道了句:“替谢某致歉公公,就说某已歇了,明晚子时再说。公公帮忙解释。”随即嗒得一声闩了门。

    ……

    半夜三更,天黑的透透,远处山中草木之间传来阵阵虫鸣声。

    谢允从美人儿的床上,怔怔地坐起。

    他似乎沉思了很久,才开口说话,“以后不能这样了,我把持不了。”

    ……

    假山之中,一身连帽外袍打扮的两个女子,落寞复杂地掩身于山石之中。

    脸上看起来似乎并不怎么着急的样子,但人却一直在这里等着。

    显然,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张妃冰寒着一张脸,她在习习凉风里站了许久,缓缓道:“他居然,是这样一个男子。”

    她是个过来人,听完亲信太监带回的消息,不用问,也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

    婢女小心打量着主子的脸色,心中度了几度,道:“婢觉得,娘娘在这里和那人会面实在是太过冒险,那人未来也是好的,人多眼杂得很呢。”

    行宫里,来参加宫宴的人很多,其中包括但不限于朝中官员及其家眷,人多眼杂,和圣上母族的一些亲戚。

    天黑了,她们回去了。

    ……

    夜深人静,高肃卿在宫室内接连打哈欠,这把年纪,这个时间还没睡,显然是有重要的事情,

    密卫悄无声息地来到了高肃卿住处,跪下回命道:“阁老,张妃确实是在后山待至丑时三刻才回,似是在等待什么人碰头。”

    高肃卿瞌睡全无,一路小跑到密卫面前,道:“可有在附近查到什么可疑人等!”

    密卫道:“回阁老,属下未曾捕捉到其他人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