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章:一次不忠,百次不容

    是夜,月光透过稀疏云层,在幽暗的林中投下斑驳银辉。

    一阵急过一阵的马蹄声,踏破寂静,惊起漫天宿鸟。

    车夫一鞭重过一鞭地抽打着骏马,车轮滚出片片残影。

    晏初岁推开车窗,看向车后黑漆漆的山林。

    竹青既已告密,以三皇子的为人,派人前来追杀她并不意外。

    只是不知这其中,究竟掺杂了多少亲妹妹的意思呢?

    梅染急得眼圈泛红,不断啃咬着自己的指甲。

    棠梨一脸怒意,捶着车壁骂道“这些贼寇,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竹青看似满脸惧意地缩在一旁,实则眼底毫无波澜,口中却带着哭腔道“姑娘,这可如何是好!”

    “怕什么,我留了后手。”

    晏初岁镇静如常,言语笃定。

    竹青闻言,眼底闪过诧异。

    “不信你过来看!”晏初岁笑着朝她招手。

    竹青好奇,毫无防备地上前。

    谁料晏初岁突然一把抓住她的衣襟,将她大半个身子推出窗外。

    “姑娘——”竹青发出尖厉的惨叫。

    “说吧,妹妹把你安插在我身边多久了?

    “她有什么事不能自已来问我,非要通过你来打听?”

    竹青闻言浑身一震。

    居然被大姑娘给知道了?

    看着竹青,晏初岁心情十分格外复杂。

    梅染、竹青、棠梨和若草四个丫鬟,从小陪着她一起长大,又跟着她嫁入六皇子府。

    前世哪怕处境再艰难,她也从未怀疑过她们分毫。

    可竹青如今的行为,无疑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比竹青的背叛更让她痛心的,是妹妹画皮下的真面目。

    她之前还很想问一句为什么,此时却觉得没有任何意义。

    背叛就是背叛,原因重要么?

    竹青大半个人都被推出车外,后腰压在窗框上,仅靠着被晏初岁抓住衣襟才没摔出去。

    她瑟瑟发抖地说“其、其实二姑娘只是关心您。

    “偶尔问问姑娘最近都做了什么,认识了什么人。

    “奴婢想着您跟二姑娘关系素来亲厚,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所以就……”

    听得竹青此时还一心想着撇清自己。

    脾气最好的梅染都被气得浑身发抖。

    晏初岁无心纠结这些,只问“她和三皇子又是怎么回事?”

    竹青立刻抿唇不语。

    晏初岁的手立刻往外送了几分。

    马蹄刨起的泥土溅了竹青一脸,土腥味扑面而来。

    “姑娘饶命——

    “奴、奴婢说……”

    “二姑娘与三皇子年初便有了私情。

    “但三皇子早已有妻室,皇上又有意让六皇子娶您为妻。

    “所以三皇子跟二姑娘为了能在一起,便想出这个法子……”

    虽然已经隐隐猜到了这个可能,但是亲耳听到竹青的交代,晏初岁还是顿觉遍体生寒。

    前世三门驿一场浩劫。

    三十七死,十九伤。

    整个儿驿站内外如血洗一般。

    几十个人的性命,几十个家庭的悲剧。

    就只是为了成全这对狗男女的私情?

    晏初岁几欲作呕。

    思及自己前世还因竹青与竹庆的名字谐音,甚至对她有些爱屋及乌的偏宠。

    晏初岁越发觉得自己愚笨得可笑。

    一直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不说,还白白害了许多忠仆的性命。

    果然只要与狗男人沾边儿,就不会有什么好事!

    一想到殷霄年,晏初岁更加生气,抓着竹青的手都不受控制地松了几分。

    竹青崩溃大喊“姑娘饶命,奴婢从小伺候姑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这样做,就不怕寒了房里其他人的心么?”

    梅染一口啐过去。

    “呸,我们对姑娘的忠心天地可鉴!”

    棠梨更是直接骂道“背主之人,即便姑娘不杀,我们也容不得你。”

    此时掉下去,肯定会被后面追兵的马蹄直接踩死。

    竹青这次是真的怕了,无需晏初岁再问,一股脑地将自己所知通通交代出来。

    但她不过只是晏初锦布下的一枚小棋子,根本不知道太多有用的信息。

    晏初岁听了几句便没了耐心。

    竹青只能拼命在脑海中翻找着,突然想起一件。

    “还、还有一件大事,二姑娘曾让奴婢以姑娘的名义去给六皇子送过熏香。

    “但奴婢无意中得、得知,三皇子让二姑娘在香料中加了药。

    “若是用的时日久了,六皇子就会变、变得同阉人无异……”

    “什么?”

    晏初岁闻言大惊。

    前世殷霄年不能人道,难道竟是这个缘故?

    “姑娘,奴婢知道的全都说了。

    “只要姑娘饶了奴婢这回,奴婢今后愿意为姑娘效犬马之劳。

    “奴婢还可以帮姑娘探听二姑娘的事情……”

    竹青苦苦哀求。

    “一次不忠,百次不容。”

    晏初岁说完,手一松。

    直接将人丢出马车。

    竹青只喊了两声救命,声音就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中。

    追兵已经越来越近。

    饶是知道晏初岁早将镖局之人安排在山谷中,梅染和棠梨还是忍不住齐齐变了脸色。

    此处离山谷还有挺长一段距离,追兵却已近在咫尺。

    “姑娘……”

    晏初岁垂眸道“不急,再等等。”

    她本就是兵行险着,不被逼入绝境,很难消除追兵的戒心。

    一旦功亏于溃,她可就没有后手了。

    后面的追兵可不知道这些,已经将前面的马车当作囊中之物,追得愈发起劲。

    梅染紧张地抓住裙摆。

    棠梨急道“姑娘,要来不及了!”

    “坐稳了。”晏初岁掏出匕首,径直插在马屁股上。

    骏马吃痛,疯了一般拼命狂奔,瞬间拉开跟后面的距离,径直冲入山谷。

    发现地上淅淅沥沥的血迹,追兵越发兴奋,完全忽略了地形上的问题。

    “他们已是强弩之末,冲啊!”

    “盯紧那辆挂着八卦镜的马车,可别认错了!”

    追兵已经将猎物当成掌中之物,言语间也丝毫都不避讳了。

    八卦镜?

    梅染和棠梨闻言俱是一惊,齐齐扭头看向晏初锦。

    晏初锦心下一片悲凉,仿佛有刀尖儿不断挑起回忆,再一刀刀刺向她的心窝。

    这个八卦镜,还是晏初锦回老家之前,亲手给她挂上的,说是保佑她出入平安。

    如今却成了催她性命的咒符。

    晏初岁已经无法继续自欺欺人。

    昨晚之事,晏初锦果然难逃干系。

    既然她先不仁,就别怪自己不再维持这虚假的姐妹情。

    当追兵狞笑着打马冲入山谷的时候,却发现前车早已没了踪影。

    紧接着一声哨响,两侧山崖上隆隆之声不绝于耳。

    “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

    “不好,是滚石!”

    终于有人发觉不对,大喊起来。

    但为时已晚。

    他们的速度太快,根本已经停不下来。

    两侧山崖不断有石块滚落。

    追兵一时间被砸的鬼哭狼嚎。

    侥幸避开落石的人掉头就往外跑,却被几名形如鬼魅的黑衣人一一斩杀,不留半点活口。

    晏初岁站在半山腰,冷冷地看着山谷中宛若炼狱的场景,内心却毫无波澜。

    如果不是来追自己,这些人此时应该正在血洗三门驿。

    让他们死得这样痛快,都算便宜他们了!

    *

    京城,花倚楼。

    花魁的房间内,不断传出让人浮想联翩的声音。

    竹庆刚一进屋就听了满耳,瞬间面红耳赤

    殷霄年却充耳不闻,翘脚坐在外间椅子上听他回禀。

    “晏大姑娘早就在山谷两侧安排了镖师,她自己将人引入山谷后,镖师们推动落石,将下面的人砸得屁滚尿流。”

    殷霄年把玩着手里的珠钗,轻笑一声“倒是有几分本事。

    “不过以身犯险可不是什么好习惯,以后得给她改过来。”

    竹庆心道,人家都悔婚了,您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呢!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出口,继续道“咱们的人已经替晏大姑娘做好了收尾,确保没有活口了。”

    话音未落,屋内酣战结束,一名侍卫**着上身、抱着衣服从里面出来。

    “爷,小、小的完事儿了。”

    膀大腰圆的壮汉,此时却缩肩驼背像个瑟瑟发抖的鹌鹑。

    殷霄年瞥了眼桌上燃着的香,皱眉。

    “你还能不能行?这么一会儿就完事儿了?传出去让爷的面子往哪儿搁?”

    侍卫被他说得几乎要哭出来。

    “爷,小、小的都、都来两次了……”

    “中看不中用!”殷霄年大为不满,“滚下去,换个人。”

    一夜荒唐。

    殷霄年大摇大摆地带人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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