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生,回到九年前

    宫人踉踉跄跄地来禀报“皇太子病重,药石无医,薨了……”

    儿子生下来就被接走养在太后身边,她除了逢年过节远远瞅上一眼,平日里压根就见不到面。

    不,这不可能!

    元宵节的时候,他还咯咯笑着给他父皇行礼,圆滚滚的小身体,一举一动都是可爱和乖巧。

    母子连心,周妍怎么可能轻易相信儿子就这么没了呢?

    难道是,是他?

    他想让我的儿子给他与白月光的儿子腾位置?

    她不敢深想,强撑着病体狼狈地奔向太后寝宫。

    宫里的甬道漫长逼仄。

    好像永远走不完。

    她视线渐渐模糊,没留意到脚底下积雪融化后冻成的冰面。

    滑倒只是一瞬间,之后是无穷无尽的黑暗和迷茫,腿间的热流绵绵不绝。

    她能感觉到生机随着热流从她身体里逐渐抽离。

    她想撑住最后一口气,坚持到他来,亲口问问他,儿子的夭折是不是真的?是谁害的?

    他心里,有没有过自己的一点点位置?

    她坚持到最后一口气咽下,他都没有来。

    宫人支支吾吾,只是不停地哭。

    心里有个执着多年的东西,突然就碎了。

    终于,她累了。

    十年的算计和死缠烂打,到头来都是一场空。

    她苦苦求来的儿子。

    尚未成形的腹中胎儿。

    和她一样。

    都只是他视而不见、并不在乎的炮灰。

    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不会再试图挤进他的生活。

    ……

    周妍忽然觉得眼前有些刺眼,皮肤有点烫,头脑晕沉沉。

    耳边的喧闹声时断时续。

    说话声越来越清晰。

    “学会了?”

    周妍……

    模模糊糊间,她看到一个俊美如仙的少年正手持画笔,眸色清冷地打量她。

    少年大约十六七岁的样子,颀长挺拔,身着月白色蟒纹圆领袍。

    他正站在一株盛开的西府海棠前,刚在画板上画下一枝海棠花。

    周身萦绕的清冷高贵气质,让他在春日暖阳下显得如盖着千年积雪的高山,寒意沁沁,望不可及。

    教她画画的少年。

    是……赵澈?!

    周妍连连后退了几步,不敢相信地打量着四周。

    她想起来了。

    赵澈确实教过她画画,仅有一次。

    宣德七年二月初的时候,宫里举办赏花会,这株西府海棠从暖房特地移到宫后苑里。

    她死乞白赖地缠着太子赵澈教她画海棠。

    她当时刚及笄,仗着是皇后的远房亲戚,对备受皇帝和皇后双重打压的太子疯狂示好。

    素来高冷的他居然同意了,出了坤宁宫后门,当众在宫后苑教她作画。

    她当时兴奋得快疯掉了。

    似乎都能看到把他拿下的那一刻。

    后来她才明白,赵澈的生母郑贵妃是皇后的死对头。

    赵澈不过是对她虚以委蛇,缓和与皇后党之间剑拔弩张的局势而已。

    只是,她重生回到十五岁了?!

    一下子回到了九年前?!

    少年左手背在身后,右手里握的的画笔微微往前递,等着她接笔作画。

    姿势优雅出尘,不似凡人。

    可清冷带着审视的目光令她汗毛竖起。

    周妍并不敢去多看他,伸出纤纤玉指去接画笔。

    两人指尖就要相触,周妍手指微颤,缩了一下。

    她知道,他有洁癖。

    最不喜欢与人肢体接触。

    啪!

    画笔掉在了地上。

    周妍面色刷得变白。

    她对他,向来是又爱又怕的。

    爱到了骨子里。

    也怕到了骨子里。

    前世这个时候,她压制着内心的害怕,巧笑嫣然地撒娇缠着他教了她好久。

    就差让他手把手教她作画了。

    只是,重生一回,她还要再把生命无谓地浪费在这个男人身上吗?

    爱得有多深,伤得就有多痛。

    她不敢再爱了。

    前世早夭的儿子,还有未成形便没了的腹中胎儿,都是他们之间不可逾越的痛。

    彻骨的痛。

    我不想再爱你了。

    她微微低着头,避免与他四目对视,把绝望和痛苦都藏在眼皮底下,尽量让声音平稳

    “多谢皇……皇太子殿下的教诲。剩下的……臣……臣女慢慢摸索。”

    周妍曲了曲膝,转身离开。

    周围围观的皇子公主和世家贵女不少,众人指指点点,暗嘲不已。

    “周姑娘中邪了?”

    “就是,她以前不是缠着太子哥哥不肯撒手吗?这会儿天色正好,她乱跑什么?”

    “难道她自知配不上文武全才的太子爷,羞惭不已,终于死心了?”

    “怎么可能?她一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女子,若不是靠和皇后的亲戚关系,怎么会有资格参加宫里的赏花会?她还不得抓住机会铆足了劲死缠烂打?”

    “或许是终于长脑子了,打算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周妍听着众人的议论声,心里又添了几分苦涩和羞惭。

    在别人眼里,她不就是个上赶着倒贴的心机女?

    凭着美貌邀宠,企图一步登天,富贵加身。

    可是,她想要的,从来都只是他的爱啊!

    一位落落大方的气质少女与周妍擦肩而过,眼底闪过浓浓的嘲讽。

    周妍心脏仿佛被人揪住狠狠捏了一下,痛得差点弯腰。

    她正是赵澈的白月光,内阁首辅苏贤之女,苏知书。

    苏知书出自书香世家,自幼饱读诗书,文采斐然,与满腹经纶的赵澈很有共同语言,在朝政大事上甚至能帮他出谋划策。

    她方才对赵澈的撒娇卖乖,落在苏知书的眼里,定然可笑又愚蠢。

    周妍加快了脚步,想尽快离开这个让她丢尽脸面的地方。

    有个贵女已经在赵澈跟前上眼药了“殿下,周姑娘如此无礼,您不罚她吗?”

    赵澈冰冷地看她一眼,拂袖而去。

    贵女好大没脸,气得眼圈都红了,怒气冲冲地瞪着周妍离去的背影。

    好你个周妍,得罪了太子爷,我冯素玉却成了出气筒!

    其他贵女皇子们面面相觑。

    好端端的,这都是怎么了?

    不至于吧?

    “太子哥哥,您要去别的地儿赏花吗?带上臣弟好吗?”皇三子景王最先巴结上去。

    “太子爷,臣女也要去!”

    “太子爷要去与读书人辩经论道,你们读过几本书,也能去得?”赵澈身边的宦官阴阳怪气地反驳。

    周妍摸了摸发红的脸颊,心情渐渐平复。

    上辈子,她也是这样死缠烂打求着太子带她去旁听的,结果被他严厉警告。

    最后闹得不欢而散,他拂袖离去。

    现在想想,自己像甩都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令人厌恶至极。

    重活一世,她终于看开。

    她只想远离他。

    回到坤宁宫,周妍找了个由头向皇后辞行,想要返回家中。

    皇后没有挽留,却也没安排马车送她,只让一个老成的嬷嬷帮她搬行李。

    周妍不想主动要求,只得收拾行李先出宫,看看宫门外有没有可以雇的马车。

    皇后和周妍母亲只是堂姐妹,关系算不上多好。

    若不是皇后的两个兄弟都为国捐了躯,娘家人丁凋零,这进宫接近皇子的机会也轮不到周妍头上。

    神武门门口。

    周妍正往外走,突然被人叫住了“周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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