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玉树流光照后庭

    “中元时节散天香,轻染鹅儿一抹黄。

    最是风流堪赏处,美人取作浥罗裳!”

    程夙豪一诗落下,众人便看向穿着一位淡黄长裙、清新素雅的女子。

    此女名为黄果儿,乃是温华院的头牌,这时正依在平阳县王伯约身旁,姿态甚密。

    程夙豪剑指黄果儿,实则是炮轰王伯约。

    不等王伯约回应,郡县章志鹏,紧接着越众而出,吟道

    “初疑邻女施朱染,又似宫嫔剪采成。

    白白红红千万朵,不如雪外一枝横!”

    这一首,乃是盛赞西厢园头牌季白婴,热情浓烈,美丽致命,而此女正在平阳县王书身旁。

    一时间,继淮阳县后,平阳县也已落入战场。

    正这时,郡城毛建平出列

    “凌波仙子生尘袜,水上轻盈步微月。

    ……

    含香体素欲倾城,山矾是弟梅是兄。

    ……”

    “好!”

    众人齐齐喝彩,只因这位毛建平更是风骚,一诗两赞,分赞凌波楼的水仙与梅香院的梅素素。

    而这两位边上,则是武阳县的季贵、张春。

    一时间,南阳郡十大才子全部落入战场,郡城四柱全力出击,对战县城六秀,以有心算无心,大占上风!

    而县城六秀虽非庸才,且事先也有准备,但顷刻之间哪里做的了一首接一首,还要贴合姑娘们的诗作?

    只能勉力应对。

    火热的局势,惹得南阳郡守一众达官显贵也是瞩目

    “那边发生了什么?”

    “十大才子正在斗诗,写尽群芳,细数风流!”

    “……”南阳郡守一看,那热闹之旁,传话的跑腿儿声嘶力竭,一首一首的百花诗往外拿。

    真是老鸨拍手、商贾跳脚,姐儿拼命往里钻。

    这也难怪,若是有姐儿进去被十大才子赋诗一首,又有今日事作为故事,添油加醋,身价立涨。

    今后说来,便是当日南阳郡十大才子,也曾为我争过风、吃过醋!

    不片刻,场中已有诗作五十余首,几乎已是写尽百花,而出诗速度自然慢了下来。

    但是比起最初,压力更甚,局势之紧张,令得看热闹之人也全身心投入,看着那些才子半天憋不出一个屁,不自觉捏紧拳头,差点忘记自己还可以呼吸。

    “郡城程夙豪,再题一首咏牡丹!”

    场中立刻响起一些沉重的气息与欢呼,如此白热化的局势,郡城四柱不时还出产一些百花诗,县城才子,则许久没了声息。

    来自郡城人的欢呼,真是令人刺耳,武阳县尊一拍桌案,吓的旁人一跳

    “牡丹?哪个牡丹!”

    有人回道“是花满楼的牡丹仙子……”

    武阳县尊气的破口大骂“这个程夙豪程人风,简直口味太重!那牡丹仙子都能做他老娘,他也下得去口!”

    “……”旁人啃哧吭哧忍的辛苦,一时却不好插话,理解他的感受。

    只因武阳县尊乃是花满楼牡丹仙子的老主顾,牡丹仙子半老徐娘别有风情,那程夙豪为她题诗,难怪武阳县尊大为光火。

    武阳县尊也是借机发难“如此比试简直胡闹,不成体统……”

    “不错,今日便罢了吧。”

    淮阳县尊、平阳县尊自然附和,谁也不愿本县学子被打的落花流水,影响明日乡试。

    况且郡城人不讲武德在先,突施冷箭,令人不齿!

    南阳府学刘校尉敬陪末座,此人是府学的校长,这时却不紧不慢说道“以诗会友,不亦乐乎?不急,不急。”

    此次乡试,解元必须是府学的,他才有功绩,能塑造英灵!

    最好前一到四名,都是府学之人,吊打县学一干人等,方为痛快!

    武阳县尊顿时就要发飙“你……”

    “武大人,若是举子们进京赴考,再遇今日局面,你也能为他们出头?”刘校尉慢悠悠地看着他“丢脸在家,总比丢到京城强些。”

    “……”

    武阳县尊顿时说不出话,而其他人也各有所思。

    南阳郡守一直没有发话,而此事若非他默许,也不会发展到如今状况,结合他此前说的俗世洪流之言,不禁令人浮想联翩。

    武阳县尊环顾四周,淮阳县尊、平阳县尊都是抬起头来,对他微微点头,众人皆知,此时唯有把水搅浑才有转机。

    武阳县尊顿时看向自宴会伊始,便沉默寡言、低调非常的寻阳县尊,此人向来也是個背锅包。

    “郡城学子藏龙卧虎,才学非常,而我们……四县……”

    寻阳县王县尊目光一凝,默默把酒放下,正襟危坐。

    有道是人在席中坐,锅从天上来!

    “……非是不出人才,而是师资不及,耽误了学子,我看刘校尉便很不错,其实早该请刘校尉去我们武阳县担任县学校尉……王县尊,你以为如何?”

    府学刘校尉一听,脸色变绿,武阳县倒也不差,但是寻阳县鸟不拉屎的地方,若把他要去……他不如去跳河!

    “……”王县尊含含糊糊道“刘校尉自然是不错的,但我那小县哪有什么人才,也不全是……”

    “哎!谁说没有?”武阳县尊道“你那县的孟行孟三元便是人才,才思敏捷,三息成诗,哈哈……不过缺了如刘校尉这般名师调教罢了。”

    “……”

    一干县尊听了,想起前几日中元宴上之事,不由会心一笑,而南阳郡守伸手抚须,微微点头。

    王县尊一看老郡守还记仇,顿成苦瓜。

    武阳县尊笑道“这一次百家宴,那孟行可做了什么诗作,我看可以拿来给刘校尉一观,作以点评,比之那程夙豪如何?”

    淮阳县尊顿时附和“也可与我淮阳县的王显、鲍平秋之作比比,其他县考子之作,也可都拿来点评嘛。”

    “的确如此,此宴本是为所有考子举办,若是只盯着十大才子,难显圣人有教无类之训。”

    “哈哈,正是此理啊……”

    这是将水搅浑,将十大才子的比拼淡而化之。

    南阳郡守似有未觉,反而兴致勃勃开口“既如此,那就叫孟行先行过来,老夫正要考教他一番……孟行何在?”

    心腹之人忙指道“堂下依柱、哈欠连天之人便是孟行。”

    “……唤他过来。”

    等孟行过来,众人一看,心想这小子是半夜做贼去了么?

    老郡守便有些不悦“你如此乏困,可是因为挑灯夜读?”

    在场过来之人见孟行脸色苍白,脚步虚浮,都是过来的男人,哪还不知道这小子干了什么,纷纷暗笑,要看他如何狡辩。

    便听那孟行道“回大人,学生的确挑灯夜读。”

    “哦,读的什么书?”

    “史书。”

    老郡守摸着须便要考他“哪一段史?”

    “乃是北朝陈帝,玉树流光照后庭。”

    “……”

    老郡守手顿时一顿,不小心掐断胡须几根,吃痛之余,心知这一段不能考。

    好小子,弯弯绕绕的,后庭花是吧!

    你倒是老实!

    不过读书人的事,只要说的雅,便也不算什么,旁听之人心知肚明,却也不好说什么。

    此人什么都说了,并没有欺骗他们,又什么也没说,总不能指着他鼻子道

    “啊?伱玩女人去了啊!”

    难看,那也太难看了!有辱斯文!

    老郡守便不予追究,开门见山,也不容孟行拒绝

    “各位大人都在,你以百花为题作诗一首……”

    “玉蕾含羞一片云,冰绡初叠似纱裙。

    娇嗔风里偷春梦,说与田边溪水闻。”

    “……什么?”不料才出题,这货马上把诗丢了出来,准备许久了吧你小子!

    众县尊看到了中元宴上一样的配方,感觉到了熟悉的味道,一时也是无言。

    老郡守一脸便秘之色“玉蕾……含羞?”

    抛开诗好不好另谈,先听他说起后庭花,再谈玉蕾含羞,感觉这眼睛差点都睁不开的小子没憋好屁。

    本来还准备让众人借机批评他一通,但老郡守知道自己已经先入为主,怕这些县尊强行正能量解释,听他们睁着眼睛放屁也是一种折磨。

    老郡守一阵心累,直接点评“此作……平平无奇!你退下罢,回去好好用功!”

    “是!”孟行告辞,他知道大鱼上钩了,心中顿时大定。

    而寻阳县王县尊暗中抹了一把冷汗,呼出一大口气

    平安度过!平安度过!

    正这时,忽然堂下十大才子斗诗处一阵喧哗,一群人拉拉扯扯过来,截住孟行,叫嚷起来

    “你便是孟行孟三元?走走走,去大人处比划比划!”

    “……这又是发生了何事?”

    原来那边十大才子正在比诗,郡城四柱已是占据了绝对上风,就要趁胜追击,一把将另外的六大才子摁死,并表示其他人若有绝世之作,也可抛出来比试,免得说他们欺负人。

    这时人群的刘文才忽然阴阳怪气说道

    “还真是“乱花渐欲迷人眼,几处早莺争暖树!”

    “……”

    什么意思?

    就是说你们闹这么大动静,不过被会所的野花迷了心智,好似春莺找靠山,野狗也发春!

    寥寥几句,把所有人都给得罪了。

    郡城四柱也好,县城六杰也罢,你们输了赢了又如何,还不是发春?这些花魁头牌,也不过野花春莺,趋炎附势罢了。

    虽然说的是事实,但说出来未免也太侮辱人了吧!

    众矢之的一下就被揪了出来,不过这个刘文才立刻便怂了

    “此非我之言,乃是寻阳县孟行所作!”

    “……娘的,寻阳县孟行又是哪一个?”

    “在大人处应答,容貌甚伟之人,便是孟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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