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出行前
雨水入注，倾盆而下。</br>天似是被捅了个窟窿。</br>城外的火坑立马被雨水浇灭了。</br>一个一个的黑坑里，烧到一半的尸体在雨水的冲洗下，少了一层灰黑，雨水也压不住扑天的血腥之气，一阵一阵地恶臭朝着人士兵和官差当面扑来。</br>有人忍不住直接吐了。</br>有人看到如此惨像，跪在地上失魂落魄。</br>即便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也无法成为没有心的杀人机器。</br>也是有柔软的时候。</br>但他们无从选择，辨不出是非对错，唯一能做的就是服从。</br>大火已经烧了一天，一批接着一批的病人被推入坑中被活活烧死。</br>一开始惨叫声很大很响，传播了很远。</br>但人渐渐麻木之后会发现人命是那么脆弱，凄惨的叫声只能持续短短的几秒。</br>要把尸体化成灰烬却需要很久。</br>所有人都不知疲倦地重复着同样的事情，连官兵都麻木了。</br>这一场暴雨来得正是时候，被冰冷的雨水一惊，把所有人的魂儿都找了回来。</br>没法再焚烧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官兵们都抓紧时间休息，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br>只有用火，才能将病毒断绝。</br>哪怕是在古代，人们也是知道这样的道理的。</br>知府大人站在王爷身边，望着天上的雨水和云层。</br>“连老天都不让我们继续下去了。”</br>靖王爷却是冷哼一声：“哼，若老天有半点儿怜悯之心，便不会引起这样一场瘟疫。老天爷是在阻止我们做正确的事情。”</br>“哎！”知府大人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br>他也知道靖王爷并非为了自己，他所作的也是为了杭州百姓。</br>谁对谁错，谁能分辨？</br>只有靖王爷坚定不移地相信自己所作的一切都是正确的。</br>“传令下去，马上顶起雨棚。焚烧继续，不能有一刻停止！”</br>“啊……”</br>不远处传来了惨叫。</br>“王爷，有人趁乱逃跑，已经被抓回来了。”</br>那是上一批被抓出来的病人，还有两百多个没来得及烧死的病人被关押着。</br>“反正就是死，那些不听话的，就先送他们上路吧。”</br>王爷的吩咐如寒冰一样，清晰地传到了就近的百姓耳中。</br>这下所有人都不敢说话了，尽可能地表现得顺从一些。</br>临时牢房中被关押的百姓无一不望着天默默祈祷，希望这场雨能来得更猛烈些，千万不要停。</br>但也有人在雨声中默默地倒下，悄无声息被病毒夺走了生命。</br>而此时，林晚节需求的马车已经在院外备好。</br>大雨滂沱，天气阴冷。</br>玉娇儿有些担心，问道：“等雨停再去吧。”</br>林晚节强作精神，这么多天他第一次爬了起来站着，身子靠在门框上，感觉能把屋子给压倒。</br>“疯了疯了！”</br>一个家丁隔着院墙大叫。</br>“城外在杀人啊！凡是得病的人都要送到城外被活活烧死，这可……这可怎么办呐？”</br>“什么？”玉娇儿惊呼一声。</br>大家都躲在家里面，消息闭塞。</br>萧家现在才知道城外的情况。</br>林晚节也紧张起来，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像是忘记了疼痛，拧眉说道：“不能等了，咳咳咳……不知道，不知道这场雨还要下多久，一定要找到解药，才能救下杭州城百姓的性命。”</br>“嗯。”玉娇儿点点头，“我送你去。”</br>“玉娇儿，你？”</br>“除了我，还能有谁？”</br>林晚节无言以对。</br>自己这一去堵上了性命。</br>身为医者，见数万人受难，若还只顾自身安危，即便苟活下来，以后也不会原谅自己。</br>可是玉娇儿呢？</br>玉娇儿虽然没病，但她是个弱女子，一个很弱很弱的女子。</br>以前在青楼，现在在萧府。</br>无论是在哪，都是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br>养尊处优太久的鸟儿，是适应不了外界的风吹雨淋的。</br>玉娇儿难道要为自己赌上性命？</br>玉娇儿说过，别人的死活她不关心。</br>她关心的只有林晚节一个人。</br>林晚节想劝说玉娇儿，让她不要跟着自己。</br>但转念又想，现在除了玉娇儿可以依靠，哪有别人？</br>就在昨日，许小七也病了，王妃又病了。</br>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只有玉娇儿成了幸运儿，而现在反倒成了不幸的那个。</br>林晚节明知会有危险，但还是点了点头。</br>为了杭州数万百姓，林晚节拉上玉娇儿一起冒这个险。</br>马车上装好了食物衣裳，所剩的几个下人不敢跟随林晚节一起去找药材，但进行后勤工作不含糊。</br>就车上的东西，别说两三天，就是吃个十天也不为过。</br>准备好一起，玉娇儿搀扶着林晚节要出发了。</br>身后忽然传来了萧老爷的声音：“玉娇儿。”</br>林晚节和玉娇儿都是一愣神，回头看着房中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萧老爷。</br>大夫人病者，却守在萧老爷旁边，还要照顾萧老爷。</br>萧老爷病情很严重，可能随时都会死。</br>老爷虽是有病，但脑子清明得很，知道一切，看到了一切。</br>玉娇儿和林晚节为了萧家，为了整个杭州的百姓，以身犯险。</br>萧老爷清楚得很。</br>老爷张开嘴，用眼角余光扫视着门口即将出征的二人。</br>“玉娇儿，若杭州百姓度过此劫，你就……你就跟林大走吧。”</br>“老爷……”</br>玉娇儿声音哽咽了，说不清是高兴还是难过。</br>天下为难之际，容不下儿女情长。</br>林晚节小声说了一句：“走吧。”</br>玉娇儿点头，搀扶着林晚节跌跌撞撞到了门口。</br>几个家丁丫鬟隔着远远的，流着眼泪大声喊：“三夫人，林大哥，你们一定要活着回来啊！”</br>玉娇儿回头笑了笑：“照顾好老爷！照顾好萧家！”</br>说完，伸手摸了摸林晚节的脸：“憨子，这次回来，我们就能过一辈子了。”</br>林晚节回想萧老爷的话，也松了口气。</br>这样是最好的，就算有些风险，回来之后就是大圆满的结局。</br>想着以后跟玉娇儿一起生活的场景，身体的不适也消失了，嘴角不受控制的上扬。</br>可林晚节的笑还没出声，眼前所见，便让他的脸色阴沉下来。</br>一支军队出现在了萧府门前，手持病人，将二人围在中间。